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男財女

第一百八十三章 喜事(四)

第一百八十三章喜事(四)

第一百八十三章喜事(四)

梔子送罷娘親,回房歇了不過一刻鐘。江夫人就來了,與她同來的,不是她的乳母金媽媽,而是楊媽媽,且楊媽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袱。

梔子請二人去廳中坐,江夫人搖了搖頭:“不用。”

梔子等了一陣,并未聽著下文,就抬頭去看江夫人,這才發覺江夫人目光落在遠處,在那里兀自發愣呢。她又去看楊媽媽,楊媽媽垂首恭立,根本沒有回望她,更別說給她一點提示,她只得道:“院中暑氣重,立一陣就蒸的人難受,夫人要是不愿意去廳中,就去媳婦房中坐坐吧。”

“好。”江夫人驚醒過來,訕笑著掩飾自個兒的失態,隨梔子走了兩步,又道。“還是算了。我并非來看你,而是打算在此住下,一來是照顧你飲食,二來嘛,是看顧巧巧,你懷著身子本就容易疲乏,我怕你沒有精力照顧她。等你生產之后我再搬回古井巷去。”

梔子從未想過江夫人會搬來與她同住,不禁愣了愣,怕久未接話江夫人會誤以為她是不歡迎,趕緊隱去臉上的異色,笑道:“夫人待媳婦真是太好了,媳婦這就著夏歡去給夫人收拾房間。”

江夫人道了聲“好”,又道:“楊媽媽也要住下,你吩咐夏歡替她也備一間房罷。”

楊媽媽也住下?梔子心中更覺奇怪,不是金媽媽在她身旁服侍的嗎?當著人,不容她多想,她揚聲喚來夏歡,命她去收拾客房。

江夫人似乎不愿意與梔子多呆,夏歡走后,她道:“我去看著,免得夏歡這丫頭不洗手就去替我鋪被褥。”

說罷,跟在夏歡身后走了開去,留下梔子跟楊媽媽立在院中面面相覷。

楊媽媽笑了一下,扶著梔子的手臂,道:“院中太熱,奴婢扶少奶奶回房歇著。”

兩人進房,梔子坐下。楊媽媽順手將門掩上,梔子看出她有話要講,就讓她也坐下。

楊媽媽并未推辭,在梔子身旁坐了,道:“少奶奶莫怪夫人,夫人這氣不是沖你來的,而是另有緣故。”

梔子恍然,她就覺的江夫人不對,原來是在與人置氣。不過這氣是沖誰去的,她不用猜也知道,不是江老爺便是老夫人,亦或者兩者都有份。她笑了笑,道:“夫人并未說甚么,我有甚么怪不怪的?再說,夫人是長輩,就是說我兩句,那也是應該的。對了,金媽媽呢,怎未與你們同來?”

楊媽媽苦笑一下,嘆道:“還不是新買的那個丫頭冬兒惹得禍!這事說來也簡單,那冬兒不知本分。昨晚穿的花枝招展的去老爺房中服侍,被老爺看中,拉到了床上,院子就那么一點大,這事自然瞞不過夫人,夫人豈有不氣的?細究起來,才發現原來老夫人讓少爺買婢女時,金媽媽在場,不過卻未與夫人通報。這無異于是火上澆油,夫人一怒之下,將金媽媽罰去做掃灑的活了。”

又拉婢女上床?不是都在傳江老爺不能人事了么?而且自己還幾次看見過他穿紅著綠的呢!他的隱疾甚么時候治好了?梔子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不過想起江老爺這半年來身上那股隱隱的藥味,她又恍然,肯定四處求醫有了成效。

楊媽媽見梔子不說話,察覺自個不該在背后妄議主子的是非,訕笑道:“奴婢竟在少奶奶跟前胡言亂語……對了,夫人的包袱還在奴婢這里,奴婢得趕緊給夫人送過去。”

梔子也明白過來,江夫人來此照顧她與巧巧大概是借口,而想借此避開江老爺才是真的。她一向覺的江夫人嫁了江老爺實在太冤,因此十二分的歡迎江夫人來住,她囑咐楊媽媽:“媽媽看看夫人那里缺甚么,一會來講與我聽,我好讓人上街去買,免得夫人不好意思開口委屈了自個兒。是了,媽媽要是缺甚么,可以跟尹長福講,讓他買與媽媽。”

楊媽媽謝過梔子,出門去了。

梔子在房中坐了一陣。還是覺的不放心,撿了一套鎖在箱中的上好茶具并一罐峨蕊給江夫人送去。到門前,被楊媽媽告知江夫人已經歇下,又說江夫人這里甚么也不缺,讓梔子無需擔心。梔子只得將東西留給楊媽媽,自個兒回了房中。

一下午梔子都留意著客房的動靜,但江夫人一直在房中沒有出來過。

江白圭回家,在院中見到楊媽媽,才知江夫人住到了通判宅邸。楊媽媽在他跟前,不好講江老爺的不是,只說江夫人是專程來照顧梔子的,他不疑有他,就去給暫居客房的江夫人問安。

江夫人其實并未歇著,而是坐在房中想緬懷自個兒的一輩子,想到傷心處,難免就要落一回淚,臉色不免很難看,因此先前梔子來,她怕在兒媳跟前丟臉,這才讓楊媽媽攔住的。

江白圭來拍門時,她不僅早已經平靜下來,而且還重新上了妝。聽得門響,她將門拉開。讓江白圭進屋去坐。

江夫人見他神色無異,就知楊媽媽并未將實情講與他聽,她想了想,道:“你父親的書館收的學生不少,見天就有進賬,飯食錢早已不愁,你以后不要再大帖小補的送銀子過去,就是你覺的有違孝道非要送,也交與你祖父手中,千萬別給你父親,免得他出去……惹人閑話。還拖累你被人議論。”

自那次父親拿了他的白玉鎮紙惹了禍事之后,江白圭在錢物上就很有分寸,他自然明白自個兒娘親沒講全的那句話是甚么,便應了下來。

見自個兒子不同以往,而是不知不覺間變得如此出息,江夫人心中很是欣慰,江老爺惹起的那一點不快,瞬間消失殆盡,她笑道:“你在衙門當了一日差,也累了,趕緊回去換了衣裳洗漱一下,然后出來吃飯。”

江白圭回房,見梔子在床上歪著,想要走去與她親熱,待走了兩步,記起正與梔子賭氣,又退回來,板著臉找出家常的夏布衫自己換上。

換畢,用眼角瞄了一下床上的梔子,見她絲毫沒有主動示好的意思,到底忍不住,用兩聲干咳掩飾尷尬,道:“那個……今日真熱啊……”

梔子只當沒聽見,眼皮都未抬一下。

江白圭硬著頭皮又道:“娘子,咱們是不是買一車冰回來解暑?”講罷,不免心中不甘,心想,明明是她的錯處,怎么還是自個兒先示好?

梔子其實早已經不生氣,而且她一向懂得見好就收,聞言也不接話,只道:“娘親好不容易來一次,我本想留她住兩日,可你這個女婿卻借口有事一言不發的溜走了,她心中有氣,任憑我怎樣留都不愿意住下,只勉強吃過午飯就回去了。”

江白圭信以為真。聽得臉色都變了,道:“我是真的有要緊事……哎,都怪我,再著急也該進來與岳母辭別的,要是進來說一聲,岳母也不至于動氣……是了,岳母可是回東風巷了,我這就去解釋一番,免得她誤會了。”

梔子看他急的連連頓足,就知他并非說的假話,便道:“我哄你的呢,娘親不是那小氣之人,哪里會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要留下,是我不放心果子,勸她走的。”

聽得吳氏并未生氣,江白圭放下心來,走到床邊坐下,很認真的看著梔子,道:“娘子,你答應我,以后沒有我的陪同,千萬不要再隨意出門,可好?”

梔子將手貼到自個兒的腹部,問:“你不讓我出門,是擔心腹中的孩子,還是擔心我?”

江白圭從未想過這中間有甚么分別,聞言一愣,脫口就講出了與吳氏大同小異的話:“娘子,擔心你即是擔心你腹中的孩子,擔心你腹中的孩子就是擔心你,我實在想不出這中間有何分別。”

梔子氣他不開竅,提高嗓門道:“我就是我,孩子就是孩子,兩個不同的人,自然有分別。”

江白圭醒過味來,曉得說錯了話,嘻嘻笑著將梔子攬入懷中,道:“原是這樣,我自然是擔心娘子啊。”待梔子面上露出笑,趕緊又補了一句,“當然,咱們的孩子我一樣擔心。”

梔子聽得自個兒想聽的話,哪里還會去在意他后補的那一句?更何況她也知讓他在兩者之間作選擇近乎無理取鬧。

江白圭被這個問題一攪,壓根兒就忘了梔子還沒有回答他方才的問題,而梔子,自然不會主動承諾以后不再出門。

兩人說笑幾句,江白圭突然問:“娘子,那蓮蓉糕的味道可好?要是你覺的不錯,我明日讓端硯再去買。”

梔子壓根兒就將蓮蓉糕忘了個徹底,不過卻不承認,道:“你一路板著個臉,我心中惶恐不安,哪還有心思吃甚么蓮蓉糕?”

江白圭自是曉得她講的是玩笑話,親自取了來,用兩個高腳青花盤子裝了,一盤留在房中,一盤送去了江夫人房中。

晚飯桌上,江白圭再次提起買冰降暑一事。

頭一個表示贊同的,卻是巧巧,她拍著手道:“太好了,亮晶晶涼絲絲的我喜歡。”

自梔子嫁入江家起,江家就沒再買過冰,幾人都好奇巧巧在何處見過冰。

巧巧答道:“前日隨祖父去書館,在書館見過,是一個大哥哥從家中帶來的,后來那個大哥哥見我喜歡,還送了我呢。”

梔子從來不知,江老爺的學生里頭還有如此闊綽的。

不過書館的情況,江夫人倒是了如指掌的,并不覺奇怪,她摸了摸巧巧的頭,笑道:“原是在書館見過。”

江白圭見無人回答他,只得再次問了一遍。

如今婆母在坐,梔子不好隨意做主,就去看江夫人。

江夫人笑道:“白圭媳婦有孕,比旁人怕熱,按理呢,買冰回家降暑也是應該的……”但是呢,暑天買冰太貴,家中哪有閑錢?江夫人覺的自個兒靠兒子媳婦奉養,這話她實在講不出口。

梔子也不贊同買冰。冰買回家,總不好只擱在她的房中,江夫人跟巧巧的房中也得擱,還有古井巷,也得源源不斷的送去。既然給古井巷送了,她娘親的房中,是不是也該擱一盆?

這樣一算下來,一個夏天就得花銷二百兩銀子在買冰一事上,相當于江白圭一年的俸祿,就是她現在拿的出來,她又該如何解釋這筆銀子從何而來?

她接過江夫人的話頭,笑道:“我本就是個不怕熱的,房中哪用得著擱冰盆?只夫人房中擱一盆就是。”

江夫人聽出梔子的意思,曉得她也不贊成買冰,就直言道:“我也不是那嬌氣的人,罷了,依我看,偶爾買一點來鎮西瓜或者綠豆湯就是,根本無需在房中擱冰盆。”

梔子道:“那就依夫人所言。”

兩票反對,江白圭只得就此作罷。倒是巧巧聽得不能買冰,撅著嘴很是生了一陣悶氣,江夫人哄了好一陣才露了笑臉。

晚飯過后,江夫人在楊媽服侍下洗漱了,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她這樣一走了之,那冬兒有了身孕可怎么辦?要是讓她生一個比自家孫女還小的孩子出來,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越想就越覺的不該放任不管,第二日起床,她還來不及梳洗,就吩咐進來送洗臉水的楊媽媽:“去藥鋪子買一副避子的湯藥來。”

以前這樣的事情都是金媽媽出手,楊媽媽頭一回辦這樣的差事,難免就愣了一愣。

江夫人又道:“回來時多繞幾圈,不要讓人知曉你住在通判宅邸,更別讓白圭夫妻兩個知曉。對了,你回來時去一趟古井巷,找一件不要緊的衣裳,尋個借口讓冬兒那個小賤人送來。”

楊媽媽一想,江夫人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就接了銅錢,趕緊出門去了。

買藥倒沒費甚么周折,不過楊媽媽買完藥到古井巷,冬兒正在老夫人跟前服侍,她將江夫人的意思一講,老夫人就不樂意了:“你既然來了,將衣裳帶回去就是了,讓她多跑一趟做甚么?”

楊媽媽賠笑道:“若是能帶回去,奴婢自然不敢麻煩冬兒姑娘,不過,奴婢還有旁的差事,一時回不去,而夫人又著急穿這件衣裳,說是要去見客。”這個借口可是她來時就想好了的。

冬兒卻是個聰明的,曉得自己的命其實是捏在江夫人手中的,因此不敢得罪江夫人,搶在老夫人瞪眼前道:“左右奴婢這時無事,老夫人就讓奴婢走一趟罷,順便也好去通判宅邸認認門,不然以后老夫人有差事交代奴婢,奴婢不認識路,豈不是會耽誤了老夫人交代的差事?”

——嘻嘻,終于爆發了一次,雖然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