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歸

第七十九章 真正的成長

常嬤嬤出去準備的時候任婉華遂將千瑤喚進來并遣退兩邊的丫鬟,只留千瑤跟她在房間里。

床邊香幾上的纏枝梅花琺瑯香爐里飄著清幽的百合香簾下的案幾上擺著一盆含苞吐芳的君子蘭。雕著喜鵲踏梅的黃花梨木月洞門架子床上,已梳洗過,并換了一身雖顯素凈卻不失華貴衣衫的任婉華正歪著身子半躺在床上,背靠著一個秋香色的引枕。

“那東西,我是被脅迫寫下的做不得數。”兩人對視良久任婉華摸著蓋在身上的錦被,輕輕道了一句。

千瑤冷哼一聲,沒說話。任婉華不由握緊手心抓緊被子“我可以當今天什么事都沒發生過就是太太問起了我也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她說到這停了一會瞧著千瑤還是冷著那張臉面上依舊帶著那種倨傲的神情,她咬了咬牙接著道,“如果你以為手里有了那張東西,就能一切順你的意的話那是妄想1只要我說當時是你將我推下去的,然后再脅迫我寫下那些括你自只掂量掂量到時太太會相信誰!”

“是非黑白,太太自會判斷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千瑤哼了聲,轉身之前又嘲諷地道了一句:“還有救你的人是我我若推你去又何須再去找人救你,而且這手絹上可沒有一個牢提到我我脅迫你寫這個做什么?對我有什么好處?”

任婉華愣住,一直到千瑤出了屋她都沒回過神只是臉色白得嚇人,繡著花鳥的絲綢被面也被她扯得起了皺。

臨上馬車前,任婉華不欲讓千瑤跟著回去可因一時說不出適當的理由來,心里生怯,便她說想先休息幾天再回去。常嬤嬤哪會答應這邊服侍的人少,又缺醫少藥的若再又什么不妥她絕擔待不起。

任婉華就是不答應起身,千瑤遂上前佯裝扶她然后低頭在她耳邊道了一句:“你躲不過的就算你今日不回任府也擋不住我回去見太太!”

終于又回到這里,因任婉華的關系一時間倒沒幾個人注意到千瑤。馬車才在側門那停下,一眾丫鬟仆婦們就圍上來鋪著褥子的竹轎早已備好,任婉華坐上竹轎后就由兩個腰粗背圓的婆子抬了起來,兩邊還跟著五六個丫鬟仆婦,一路擁著往里去。

常嬤嬤領著千瑤進去后,問了其中一個婆子得知金氏眼下正接待薛夫人,一時抽不出身來,只交代了,大姑娘回府后讓先送回靜月軒好生服侍著,還有大夫也已經候在那邊了。

原來昨晚薛大人和薛夫人臨時改變注意并未過來任府弄得任荀虛驚了一場。只是不料一早薛夫人倒是上來串門了。

“如此,那就先回靜月軒等著吧。”嬤嬤道了一句,不想千瑤卻道:“不用了,我就到太太的院子里等著嬤嬤先忙去吧一會我會把事情跟太太說清楚的。”

“姑娘急個什么。”常嬤嬤瞥了她一眼就嘆了口氣道“姑娘也不用太擔心,大姑娘也說了,是她自個不小心摔的如今只養著就好,沒什么大礙,想象太太也不會將這事全怪到姑娘身上。再說,是真有板子吃,我也不能讓姑娘替了,總之姑娘將心裝到肚子里去兩日太太還要正式認姑娘做干女兒呢。”

千瑤有些意外地看了常嬤嬤一眼常嬤嬤笑了一笑安慰道:“之前不過是著急,數落了兩句怎么就放在心上了。行了回去吧想來姑娘也為這事沒少焦慮,回去好好歇歇待太太得空了才過去說話。”

千瑤卻是搖了搖頭道:“多謝嬤嬤為我著想不過我其實還有些事要同太太講,心里等不住,還是去太太那候著好一些嬤嬤別管我了。”千瑤說完,就自己轉了身往上房那去了。常嬤嬤愣了愣,心里有些不解,只是這會抬著任婉華的那一行人已經走得有些遠了便只得先追了上去。她心想既然太太已經決定要認千瑤做干女兒又要將她許配給蔣公子,還讓自己以后就跟著千瑤姑娘想來也不會為這事多做為難。

千瑤來到金氏院里的時候只瞧這院里冷冷清清的那正屋門口竟沒有丫鬟在旁邊守著,廊下只有兩個面生的小丫鬟在踢著毽子。

她走過去,拉住一個丫鬟問道:“怎么這院里一個人都沒有?太太可在屋里?”

那兩小丫鬟是新買進來的,還認不全這府甲的丫鬟小姐只是瞧著千瑤身上的穿著,以為是二姑娘便站穩了回道,“太太和薛夫人到園子里去了,姐姐們都跟在身邊伺候就留了我們兩看著院子。”

千瑤一怔,又問:“那太太和薛夫人去園子里多久了?”

“有小半個時辰了吧。”那丫鬟說著另一個丫鬟忽然就道,“糟了,水房那還燒著爐子呢這會可不燒干了你剛怎么就只顧著踢毽子,也不知說一聲!”

正同千瑤說著話的那丫鬟即是一慌也顧不上千瑤轉身就隨自個的同伴往水房那小跑去,還一邊抱怨道:“你不也是忘了……可干萬別把水燒干了,太太就要回來了一會紅綢姐姐過來看怎么辦……”千瑤站在那想了想,金氏和薛夫人在園子里逛了小半個時辰估計是該回來了,她還是就在這等著吧。只是站了一會又想起剛剛那兩小丫鬟的話,心里擔心眼下那屋里的茶水都是冷的一會怠悼了薛夫人可不安,于是便上了臺階,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然而千瑤才碰了碰那桌上的茶壺不想外頭就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連同幾聲輕輕地交談聲,正朝這屋里進來!千瑤一聽聲音竟是金氏回來了,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的就是一慌眼見那腳步聲就要到門口了,她遲疑了一下忽的就轉身快步進了里屋藏在屏風后面。

“你們不用都跟進來。”金氏先讓薛夫人進了屋又對身邊的丫鬟交代了一句,然后才跟著走了進去。

千瑤站在里屋,一時有些懊惱也不知自只這是在躲什么弄得跟做賊心虛一般。只是眼下再出去就更不安了沒辦法她只得乖乖站在那兒,打算等薛夫人走后,再出去。幸好這會也沒人進里屋瞧一眼,紅綢等人捧上茶果后,就全都退了出去。

“你真是個心靈手巧的,這府里上上下下都被你打理得這么妥當也難怪任大人這幾年官路平升就是我家大人也時不時地夸上幾句呢。”薛夫人掀開茶蓋,一邊兒輕輕撥著那上面的茶葉一邊兒笑著說道。

“夫人謬贊了,不過是人口少些便于打理哪稱得上是心靈手巧。”金氏垂下眼,笑了一句。

“只是沒想你那大姑娘今年竟連著出事前段時間才落水失憶怎么個兒又扭傷了。嘖嘖,那么一個可人兒我剛剛瞧著都心疼!”薛夫人說著就放下茶盞,嘆了一聲。

金氏頓了一頓,亦是一聲嘆息:“那孩子今年確實有些多災多難不過眼下她的喜事也近了,想是能沖一沖以后應該就都順了。”

“呵呵,昨兒老爺還特意說了你們兩府辦喜章的那日他到時一定抽空前來沾沾喜氣!”

金氏即笑著客氣一番,完后就開始夸起任婉華來又帶著薛夫人嘮了幾句兒媳們的話兒,只是才說了半刻鐘那樣薛夫人忽然又問了一句:“只是我剛剛瞧著華丫頭那傷似乎不輕會不會耽擱了婚禮日期?”

“眼下離那還有一個多月大夫也說了華兒的傷一個月便可痊愈。”

“這般我就放心了,說來你們兩家的親事能結成我家大人也覺得欣慰,實在是虧得你還有這么一個好女兒不然光靠后面那兩個小的可不就……”薛夫人說到這似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了忙就住了口笑了兩聲,然后改口說了句開心的:“你們兩家這親事一成啊任大人以后的官路定會比以往更順沒淮你那誥命封號還能往上升一級。”

金氏謙虛了兩句,便將這話轉開了只是沒說多會那薛夫人又將話頭轉到這上面來,反反復復的好幾次。千瑤在里屋聽著聽著終于明白,那薛夫人是在拐彎抹角地打聽任宋兩家之間的事那話里話外,都在暗示著,任宋兩家的聯姻關系到薛大人的一些決策以及任荀接下來的官路是否順坦。

而金氏也再三表示,他們兩家的聯姻是十多年前就已經訂好的不會也不可能出現任何變動!

直到金氏起身送薛夫人出去屋里又歸干寂靜后千瑤還站在那里屋的屏風后面,臉色蒼白,神情愣怔。手捂著身上那放著荷包的地方良久良久,直到她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冰涼的水珠她才慢慢放開手。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明明選擇就在手里這一刻她卻選擇了放開……

為了什么,為了養了她十六年的任府:為了疼她寵她寵她的母親:為了年幼的妹妹;為了身殘的弟弟;為了這個家能繼續平靜下去……她不甘,真的不甘,但是,必須放棄!

所謂的成長,其實就是從懂得放棄的那一刻開始其中疼痛錐心噬骨,卻又是她人生道路上必須經歷的路……

她親手割斷了自己的過去,斷了最后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