興家。
蕭惠濤領著自己手下幾個大頭兵,大咧咧的坐在郡府的偏房當中,牛飲鯨吞的喝著上好的茶水,吃著可口的點心,沒有絲毫矜持的意思。在蕭惠濤看來,這些東西可都是花了一兩銀子買來的,還裝個蛋的斯文……
沈慎卿順著那個兵丁的指引,在偌大的郡府當中七彎八拐,直到繞得他的頭開始發暈,才總算來到了蘇皖郡太守黃天化的簽押房外。抬頭一看,門口站著一溜八個虎背熊腰的侍衛。這些侍衛人人身上都流露著一股彪悍的氣息,看得沈慎卿眼饞不已:瞧瞧,人家這才叫侍衛。惠濤那小子胡亂拉過來的那幾個歪瓜裂棗,和人家真是沒得比……
定了定神,又細心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覺著實在沒什么問題了。沈慎卿這才抬頭挺胸,氣宇軒昂的走上前,打算推門進去拜會蘇皖郡這一畝三分地上的最高行政長官。
按理說,一般的官員在初次拜會屬地的上官的時候,都得備上一份不菲的厚禮,然后千方百計的放低姿態。特別是在即將見到上官的時候,必須得佝僂著腰,讓上官感覺到你的謙卑和恭敬,初次見面的時候留下的印象,對今后的職務升遷可是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沈慎卿壓根兒就沒想過在官場上打滾,他這個閑差也是朝廷和皇帝老兒如同是賞賜般丟下來的。即便是要升遷,也輪不到黃天化這個太守來決定。因此,他完全沒必要那樣謙卑。當然,他自己也根本就不懂官場上的這個潛規則……
八個值守的侍衛,見這個僅僅身著六品官府的年輕官員。竟然如此氣宇軒昂,直挺挺的就上去叫門。臉上的表情各異,有驚訝,有佩服,有嘲笑,還有兩個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這小子一看就是個愣頭青,竟然連官場的規矩都不知道,就敢大咧咧的跑來拜山?要知道,他即將見到的,可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堂堂的一郡之尊……
然而,更讓他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堂堂的一郡之尊,太守黃天化。僅僅是在沈慎卿拍了兩下門之后,竟然便親自上來拉開了房門,神情親熱的將沈慎卿迎進了屋子。那副模樣,好像是倆人之間早就是熟絡得不能再熟絡的朋友了一般。這怪異的一幕,很快又讓八個侍衛同時做出了判斷:這小子有后臺……
黃天化親熱的將沈慎卿迎進了簽押房,進到里間的太守專用休息室,然后又熱情的邀請沈慎卿落座,并且安排下人上茶。忙活完這一通之后,黃天化這才笑吟吟的坐下來,面對著沈慎卿意味深長的笑道:
“哎呀,三月初便得到吏部行文,言今上特旨,敕封沈大人為我蘇皖郡宣撫使司僉事。一應俸祿,皆比照三等男爵及所屬職位,從郡府支取。自收到行文之日起,本官便日日盤算著,沈大人何時會跋涉至郡府,領取俸祿。也好讓本官瞻仰一番,咱們這桑梓之地出現的俊才容顏。不想沈大人竟然今日方至,不應該呀,不應該呀沈大人,哈哈……”
沈慎卿非常平靜,他可是連皇帝老子都見過的人,自然不會再對一個區區二品官員有多大的畏懼。而且看這位黃太守的模樣,似乎也有意和自己交好。既然如此,自己何不順水推舟,順著竿子往上爬呢?當下淡然的輕笑兩聲:
“太守大人言重了,下官后學末進,怎敢勞太守大人如此掛懷?好叫大人得知,下官自打三月初從京城動身返家,這一路上便耽誤了近一月的功夫。返家之后,又得知鄉親鄉鄰遭遇馬匪襲擊,死傷數人。下官與眾鄉親鄉鄰同在桑梓,自然得有所表示,這一陣忙碌下來,便直到前幾日方休。原本當時便想著前來拜會太守大人,以及咱們蘇皖郡的一干前輩。誰曾想又得了家師的飛羽傳書,言道清源郡將會發生強震。下官身負傳遞天災預警的皇命,怎敢有絲毫懈怠?當即便書寫呈文,送交朝廷示警。”
黃天化聞言奇道:“沈大人一封示警公文,竟然要書寫幾日功夫么?”
沈慎卿連忙搖頭:“非也,說來慚愧,下官身處鄉村,離最近的洪澤縣府亦有五六十里之遙。苦于無健馬代步,這一路狂奔著跑到縣城傳遞文書,竟把下官累得在床榻之上歇息了足足一日才恢復過來……”
“哈哈哈……”黃天化聽他說得如此凄慘,忍不住放聲大笑,直到笑得眼淚都溢出來了,這才連連輕撫著胸口嘆道:“沈大人啊沈大人,你如今好歹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圣上又為你安排了一支十人的侍衛隊。些許傳遞公文的事務,何至于還要親力親為?你呀,是該好好學學為官之道了……”
沈慎卿聞言暗叫不好,可不能讓他岔開這個話題,惠濤那小子還指望著從這郡府里牽走兩匹駿馬呢。當下連聲說著慚愧,隨即臉色一正:
“下官新入朝堂,于這為官之道一途,的確是兩眼一抹黑,今后少不得還要煩勞太守大人多多提點。至于那親自傳遞公文一事,說來實在無奈。下官那十名侍衛,皆是新招募之人,對行伍之事還陌生得緊,根本不知何為令行禁止。下官要求他們傳遞公文,可當日日頭猛烈,這些大頭兵一個個都萬般推脫,拒不服從命令,反倒問下官討要已經拖欠一月的俸祿。事情緊急,關乎數十萬百姓的生死,下官不敢耽擱。無奈之下便只好親自跑這一趟了……”
黃天化又有些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然后豪邁的一揮手:“罷了,沈大人既然是我們蘇皖郡之人,辦的又是皇差,本官自然是要大力支持的。這樣吧,稍后沈大人去度支房領取俸祿之后,再到馬房領幾匹好馬,便算作本官送與沈大人的見面禮……”
沈慎卿聞言先是大喜,隨即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位太守大人為何對自己如此熱情關照?又是親自相迎,又是噓寒問暖,還送好幾匹昂貴的駿馬給自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六品閑官兒,他可是堂堂的二品封疆大吏。這中間的差別如此巨大,他犯得著如此討好自己么?
然而,心中雖然覺得奇怪,可那到手的幾匹駿馬,沈慎卿卻沒打算就此輕易的推回去。于是出言試探著答道:
“太守大人如此厚愛,下官銘感五內。可嘆下官人微言輕,無法為太守大人效犬馬之勞。不過,太守大人今后若是有用得著下官之處,下官隨時聽候差遣,斷無推辭之理!”
黃天化的眼睛在那一剎那微微一瞇,一絲亮晶晶的光芒從眼角射出。不過這一絲光芒轉瞬即逝,連沈慎卿都不曾發現。隨即,黃天化便又恢復了方才那副和藹的模樣,樂呵呵的笑著點頭道:
“好說好說,沈大人,既然如此,本官公務繁忙,便不留你用飯了。你可徑自尋人帶你去度支房,你和你的侍衛隊,這兩月的俸祿都在度支房里存著呢,沒有人敢貪墨一分一毫。領完俸祿,你再叫人領你去馬房牽馬便是。多了本官不好交代,牽個三匹五匹的,倒也不妨事……”
沈慎卿大喜過望:“既然大人公務繁忙,那下官便不再叨擾了,下官告辭……”
黃天化微笑著點點頭,站起身來右手虛抬:“沈大人請!”,然后便注視著沈慎卿走出房門。等沈慎卿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黃天化這才慢慢的坐下來,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自言自語的說道:
“既然你不是無欲無求,那就好辦了,沈家的萬貫家財,本官可就著落在你身上啦……”
沈慎卿自然聽不到黃天化這句話,即便是他聽見了,恐怕一時半會兒之間,也弄不懂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時的他,滿心都是得到幾匹好馬的歡喜。原本,他想著的只是能要到個一兩匹馬,給自己和蕭惠濤代步便足矣。沒想到這黃太守如此大方,竟然一次就允諾了五匹,那可就差不多是六百兩銀子啊。嘖嘖,看來這官兒當得大,手中有權,還真是不錯……
至于這位太守大人,為何對自己如此厚愛。沈慎卿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透徹,他自然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可是一來他自己身上的確沒有什么能讓黃太守看上的東西,二來他這個官兒可是當今皇帝親自敕封的。而且他的背后還有一個讓朝廷和當今天子甚為看重的“鬼谷子”,即便最后黃太守圖窮匕見,他也沒什么好畏懼的。除非是朝廷不想要自己和自己那個子虛烏有的師傅的天災預警了,否則誰也動不了自己,特別是在這次地震預警之后……
最重要的是,身在沈府這樣的商賈世家長大,沈慎卿從小耳聞目染之下,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機遇與風險,從來就是并存的。若是畏首畏尾,這也擔心那也害怕,那便萬事休提,還是安安分分的找份活計養家糊口來得正經……
一路想著這些事情,不知不覺間竟然自己轉到了度支房。意外之余,連忙跑過去詢問,結果一問之下,竟然被嚇了一跳。
他自己一個月的俸祿,俸銀和祿米加起來,折合白銀竟然高達三十兩。兩個月下來,他自己便有六十兩的銀子入賬。還有自己那個衛隊,按照十人的編制,加上蕭惠濤總共是十一人。其中普通侍衛的月俸是四兩銀子,蕭惠濤是十兩。這樣加起來,兩個月下來又是一百兩。也就是說,來這郡城走一趟,竟然便收獲了一百六十兩銀子。這讓沈慎卿不由大為感嘆:
“如此豐厚的俸祿,還是當官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