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才吃了一口蓮子羹,就放下,擺了擺手,紅綢便叫一個小丫鬟來將這拿出去。隨后素緞遞上茶水,金氏才接過,就聽到外頭響起一陣急亂的腳步聲。然金氏卻只是頓了頓,隨后依舊如往常一般,慢條斯理的漱了口,拭了唇,完后才吩咐道:“出去看看,怎么了。”
紅綢應聲出去后,好一會才進來道:“太太,是董姨娘,還有蕊珠。”
“嗯?”金氏抬起眼。
紅綢走近了,低聲道了幾句,金氏聽完面上遂露出許些不快,然也不見發火,只是皺了皺眉,就似嘆了口氣道:“讓她們進來吧。”
“是。”紅綢應了聲,等了一會,不見金氏還有別的吩咐,便遲疑地問了一句:“要讓那外頭的丫鬟婆子都避開嗎?”
“還避開做什么,一路從那過來,還有誰不知道!”金氏說著就冷哼一聲,只是面上看著卻又不似真生氣的樣子,紅綢再不敢多話,忙就轉身出去了。
董姨娘讓那兩婆子駕著蕊珠進去后,也不等金氏開口,隨即就噼里啪啦的一陣,將剛剛的事說了一遍,其中不免有些難聽的字眼。只見蕊珠被那兩婆子壓著跪在金氏跟前,衣衫不整,披頭散發,自董姨娘開口說話后,她就使勁掙扎,發現未果后,就抬頭看著金氏,一個勁地搖頭。
金氏聽完董姨娘的話,再看蕊珠這副摸樣,此時她身上穿著薄薄的中衣中褲,上身雖披了件小襖,但衣襟卻沒系上,領口敞得開開的,就是里頭的中衣也穿得不齊整,看得見脖子下面的鎖骨那,有幾處淡淡的青痕。
且眼下她兩頰又紅又腫,即便被堵著嘴,也還能瞧得見她嘴角邊帶著一絲血跡,面目看著有些猙獰,平日里頭那等嬌艷嫵媚的模樣蕩然無存。
“將她松開,讓她自個說。”金氏說著就朝那兩婆子吩咐了一句,那兩婆子自是不敢逆了金氏的話,也沒看董姨娘,就松了手,并將蕊珠嘴里的布團給拿了出去來。
董姨娘咬了咬牙,沒吱聲,就站在一旁,盯著蕊珠。
“太太……”蕊珠得了自由,忙就跪著上前兩步,朝金氏磕了個頭哭道:“我知道自己說什么,太太都不愿相信,總之這事,太太只管讓人去問老爺一聲就知道了。”
金氏沒說話,只是靜靜打量了她好一會,侯在屋里的丫鬟都不由在心里捏了把冷汗。一旁的紅綢更是緊張地呼吸都放小心了,服侍了金氏這么多年,她多少也是摸到金氏一些脾氣。眼下這般怪異的平靜且沉默,不是代表金氏心里在尋思著什么,就是她心中正處于盛怒之中,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紅綢想著,心里就嘆了口氣,也難怪太太會這般生氣,白天才出了入畫那事,晚上蕊珠又來這一糟,偏還是老爺!這不是公開打太太的臉么!
“你今年多大了?”金氏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訝異。
蕊珠一怔,抬起頭看了金氏一眼,愣愣地說道:“回太太,上月剛滿十八。”
“十八,不小了。”金氏點了點頭,又認真看了她一會,接著問:“可是老爺逼迫你的?”
蕊珠張了張口,好一會才囁嚅道:“老爺今晚喝了點酒……”
“太太何須跟她多費這般口舌,這等不知廉恥的東西,該轟出去才對!不然這風氣還止不住了!”董姨娘在一旁忍不住插了一嘴,金氏卻抬手止住她的話,然后朝蕊珠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若真是老爺看上你,想要收你進房的話,我明日就給你安排。”金氏說完,就往旁邊問了一句,“老爺現在在哪歇著呢?”
“在范姨娘那。”旁邊的婆子馬上道了一聲。
金氏便招來一個穿著比較體面婆子吩咐了幾句,那婆子遂應了聲,就出去往范姨娘那去了。侯在一旁紅綢聽見金氏這般吩咐,心里不免就生出幾分詫異來,這,即便太太能咽下這口氣,也無須這么著急,這個時候過去問老爺。為何不等到明兒早上,這會老爺在范姨娘那,太太卻派人過去說納妾收人的事……
任荀原本出了園子后,就想著今晚還是去書房歇一晚得了,這會子過去范姨娘那,心里總有幾分別扭。只是才走到半道,不想范姨娘身邊的丫鬟竟就找了過來,說是范姨娘覺得頭疼,想睡也睡不著,若是老爺沒事,能不能過去陪著說會話。
“老爺聽她瞎說什么,我哪里不舒服了。”任荀過去后,范姨娘面上帶著笑,手里端上熱茶道,“老爺喝了這盞茶就回太太那去吧,都連著好些天在我這歇,今晚再留在這,太太該怪我了。”
任荀一聽這話,心里頓時不樂意了,將茶盞往桌上一放:“我想在哪歇,還需要她點頭!”
“老爺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范姨娘忙喚丫鬟拿來毛巾,幫任荀擦著濺到手上的茶水。任荀看著范姨娘這微一低頭,露出一臉的柔順,更覺金氏那冷冰冰的模樣,著實讓他感到心煩,不由就對范姨娘多添了幾分喜愛。只是再一想自己剛剛在園中的荒唐,不免又添了幾分心虛,于是便拉著范姨娘坐在自個旁邊道:“好了,我也不是在責備你,這么小心做什么,坐下陪我說說話。”
范姨娘抬頭一笑,輕輕應了聲“是。”將毛巾遞給丫鬟后才在任荀身邊坐了下去,任荀將她摟過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嘆道:“也就你能懂我的心。”
范姨娘一笑:“若說猜心,這府里有誰能比得上太太,我不過是順著老爺的意,討老爺的喜罷了。”
“還說她做什么!”任荀說著就在范姨娘臉上捏了一把,語氣里卻帶著幾分厭煩。
范姨娘羞澀一笑,心知有些話適可而止就行,于是將話頭轉到一些風月之事上,只是兩人還沒說上幾句,外頭就有丫鬟說太太派了人過來,想找老爺問句話。任荀一聽就皺了皺眉,以為金氏是讓人叫他回去的,心里猶豫著要不要給她這個臉。范姨娘一瞧,便勸道:“這么晚了還派人過來,必是要事。”
任荀沉吟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只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金氏派人過來,說的竟是那等事!雖然那婆子進來后,一句不該提的都沒提到,但這明擺著剛剛在園子那事,眼下大家是全都知道了。那婆子的話還沒說完,任荀面上已是紅一陣青一陣,他到底是讀過圣賢書,心里也知自己剛剛那事荒唐了,只是最讓他生氣的是,金氏竟在這個時候,派人過來說這個!什么事,明兒私下里說不好,要這么大張旗鼓的!
“老爺?太太等著回話呢,眼下人都在太太那。”見任荀遲遲不表態,那婆子又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