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寧兒吃驚的大喊之后,一把抓上了讓人無法認出的皇后,她吃驚的看著她的母后,幾乎不知道該怎么說話。
她的母后總是梳理著漂亮的發髻,帶著奢華的鳳冠;總是穿戴著金絲銀線的衣裙,灑著一路的花香;總是那么的優雅,那么的高貴。可是現在,她的母后那一身曾閃著光彩的衣裙上全是鮮紅的血跡,甚至裙角都是破損凌亂的,而她那總帶著鳳冠的發散亂在腦后,卻然沒了那份精致的優雅。
殿外有急呼,有哭泣,將一個美好的早晨已經變的悲戚。
“寧兒,我的寧兒。”皇后那曾經精致的妝容此時卻是一片的黯然。
“母后,您,您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啊?外面是怎么了?”寧兒的心在慌亂,在顫抖。
“寧兒,你拿著!”母后往她的手里塞了樣東西。“跑,快跑,去云霄閣,帶著雅兒和全兒跑。快!”
“這到底是怎么了,母后?”寧兒慌亂著拿著母后塞給她的東西,卻沒有挪動步子,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母后要她帶著弟弟妹妹去跑。
“張喜!”母后大喝一聲,雖然此時的她如此狼狽,可是聲音中仍透著威嚴:“快帶長公主走!帶她去云霄閣!帶他們給我離開皇宮。快!寧兒,你要記得,你要保護你的弟弟妹妹,你一定要保護他們啊!”
寧兒茫然地被叫張喜的太監和落霞架著離去,她看著母后那披散的發,哭泣的臉,凌亂的衣,她的嘴長著,開開合合卻沒有聲音。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說什么。
她聽見自己在問:為什么?這究竟發生了什么?誰來告訴我!
宮內似乎已經亂了套,寧兒在跑向云霄閣的路上,就看見了無數四散的宮女和太監。他們此刻都是慌亂的。她聽著他們驚恐的叫喊,漸漸地明白了,是有人在謀朝篡位。
她急忙把母后給的東西小心的塞進了束胸里,然后跟著張喜與落霞驚慌的跑著,此刻她已經沒功夫去管知書和知畫怎么跟丟了,也沒功夫去管自己帶上弟弟妹妹后將要跑向哪里,她就迷茫著,驚慌著在跑。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看見了只有七歲的弟弟和妹妹,他們被兩個太監抱著。而太監的身邊有她曾經熟悉的身影,有她曾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的手里拿著劍,劍和他身上明黃色衣袍上都有紅色的血跡。
“他,我竟在此時看見了他。”寧兒心中大叫著,揮灑著眼淚,甩開了張喜那拉著她的手沖向了他。
“煜哥哥!”
寧兒的淚變成了斷線的珠,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全部奔涌而出。
她的頭埋在他的胸膛,哭泣著,無助地陳述著,陳述著她內心的驚恐與傷悲。“煜哥哥,你可來了,有人要謀朝篡位。還好你保護了雅兒和全兒,煜哥哥,你快去救救我的父皇母后吧。”
她哭訴著,她的背涼涼的,他,沒有來抱她,這讓她的心有些微涼。
“公主,你,你快離開他啊!”張喜的聲音在顫抖著。
寧兒的心里一驚,似乎覺察到什么。她急忙松開了抱著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待她看清楚了那身衣服的顏色和中間是一個龍的圖案時,她不相信的抬手,很認真地數了下,那龍竟是九個爪子。
轟,她的腦袋里似炸響了雷,讓她的腦袋在眩暈,讓她的心在痛在疼?
“報!易后已經自盡了。”
易后?那是她的母后,她的母后叫做易楚。她轉身看著那來人,雙眼中透著難以置信:“我母后,怎么了?你再說一遍!”
“她,她自盡了。”那人的聲音小了下去,可是在她聽來,它依舊如同雷聲般砸在她的心上。
“那我父皇呢?”寧兒的聲音近乎尖叫。
“看見我劍上的血了嗎?那就是你父皇的!”身后的他,終于開了口。曾經溫柔的聲音此刻卻冷血無比。
寧兒慢慢地回轉了身子,她看著他的臉,看著那毫無表情的臉。她伸出了手,她想狠狠的打他,可是,她的手被他輕輕一抓就頓在了空中。
“帶她下去,先給我囚在未央宮!”他的聲音冷冷的,再也沒有曾經的溫柔。
寧兒咬著牙,流著淚,被別人拖著身子離開了。她的耳邊是弟弟和妹妹的哭喊。
她的心里是不斷的問句: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母后啊,我該怎么辦?
“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好嗎?”在滿是父皇氣息的大殿里待了許久,寧兒終于見到了他。他沒有再拿劍,也換掉了那件沾了血的九爪龍袍。
蕭煜的手里拿著一小壇子酒,他隨意的套著一件袍子,那袍子上酒漬連連。袍子只被一條嵌著翠玉的腰帶扎著,露出他的胸和腿,完全沒有端莊與威嚴,更別說是一個王者的模樣。
他怎么可以穿成這樣?寧兒皺著眉,但是隨即她卻丟到了這個疑問,因為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會是對她拿著刀的人,為什么是他將她的幸福和期望全部砍去了呢?
“為什么?哈哈,為什么?”蕭煜的聲音里透著辛酸。他仰頭往嗓子里倒進了一口酒:“你還記得,貞妃嗎?”
“貞妃?”寧兒努力的回想著,可是腦袋里卻沒有絲毫有關于貞妃的東西。
“不記得吧,我告訴你。貞妃,她是在你七歲那年進宮的,她被你父皇封了婕妤,一年后,她成了嬪,因為他有了你父皇的孩子。封嬪的日子你可記得?哦,對了,那時正是你哥哥太子安失蹤三個月的時候,也是你母后又懷孕的日子。可是九個月后,她生產之日,你的母后竟也在產子,而你母后難產昏厥過去,所有的人都只管你母后,而無人去管她。你母后又產下了對龍鳳雙生,可是她卻因為無人照顧產下的是個死嬰。你父皇自此后不再寵她了。”蕭煜說著又倒進嗓子一口酒。
寧兒皺皺眉,好像是有一個妃子生過死嬰,但是她卻不記得是誰。
“你說他忘了她,不再寵她,那就不要再去打擾她啊,為什么四年后,你父皇突然又開始召幸于她,既而專寵她,遂將她封了妃。可是兩年前她卻被你父皇賜了毒酒,甚至死后還被扒掉了衣裳,只用一張草席給送了回去。”
“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她被懷疑與別人有私情。‘宮中只數趙家妝,敗雨殘云誤漢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鳥入昭陽。’她不過是作了一首懷古詩,卻被人誣陷硬說她這詩里有‘趙’‘惟’‘一’三字,說她與臣子趙惟一有染。她就這么被你父皇不明不白的要了命去,就是死后都還要她裸尸葦草回鄉!”他說完又仰頭喝了一口酒。
“是嗎?可是……”寧兒顫巍巍的問到:“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你,你和她……”寧兒的心中輕問著:難道她曾是你的心愛之人嗎?
“她,她是我的姐姐。”
“不可能,相爺就三個女兒還盡數出嫁,沒聽說有入宮的啊!”寧兒反駁著,相爺家的三個女兒她可都見過。
“哼,我和姐姐都是他與一個婢女生的。因為我是男丁,他才將我接了回去,說我是大夫人生的孩子。而我娘,她依舊是個通房。后來我娘病重時,要他照顧好我姐姐,畢竟那也是他的女兒,可他這邊答應著,轉眼就把我姐姐送進了宮。別人以為他是給我姐姐一條黃金路,可是這宮卻要了她的命!你知道是誰設下的計謀?是你母后!”蕭煜咆哮著,手中的壇子飛濺出不少的酒。
“不,怎么會?我不要聽,我才不信。我母后是那么高貴的。她才不會。”寧兒使勁的搖著她的頭。
“不會?哈哈。”他的笑聲很刺耳。“一入宮門深似海!你們要了她的命,污了她的名,我要你們還,加倍地還!”蕭煜的表情有些瘋狂,他的眼里閃著詭異的光芒。
“你想怎么樣?”寧兒不由的向后移動,她已經在瑟瑟地發抖。
“你不是很喜歡跳舞嗎?以后能不能看到很難說了,不如給我跳一曲吧。”蕭煜說著半倒在輿臺的階梯上。
寧兒張大了嘴心中大喊:跳?舞?我如何跳得起來?我如何能舞出我的情愛?你瘋了嗎?
“怎么不想跳?你的弟弟和妹妹可在我的手上。來人!”
“我跳!”寧兒急急地說出了這句話。當她看到蕭煜臉上的笑容時,她不禁打了個顫:他是我想要為他起舞的蕭煜嗎?為何他的笑看起來像是魔鬼?
有人送來了舞衣。寧兒看著那曾在她眼中絢麗的紅,此刻不再是帶著情愫的媚。
她無奈地接過:紅的是血吧!
那紅色的腰身,紅色的衣擺,紅色的水袖,此刻如血一般沖刷著她的眼,她的眸!
打開這件如血的舞衣,寧兒將它套在了身上。
沒有曲子來合,她流著淚,她把那落在地上的淚發出的聲音當成曲,當成拍。
公子煜啊!我曾多少次夢想著再見你時為你舞,可如今真的舞起了,卻心似刀割。
寧兒心中念著,舞動了水袖。
水袖長舞,似流水哭泣;腳步輕躅,似高山顫抖;衣衫翩然,似雨燕啼血;纖指拈花,似素蝶縞飛。
她將手中的長長水袖拋將出去,雙眼含著淚,將頭碰著地,將顏貼在了地上。
蕭煜,這一舞,已經舞去了我對你所有的牽掛,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愛戀。我的情,我的心意,我的一切都埋葬在我這一舞中。
寧兒的淚淌在地上,心在痛著。
“啪啪”有單單的鼓掌聲在大殿里響起,“長公主,你果然舞技出眾啊。”
“求你放了我的弟弟妹妹吧!”寧兒的臉上只有淚。
“哼,憑這樣一支舞就想換下你弟弟妹妹的命,未免太過天真了吧?”
“只要你饒了我的弟弟妹妹,我愿意為你做奴做婢,只求你不要殺了他們。”寧兒流了一地的淚,那是憤恨的淚,是傷心的淚,是焦急的淚。
“怎么,你還想做我的奴婢?哈哈,堂堂的長公主,啊,不對,是前朝長公主。堂堂的前朝長公主竟然想做我的奴婢?當初我可還想著娶了你的。可惜你自恃清高,不愿嫁我,還有你那父皇更是將我說的一文不值。哼,如今呢,如今我是這天朝的皇!你,你還想做我的奴婢?不,我要你們都死,都死的干干凈凈的,都去地下陪我的姐姐,來人!”
“不!”寧兒扯著嗓子發出尖叫:“不要,我求你,不要殺我的弟弟妹妹,他們什么都不懂,他們才只有七歲,你,你殺了我好了,你,你要我怎么樣都可以,求你放了我的弟弟妹妹吧,我的父皇和母后都已經死了,這個國也是你的了,求你,放了我的弟弟妹妹吧,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什么都不懂。我,我愿意立刻去死!”寧兒已經語無倫次,因為她的心在泣血。此刻她不求別的,她只想她的弟弟妹妹還活著,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她無法忘記她母后最后的囑托。
“死?死多便宜你啊,不如……是不是只要我放了你的弟弟妹妹你做什么都答應?”蕭煜的臉上浮現的是帶著令人恐怖的笑容。
寧兒拼命的點著頭,不管此刻撞擊在地上的頭顱有多么的疼,也不管那笑容在她看來猶如地獄的鬼。
“好,那你過來,到朕的身邊來,跪著過來!”
寧兒小心地移動著她的膝蓋,移向他。這曾經嬌嫩的膝蓋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痛,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