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是別墅內林詩曼的房間卻依然亮著燈,幕占倫的車停在別墅樓下,抬頭看向坐在窗邊、滿懷心事望著夜空的身影,他不由得眉頭一皺,心中有些不愉快,跨步走進別墅,上樓、直奔林詩曼的房間。
“叩、叩、叩!”三聲象征性的敲門,幕占倫沒有等到林詩曼來開門,便獨自推門而入,這樣的場景似乎已經習慣了,對于幕占倫突然的到來,林詩曼并未感到任何驚訝,坐在椅子上的她只是抬頭看了幕占倫一眼,然后慢慢站起身、微微點了一下頭。
因為明天就是婚禮的日子,所以幕占倫不放心,才會這么晚來這邊的別墅瞧一瞧,果然林詩曼還沒有入睡,看到她面對自己時沒有什么言語,他自然知道這樣的婚事對于林詩曼來說很勉強,但是自己也有控制她的理由,于是緩和一下語氣問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難熬明天想帶著一雙熊貓眼去舉行婚禮嗎?”
這段時間的相處,林詩曼已經漸漸明白了幕占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也從最初幕占倫能為她找尋父母的那種感激與興奮中漸漸冷靜下來,面對幕占倫時,除了在他教授自己學習或者與莫家七叔公見面時表現得很聽話外,最近幾日林詩曼已經漸漸沒有了那樣卑微的低姿態,因為林詩曼知道,自己與幕占倫現在是互得互利的關系。
她幽幽轉身,拿起書桌上一本書看似有心、實則無意的隨意翻看著、慢慢開口道:“我心里有些慌亂,根本就睡不著,所以想這樣坐一會兒,我心里想著,只要明天我按照爸爸的指示出現在婚禮,應該就沒有什么問題吧。”
林詩曼與幕占倫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已經讓她將“爸爸”兩個字說的十分熟悉,仿佛兩個人就是真的父女一般,絲毫感覺不到一點破綻,只是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讓幕占倫感覺到一種挑釁的味道,讓幕占倫的臉上越來越難看。
他向前幾步走到林詩曼面前,將她手中的書拽下來“啪”的一聲摔在書桌上,“林詩曼,我知道你不愿意這樣做,但是你不要忘記,我答應過幫你找尋父母,你要知道,在這座A市,除了我能夠幫你做這件事以外,已經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
說到這里他輕蔑的一笑,“也許你在想,等你嫁給莫亦寒,可以讓他幫你找人對不對?但是你不要忘記,先不說他能否知道你是我找來替.嫁的人,單單讓他知道你曾經在夜總會工作過,你自認為到那時莫亦寒會怎樣對待你?”
幕占倫這樣的話無疑是在林詩曼的傷口上撒鹽,她的神情變得不再那么漠然,看到林詩曼這樣的反應,幕占倫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既然這個小丫頭敢于這樣面對自己,他也不怕自己露出本來面目嚇跑林詩曼,這一切都因為幕占倫知道,為了見到父母,林詩曼唯一的希望也只能放在自己身上,父母沒有見到,她也不會獨自離開。
林詩曼注視著幕占倫幾秒鐘,最終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十分明顯做出來的笑容,“爸爸,您放心吧,我會很聽話的,現在我就去休息,保證明天做最漂亮的新娘。”
看到林詩曼很快轉變的神情,幕占倫心中得意的一笑,但是還沒等他說什么,林詩曼便已經走到房門口、以更加明顯的笑看著他繼續說道:“時間不早了,爸爸也應該早點回去休息,不然明天頂著熊貓眼的不是我,而應該是爸爸您了。”
林詩曼這樣分明不是在對自己放低姿態,而是在下著逐客令,幕占倫剛剛露出的笑意嘎然而止!他看著林詩曼的眼神明顯表現出一絲不自然,但是很快笑容又浮現在臉上,“很好,不愧是我孝順的女兒,這樣體貼爸爸,那我就回去休息了,明兒一早我會派司機來接你。”說完沉了沉氣、整了整衣領緩解一下尷尬,邁步走出房間。
林詩曼面帶笑容的看到幕占倫離開自己房間,直到他走下樓聽見車子開出別墅,笑容才漸漸的在林詩曼的臉上凝固、直至消失不見,她反手用力將門“砰”的一聲關上,轉身無力的依靠在門上,因為內心糾結的情緒,兩行委屈的淚順著臉龐滑落。
不想被別墅里的傭人聽到自己在哭泣、又很怕將眼睛哭腫沒辦法以完美的形象出現在婚禮,林詩曼抬起左手掩口努力抑制著自己,但是心中的悲傷無法化解,于是她快速抬起右手用力的按壓在左手,即便這樣,還是從手掌縫隙中傳來嗚嗚的哭聲。
“林詩曼,你不能哭、你不要哭!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要堅強,只要這樣,你才能夠見到爸爸、媽媽,為了他們,你要堅強。”她不停的在心中這樣反復的告誡自己,卻無奈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掉落,最終匯聚成一條河流。
腳下有些踉蹌、跌跌撞撞跑進浴室,打開水龍頭不停地沖刷著臉,但是淚水剛剛洗去,新的淚水便再次代替,猛地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清秀的臉、一雙哭紅的眼,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清水在臉上匯集成幾條河流、順著尖削的下巴啪嗒、啪嗒滴落。
鏡子中的容顏似乎發生了時間倒轉一般不停旋轉著,時間也似乎在倒流,一切都會到了八年前,那個時候的林詩曼,也居住在這樣一座宮殿一般的好花大宅子中,穿著漂亮的蕾.絲.公主裙,房間里到處擺滿了洋娃娃,但是這一切,全部從那一天被改寫。
八年前
“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叫您來接我的嗎?”年僅十歲的林詩曼,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眼前手拿棒棒糖的男人。
男人笑著遞給她棒棒糖,“林董因為有事不能來了,所以叔叔替林董來接你回家。”
接過棒棒糖,林詩曼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可是……今天是我生日啊,爸爸早上喝我說過的,他今天要和媽媽一起來接我放學,結果又是在騙我,他總是說很忙。”
男人不想再聽林詩曼說什么,于是拉過她的小手,“好了,我們走吧。”從未接觸過外人的林詩曼戒備心并不高,她沒有多想,便跟著男人離開了學校。
當兩個走到學校附近的一條巷子時,發現有些不太對勁的林詩曼突然停住腳步不走了,男人疑惑的回過頭看她,發現這時林詩曼的小臉兒已經帶著一絲戒備,“叔叔,這里不是去我家的方向,你要帶我去哪里?”說話的同時,她的腳還很戒備的向后退了兩步。
對付小孩子,當然要和顏悅色外加哄騙,于是男人重新換回笑顏,“叔叔先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然后一會兒咱們再回家。”
意識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對自己不太安全的臨時沒有繼續上當,她搖了搖頭拒絕道:“不要,詩曼要回家,要找爸爸、媽媽。”說完甩開男人的手、轉身向另一邊跑去。
“臭丫頭!”男人咒罵了一聲,左右看了一眼沒什么人,于是追上去一把將她像拎小雞一般揪起來、夾在胳膊下一邊走著一邊說:“現在由不得你說什么要不要!”
“啊!唔”還沒等她呼叫出聲,嘴便被男人的手用力捂住不讓她叫喊,任憑林詩曼一雙小手不停舞動,男人走出巷子將她塞進一輛等候已久的白色面包車中。
車開走了,只留下掉落在地上那個碎裂成幾塊的棒棒糖,猶如她在此刻碎裂的人生一般、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而這一天是林詩曼的生日,恰巧是西方的愚人節——4月1日。
被男人挾持的林詩曼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里,她只知道車子很顛簸、自己很害怕,緊接著外面下起了大暴雨,雷聲轟鳴、閃電一道道閃著駭人的白光,在他們中途落腳的旅店內,又餓、又冷、又怕的林詩曼發起了高燒,并且持續高燒不退,這樣一病就是三天。
眼看著林詩曼似乎已經不行了,昏迷中,她只記得一個男人打過電話詢問要怎么辦,似乎得到對方的指示,于是在雨之后的深夜,將自己挾持的男人依然是用胳膊夾著她小小的身子走出旅店,來到一個空曠無人的街道,把她往某個建筑工地堆放在路邊的麻袋上一丟,說了一句:“別怪我心狠,都怪你是林家人,早死早超生吧。”說完轉身離開。
在那一瞬間,林詩曼也以為自己快要死去,三天沒怎么吃東西她身體虛弱無力,再加上高燒不退,昏迷中,只記得這些,當她再次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雁盞倫夜總會”的客房里,是鈺姨發現并且收留了她,原因很簡單,這個女孩子面目清秀,如果能養得活,將來應該是一個十分搶手的主兒,于是便有了林詩曼現在的人生。
原本應該是一個人見人愛、被捧在手心中長大的小公主,卻在一夕之間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而在她幾次呼喊著想要離開找尋爸爸、媽媽,被鈺姨指示的手下狠狠“教育”過幾次要她聽話之后,便再也不敢提起自己過去的事。
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林詩曼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生存,同時對于鈺姨她還是感激的,起碼是她救活了自己、并把她養大,只是林詩曼現在想起來自己這樣的人生,是不是還不如當初凍死、餓死、病死在街頭更好一些?
回憶加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充斥著林詩曼的神經,在她的腦中混沌成一片讓她無法分清,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深深的嘆了口氣,身子有些虛弱無力的慢慢飄回臥室,一下子栽倒在床上,就這樣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