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舞

第一章 ,舞

馬車在晃動著,車內的兩人卻在忙碌的換著衣裳,她們褪下丟在一旁的是宮內太監獨有的繡紋紫袍。

“公主,我們還是回去吧,要是……”一個小丫頭往身上套著一件淡粉色的短褂再一次向身邊已經穿上一身紅裙舞衣的少女勸求著。

“哎呀,知畫,我知道了,你不說,我不說,父皇和母后怎么會知道呢?”寧兒回身對著身后的宮女知畫說到,“早知道你這么沒完沒了的,我就帶落霞出來了。”

“可是公主,我們這樣子出來,等一會回到了宮里,要是被抓到,奴婢肯定是挨罰的!”

寧兒看著知畫那張欲哭無淚的臉,無奈的望下車頂,而后拉上她的手有些撒嬌般地說到:“哎呦,不要怕,有我呢,父皇和母后他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好了,我們快點,一會弄完了,趕緊回來就是。”

“哎,我的公主……”

“好了,給我閉嘴!”寧兒撅著嘴巴斜瞪她一眼:“聽著,你可別破壞本公主的心情,等會兒我還要跳舞呢!”寧兒說著丟開知畫的手,一臉笑容地輕輕摩娑著放在腿上的層層紅綢。

知畫看到公主的樣子無奈地撇撇嘴,一邊扎著腰帶一邊皺著眉斜靠在一旁。

寧兒看著紅綢笑著,心中滿是甜蜜的滋味。

她六歲的時候,觀看了宮里的一場歌舞盛宴,自此后,就深深愛上了舞。

看她們,水袖長舞,似流水吟唱;腳步輕躅,似高山蒼茫;衣衫翩然,似黑燕銜枝;纖指拈花,似素蝶只影。于是,愛上了,就深陷其中。從那時起,她就常常跑到宮廷的教坊麗姿坊,去向那里的舞師學習舞。

這一學就是五年,而在那不久后曾出現過一個神秘的女人,那女人會在她午夜夢回的時候到她的身邊,而后什么也不說,就在她的身邊舞,還舞的是她極為喜愛的袖舞。

她記得那女人將一對水袖舞的極盡纏mian,那美麗的紅就將她深深吸引,好像內心的血液都在沸騰一般。但是半年后,正當她學會那舞,學出那份纏mian時,那女人卻就此消失,再沒出現過。

“公主,前面好熱鬧。”知畫偷眼瞧著外面的擁擠碰了碰寧兒的胳膊說著。

“是要到了嗎?聽說有很多人會來看這場舞的大典。知畫,你猜我能不能奪魁?”寧兒輕聲問著,也掀了一角窗簾去偷看街市上熱鬧的人群,她心中默默地許愿:讓我拿個第一吧,那時我去告訴他,他一定會夸我的。

他,公子煜,相爺的兒子。雖長她六歲,但他總是會圍著她說些好聽的話,對著她溫雅地笑。她這般清純的年少,正是朦朧的情愫初開,自然將他放在了心里。

“公主的舞,那么美,奴婢看了幾次都覺得很好看,公主一定可以奪魁的!”

聽著知畫的話,寧兒笑了,笑得很甜。

她將水袖揮灑,讓它們左右搖曳,上下翻飛。那紅綢在她的手里舞出了雀躍,舞出了燦爛,舞出了花。一曲舞畢,聽著四處的叫好聲,寧兒笑著下了臺子。

“怎么樣?好不好看?”寧兒對著知畫抬了抬下巴。

“公,啊,小姐跳得當然好看了,肯定是第一!”知畫反映的快,趕緊改口沒喊出寧兒的身份。

寧兒對著知畫咧咧嘴,一邊看他人的表演一邊等著第一的名號。

下一位上場的女子剛一開始舞,寧兒就驚訝的張大了嘴:天,那舞火辣的難以想象,那舞,也美的叫人眩目。

那被薄紗裹著的細腰,在如水蛇般扭動,那一對水蔥般嫩白的手臂不時地隨著細腰輕擺著。

寧兒看著臺下那些人張大了嘴巴,他們的眼神和表情像透了父皇看麗姬跳舞時的樣子。

麗姬,母后曾說她就是個狐媚子,她的舞帶著媚氣。可是當寧兒看了這位的舞,才知道什么叫媚,媚的竟充滿了妖氣。相比之下,麗姬的舞不過是滄海一粟。

婀娜的身姿在搖曳,輕透的薄紗在撩撥,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就連她唇邊的一顆痣都是帶著那讓人麻簌簌的妖氣。

寧兒嘆了一口氣:“我們回去吧。”

“恩?怎么不等結果了?”知畫眼直直地看著舞臺,口中卻還知道問的。寧兒看了她一眼說到:“我輸定了,我的舞和她的比起來是那么的無味,好似水。而她的舞就好像,好像是酒,濃濃地辣辣地,恩,好似烈酒一杯!我沒希望了。”

“小姐,別這么想,她的舞是很好看,但奴婢覺得還是小姐你的好,你肯定能拿到第一的。”知畫一臉的肯定,眼還是偷偷飄向了舞臺。

寧兒沒再說話,她默默地看著她的舞蹈,偶爾轉下自己的手腕學著那份搖曳。當那女子終于下場,寧兒吐了一口氣,可是再上場一位少年時,寧兒卻再次震驚。

那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竟然也舞的是袖舞,而且舞的是那么的相似。不過卻比她舞的更好,那每一袖出去,就仿佛帶動了周圍人的心。

寧兒一直驚訝著看完了舞,最后當這位少年下場的時候,她急忙向周圍的人打聽起這兩位的名字。

馬車搖晃著,寧兒此刻和知畫已經換回了小太監的衣服。盡管她的心里是有一點失落,不過她還是很高興的,至少拿了個第三。

“等我再過幾年,長大了些,一定會比他們跳的好!”她信誓旦旦的說給自己聽,輸給他們兩個,她自己倒是挺服氣的。

下了馬車,對著侍衛晃了晃手里的金牌。很快宮門口的那扇小點的側門打開了。

寧兒和知畫迅速的往自己的宮殿跑。

一路穿行,不時的偷笑一兩句,即是偶爾被侍衛抓到欲要盤問,寧兒也是哈哈一笑在侍衛驚慌的低頭中,扯著知畫開跑。

“今天的舞實在是太震撼了,等下我要講給落霞聽。”寧兒說著一腳邁進了安樂宮的宮門。

“公主,你可回來了……”知書的手在揮舞著,寧兒湊上去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巴。

“別叫了,我知道我回來了。哎,我告訴你,我拿了第三,第三你知道嘛,我可是以為我能當第一的,可是竟然拿了個第三,天,我簡直無法想象,那得第一的竟是和我一般大的一個男孩,哎,他舞那水袖可比我好看多了,還有那第二個,天,可真美,我敢說要是她在我父皇面前舞,母后一準氣的跳腳,呵呵,哎,怎么是你出來迎我,落霞呢?”知畫在寧兒身后扯著她的衣裳,可寧兒正講的歡根本沒理她,倒是依舊問著:“落霞呢?她跑到哪……”

“寧兒,你,你竟然偷溜出宮去比舞?!”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出現在寧兒的身后。

寧兒身子一僵,小心翼翼的側了側身子。

那個平時對她充滿了慈愛笑容的臉,此刻,烏云密布。寧兒迅速扭頭瞪了知書一眼:“為什么不告訴我父皇在這里?”

知書指了指她還停留在她嘴上的手,低下了頭。

寧兒悻悻地收了手,轉身送上甜蜜無比的笑容。“父皇,您怎么來了?”這聲音膩的她自己都覺得惡心。

“朕怎么來了?朕若不來怎么看得到我天朝堂堂的長公主竟穿著太監的衣服,還,還偷偷跑出宮去和那些賤民比舞!你一個公主,竟然跑出去跳舞!你啊……”她父皇的聲音里充滿了寧兒不能理解的痛心疾首。

“跳舞怎么了,舞是那么美麗的。父皇,我看你看那些妃子和舞伎跳舞的時候不是眼睛都看直了得嘛,為此母后可沒少瞪那些善舞的人呢。”寧兒撅著嘴巴說著。

“寧兒!你,你是我天朝的長公主,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喜歡舞,朕都沒說什么由著你的性子讓你去學,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偷溜出宮和那些賤民去比?你是金枝玉葉,怎可如此不知道輕重。現在還和朕頂嘴,你,你實在是太放肆了,朕太寵你了!”皇帝的臉上是陰霾的氣息。

“父皇”寧兒眨巴眨巴眼睛,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她的父皇,她知道自己把父皇真的惹生氣了。

“又來這一套!哼,你的這些宮女朕看要給你換換了,一個個都忠心的很嘛。尤其那個叫落霞的,還給朕躺到床上裝你睡下了。她的膽子也太大了!”

“父皇,其實不是落霞大膽,是我要她給我躺到床上去裝我的。。。”寧兒無奈地低下頭,她可不想把這些宮女給換掉。

“明天朕給你找兩個嬤嬤來,看你以后還老實不老實!”

“父皇,寧兒錯了,寧兒再也不敢拉。”天,要是真的來兩個嬤嬤,她寧兒哪里還能過的這么舒坦啊。

“不敢?你自己說說,你說的朕能信嗎?”

“恩”寧兒嘆了口氣,舉起了左手:“寧兒發誓還不行嗎?我,天朝長公主,樂長寧,以后絕對不會再私自出宮了,若有違背,叫我成為賤民……”

“好了,身為一個公主怎可說話如此草率呢?哎,都是朕太寵著你了。”皇帝搖著頭,他的表情其實是慈愛的,并不是那種威嚴。

“皇上,皇后娘娘在大殿里候著您呢。”總跟在皇上身后的胖公公這時也竄了出來說到。

皇帝看了看寧兒,笑著搖頭說到,“準是你母后知道你又偷溜出去了,怕朕怪你,好了,你也趕緊沐浴了早些歇息吧。”

皇帝在寧兒的恭送聲中帶著對她的寵愛出去了。寧兒一見宮門關上,就吐了吐舌頭,急忙跑進了內閣,只見落霞還跪在地上瑟瑟地發抖呢。

“好了,快起來吧。父皇走了,我說了有我在,你們不會有事的。”

“公主啊,下次,您就別出去了吧。”知畫和知書兩姐妹又再一次的奉勸她。

寧兒吐了吐舌頭。

下次?等我練好了舞,我可要找那個第一,第二去比比,只可惜那少年的沒問到,倒是那個第二的,叫什么月娥。她好象是什么云水坊的,大約是個舞伎坊吧……寧兒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根本不在意身邊的奉勸。

五載春風化霜凍,五載秋葉落蟬衣。剎那回首已過五載,她的云鬢上帖著花黃。

五年里,寧兒只要有時間就會起舞,她會舞給宮女看,也會舞給溫雅的他看,更會舞給水中的自己看。

這一日她正看著水中的自己,明眸皓齒,嬌花一般,落霞就氣喘吁吁地跑到她身邊:“公主,公主!”

寧兒依舊保持著姿勢看著水中,她巧笑著問到:“落霞,你瞧,我好看嗎?”

落霞點點頭:“好看,好看,公主,皇后娘娘叫您去她那里。”

“母后叫我過去?做什么?”寧兒說著收了舞姿,理著手里的紅綢。

“是這樣的,麗姿坊新近了一位舞伎叫什么春的,他的袖舞十分棒,皇后娘娘叫您過去瞧呢。”落霞才一說完,寧兒就跑了起來:“走走,我們快去!”

兩人到了安坤宮,還未進大殿就聽到了曲樂聲,寧兒笑的更盛,直沖著大殿就跑了進去。剛邁步入殿,就看到一抹紅在眼前旋轉,那長長的水袖便似游龍在身邊盤旋。

寧兒站在殿口,雙眼看的癡迷,當她看到那舞伎的眉眼時,她更是驚訝的張大了嘴。

是他,是他,那年大典的那個第一!

寧兒正在心中驚叫著,那舞動的紅便嘎然而止,當紅色的水袖落下,殿中地面則傾俯著那人半臥的身子,他長長的黑發則若扇一樣鋪散在紅色的衣袍上,而紅色的水袖則圍繞著他的身軀畫成一個圓。

“好美!”寧兒當即脫口贊揚,并走向地上的紅大聲問到:“你,你叫什么?”

那半臥地上的男子慢慢地抬起了頭顱,而后正身恭敬的回答:“回公主的話,奴叫做常知春,大家都喚奴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