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宮女
馬車里,怕車夫聽見,三個人抱著滾成一團,忍笑忍得全身發抖,姝兒跌倒在明凈身上,捂著肚子直嚷疼,半天三人才坐直了喘氣,長生一邊給姝兒揉肚子,一邊指指馬車外,小聲問她開心不。
姝兒吐吐舌頭,壓低聲音說:“真是太開心謝謝三叔和姑姑想辦法帶我出來,我都快要悶死了。不過姑姑,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和三叔,岑師傅辭職不干了,說我是大姑娘了,他不適合再教我,讓郡主給我聘個女師,他還說就不打擾你和三叔了,讓我替他向你們辭行,以后有緣自會相見。”
長生和明凈相視無語,不過這樣也好,有些事有些人就該了斷無痕。反正以岑浩的琴技,根本不愁沒有人聘,與大富大貴人家相比,他是個窮琴師,可與普通人家相比,他每月的收入已經漲到三十兩銀子,還有三餐膳食供養和四季衣服,還不算打賞和過節的供奉,算是很豐厚了,以后娶妻生子,完全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小康生活。
所以他們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也不需要他們去擔心什么,岑浩只是曾經有過交往的普通朋友,并非什么生死知己之交,一切隨緣吧。
本來他們要去的是最熱鬧繁華的南市,以前謝明珠帶長生和姝兒去過一次,那里離徐大伯家也最近,剛好帶姝兒玩一會再買好禮物,去酒樓提幾盒好菜過去,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頓午飯然后返回。
可是鑒于他們現住郡主府,如果安陽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一定會覺得丟了郡主府的人,數落半天不說,以后也不會再輕易許他們出府,所以明凈吩咐馬車直奔富貴人家購物吃飯聚會的西三坊。
這里有京中最好的胭脂水粉鋪、首飾鋪、綢緞莊、書畫古玩齋等店鋪,還有幾十家各富特色的酒樓食肆、點心鋪,臘味店等,還有不少外族人經營的店鋪,整整一條街,全是各色商鋪,物品檔次最高品種最全價錢也最貴,是京中的有錢人家燒銀子的地方,來往的男女老少皆衣著光鮮舉止風流,身邊有丫頭或小廝跟隨侍候。
如果不是為了去徐大伯家,他們去那里游玩再好不過,如今只能等下次了。
為了掩人耳目,明凈吩咐馬車停在西三坊街口,三個人下了車,給了車夫二兩銀的賞錢,讓他自去游玩買吃食,不用等他們,到申時正(下午四點)在這里等他們,最遲申時末(下午五點)回府。,,。
車夫接了銀子道謝離去,明凈拉著長生和姝兒直奔西三坊另一端,西三坊是有錢人閑逛的地方,都有自家的馬車,根本沒有雇車轎的地方,從另一端出去轉個彎,有一處車市,里面各種車和轎子都有。
西三坊人多擁擠,他們走不快,明凈看著長生和姝兒一路上意猶未盡的樣子,心中更愧,只希望那件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長生的命運很快就會得到改變,再不會受制于人了,只是他就成了依附長生過活的人,不過他不在乎,那是他的妻,富貴貧賤不離不棄的妻。
一柱香功夫,他們已經坐進了一輛雇的普通馬車里直奔南市。南市一如既往地熱鬧,雖然街窄店陋,來往的行人衣著卻要普通得多,一些中下級軍仕和官員學子等也時有出入,畢竟西三坊那種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得起的。
但是這里的人氣卻比西三坊還要旺,甚至在店鋪中間也有人擺攤賣東西,還有許多雜耍的吆喝的賣唱的、吹糖人捏面人賣糖葫蘆的、挑擔賣小吃的,什么都有,充滿了鮮活的生活氣息,顯然姝兒更喜歡這里。
只是他們三個鮮亮的衣服站在這里太扎眼,為了不被郡主府的懷疑,長生頭上還插著幾根亮晃晃的金釵,不時被人好奇地打量來打量去,顯然很少有象他們這種穿戴的人來這里,還好,他們都不在乎任人觀看,姝兒扭怩了一會也自如了。
為了讓她抽空玩一會,兩人決定分工,由明凈去買禮品,并尋一家好些的酒樓,整治幾盒好酒菜帶走,長生帶著姝兒在周圍玩耍,讓她開開心。
長生先帶姝兒看了一會耍猴,給了十幾個賞錢,又帶她吹了一個糖人、捏了一個面人,還吃了一串糖葫蘆,還是等不到明凈,又不敢走遠,只好又帶姝兒去看猴子,反正她是百看不厭的。
一會兒,明凈滿頭大汗地抱著一堆禮物過來了,后面跟著一個伙計模樣的人,提著兩只沉重的食盒,看樣子菜不少。
兩人不敢耽擱,給了菜錢和食盒的押金,約好下午送還食盒,然后坐上馬車直奔柳條巷,其實路很近,只是東西實在太多拿不上。
子時初(中午11點多)終于到了徐大伯家,巷子窄而不平,馬車進不來,明凈提著兩只沉重的食盒,長生和姝兒一人抱一大堆禮品,雖然是深秋的季節,三人還是熱的滿頭大汗。
開門迎接他們的表妹王金花,她還濕著雙手系著圍裙,看樣子正在洗衣服,她比以前長高了一些,也沉穩了一些,已不見當初的嬌驕之氣。院子里,徐大伯正在劈柴,徐大娘正坐小凳子上擇菜。
看見他們,三人齊齊地激動萬分,迎上來卻不知說什么好,金花哽咽著說:“表姐,終于讀書來看我了,我以為你再不管我了我都快想死你了,你知道不?”
長生眼圈也濕了,雖然她曾經對這個表妹有諸多不滿,這個表妹以前也很惹人厭,可這會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激動了,嗔怪地說:“傻丫頭,還不快接住我?我都快累死了”
買的禮物都是最實用的衣料、點心、干菜和藥材,明凈還說等天冷后再送幾筐木炭過來,讓他們冬天也生上火盆,徐大伯和徐大娘只是抹淚。
長生取出兩塊專門給金花買的鮮亮厚實衣料,是專門用來做冬衣的,還有一身她抽空給金花做的衣服,衣料不是很好,但顏色溫暖柔和,花樣也好,正適合金花穿,又從袖袋里取出一支金釵和一支銀簪,是她戴過的,成色和做工都好。
金花紅著臉推辭不受,長生見她果真不再象以前那樣不懂事,心中更喜,笑著塞到她手上:“好妹妹,看到你越來越懂事,我真的很高興。拿著吧,這點東西是姐姐給你的,女孩子家大了,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女才百家求,姐姐還能眼看著你嫁不出去?快進去,把衣服換上,釵子戴上給姐姐看,我也好托人給我找婆家”
金花羞得滿面通紅,直讓徐大娘給她作主,說姐姐欺負她。等她們鬧得差不多了,明凈這才拉長生進屋。
其實長生是真的在考慮金花的終身大事,她以前定下的好親事已經退掉,金花說無論如何都沒臉再回去結親,只求好歹嫁在京城就成,以后回去臉上也好看些。
長生當然不能不管好歹就把她嫁了,所以對她的親事很是上了心,只是這等條件,實在高不成低不就,她和明凈在京中又不認識多少人,倒成了她的心事。
金花本是個聰明伶俐人,農家長大的孩子又很是勤快能干,不過是在家中被寵得太過驕縱無知,在那個小地方沒見過什么世面,又因為貌美被她娘百般縱容,被一些淺薄村人夸獎,所以以前才驕縱狂妄目中無人,還以為自己是山溝溝里的金鳳凰,只要來到京城就能做娘娘。
可是來了之后,先是因為無處可去被長生留在徐家,雖然在明凈的不時資助下吃用還不差,比在云州鄉下的娘家要好得多,但與她想象中的京城相差實在太遠了。
開始是極為委屈的和后悔的,甚至恨過長生無情無意不管她的死活,慢慢才想通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是她苦求長生帶她來的,長生開始也說得很清楚,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不是任何人都有義務寵著她養著她的,慢慢也就不再抱怨。何況想想當初無知狂妄的樣子,自己都覺得汗顏,又怎能怪人家不喜歡她?
出了柳條巷就是京中繁華之地,她常去買家常用品的南市,時有一些年輕姑娘和出入,人家那穿著那舉止那氣韻,襯得自己怎么看都村氣十足,常有人以為她是賣小吃的,剛開始甚至出門都不敢開口說話,生怕別人聽出自己的外鄉口音心生輕視。
就這徐大伯還說在南市出入的都是中下等人家的女子,那些高貴門第的人根本不屑到這里來,那些女子的一件首飾、一身衣服可能就是莊戶人十幾年甚至一輩子的嚼裹。
這才明白自己也只是云州山溝的一朵野花而已,在這里最多是棵小草而已。她憤慨過自卑過惶恐過,把自己封閉起來自怨自艾,仿佛對生活已經失望,是徐大伯和徐大娘無微不至的疼愛和照顧讓她漸漸走出陰影,心態漸漸平和。
她本就是個聰慧能干不服輸的人,相信長生絕不會丟下自己不管的,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努力走得好,才不會被家鄉人嘲笑,才對得起自己當初堅決毀掉那門好親事的絕決。
她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氣,很快就融入了這一家,每日盡心盡力把一家人的生活打理好,她相信自己的改變長生必會看見,也會盡心幫助自己的,自己的好運氣終會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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