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血祭
為了避開“大雷天擊雷山”中殺人于無形的“晶顫”,我推開堆積在天梁下的無數干尸,當作踏腳石,一層層碼向通向祭壇的道路,開始的時候眾人還有點放不開手腳,一來是那些臉上有兩個大黑窟窿的干尸,實在是過于面目猙獰,失去了生命的空虛軀殼中,也曾經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活人,他們大多數還保留這生前面對死亡降臨之時,那幅掙扎嚎哭的慘狀;二是擔心干尸的厚度不足以抵消“晶顫”,又怕那些干尸堆砌的不結實,禁不住人從上邊經過,會踩上去塌掉。
但是到了后來,求生的欲望就壓倒了一切,根本沒這么多的講究顧忌了,除了阿香體力不行,又少了一只右手,其余的人全甩開膀子玩命搬運尸體,就連明叔也顧不上耍聰明了,真賣了力氣,因為眾人心知肚明,這條用干尸鋪就的道路,就是從地獄返回人間的唯一通道,眾多的干尸可能都在死后經過惡羅海城祭師的特殊處理,完全脫了水,所以并不沉重,縱然是這樣,我們四個人仍然累得大汗淋漓。
沒用多上時間,干尸就已經堆到距離祭壇洞口不遠的地方,眼看著再搬幾十具尸體,就可以鋪就最后的一段道路了,我心中一陣高興,要不是這些剜去眼睛做祭品的干尸都剛好被丟在天梁下邊,又有如此之多的數量,我們要想從水中脫身真是談何容易,那不是被活活困死在水里,也得讓這礦石里的鬼東西震的粉身碎骨。
但是正所謂禍不單行,胖子和明叔在天梁下用登山鎬勾住尸體往上面傳。我和Shirley楊將他們遞上來的干尸堆到前方,眾人正自忙個不停,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陣奇怪的動靜,眾人聞聲都是一怔,聽起來象是結晶體中有某種力量擠壓造成的,但黑暗中看不到上面是怎么樣的一種情況,只聽頭上晶脈中密集的擠壓碎裂之聲,宛如一條有聲無形的巨龍,由西至東,鏹然滑過,震的四周晶石嗡嗡顫抖。
洞窟中的結晶體,如果站在旁邊看也不覺得有什么,但在上邊橫生倒長出來的晶柱,非錐既棱。那無數水晶礦脈,就如同一叢叢倒懸在頭頂的鋒利劍戟,一旦掉下來,加上它的自重,無異于凌空斬下的重劍巨矛,聽到頭頂上晶脈的巨大開裂聲,不禁人人自危。
剛這么一愣神的功夫,眾人眼前一花,只見十幾米外如一道流星墜下,掉下來的一根天然晶柱,在從穹頂脫離砸落的一瞬間,恢復了它的晶瑩的光澤。鋒利的水晶錐帶著刺開空氣的嗚咽聲,筆直墜落插入了地面,一聲巨響之后,晶體的夜光隨即又被黑暗吞噬。
晶錐墜落地面的聲音,讓我們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大黑天擊雷山”先前不斷發出的悶雷聲,是在積累晶體中的晶顫能量,此時祭壇洞窟中的水晶層已經不堪重負。開始破碎龜裂,密密麻麻的晶錐將會不斷落下,除了躲進那玉山的山腹之中,外邊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但如果沒有干尸墊在下面,一踏足在外就會死于非命。
這時候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出于人的本能,肯定是想跑著躲避,但那些掉下來的冰錐毫無規則可言,不跑則可,一跑也話就撞到槍口上了,而且也不可能看清楚了再躲,鋒利的晶體如同流星閃電,速度實在是太快。
在第一根晶錐從上方晶脈中脫離之后,緊接著頭頂的黑暗中,又是寒光閃爍,落下數道星墜般的冰冷光芒,有些離我們甚遠,但其中一道剛好出現在胖子頭頂,我剛好看到,但還不等喊他躲避,那道白光就“嗚”的一聲呼嘯。落在胖子面前,胖子腳下的干尸堆,根本承接不住那半張桌面大小,又薄又利好像鍘刀一似的一塊水晶,棱角鋒利的水晶石,落在尸堆上連停都沒停,就無聲無息的穿尸而下,沒入干尸堆中不見了。
但我在對面見胖子臉上好象少了點什么,笑得怎么這么變扭,但一時沒看出來,見他沒事,正要回身招呼侍rley楊躲避,才突然發現不對,胖子的鼻尖上突然變的殷紅,滲出了一些鮮血,隨即血如泉涌,越流越多,鼻頭被齊刷刷切掉了一大塊肉去,幸虧那尸堆是傾斜的,他為了保持平衡身體也向前傾斜,若在平地按這個角度,肚子也得切掉一部分,這時候怕是已開膛破肚了,他根本沒感覺到疼,直到發現鮮血涌出,才知道鼻子傷了,大喊大叫著滾到較低處的干尸堆里,把身后的明叔也給砸了下去。
我想沖過去相助,剛邁出半步,便又有一根多棱晶體墜在面前不到半米遠的地方,天梁上鋪了四層的干尸被它釘成了冰糖葫蘆,后半四五米長的錐尾擋住了去了,頭頂的震雷聲越來越緊,晶墜也在不斷增加,好在這洞窟寬廣,縱深極大,晶墜也不局限與某一特定區域,從東到西散布在各處,沒有任何的規則,雖然險象環生,但我發現其先兆都是集中在即將落下晶墜的那一處,那里的晶脈會喀啦喀啦連續作響,只要穩住了神,還不至于無處躲閃,不過我清楚這才僅僅是剛開始的零星熱身,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稍后會出現一種如萬箭攢射般的情況,地面上將無立足之地。
我見掉到下層尸堆上的胖子滿臉是血的爬了起來,用手捂住鼻子罵不絕口,抱怨破了將來能發達的福相,我趕緊喊明叔和阿香,讓他們從胖子背包里找些龜殼幫他涂上,那東西止血的效果很好,明叔不敢再自作聰明,拉著阿香同胖子一起躲進了天梁下的死角里,給胖子裹傷。
我見他們躲的那個地方相當不錯,便想招呼Shirley楊也過去暫時避一避,Shirley楊看到洞窟里的晶簇驟緊。一旦有更大的晶層塌落,別說是天梁下的干尸堆了,就連那玉山里面也不安全,只有馬上將“鳳凰膽”與帶有鬼母記憶的“水晶眼”放去祭壇,阻止“大黑天擊雷山”繼續崩塌。
這時來不及仔細分說,Shirley楊的位置距離祭壇水池已經很近了,只有讓她冒險一試。我將裝著祭器的攜行袋拋過去,Shirley楊接住后,把附近的幾具干尸推到前邊,那里距離兩個眼窩般的水池只有十米了,我以為她就想直接在那里將眼球扔進祭壇,但兩個水池的面積很小,都是天然形成的,風水中的所講的龍髓也就是那些水了,各個支干龍脈地生死剝換,也都自其中而來,雖然相信Shirley楊不會冒無謂的風險,這么做一定有把握,但畢竟功與一役,不得不為她捏了一把汗。
Shirley楊卻并沒有在這么遠的距離直接動手,顯然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先是用狼眼手電筒照明了水池的方位,又將幾具干尸倒向前邊,就在這時候頭上掉下來的一塊水晶落下,將離她近在咫尺的一尊石人砸中,晶塵碎屑飛濺。水晶石落下了天梁,而那石人搖搖晃晃的轟然倒塌在地,擋住了Shirley楊繼續前進的去路。
我在后邊完全忘了身邊晶墜的危險,無比緊張地注視著Shirley楊的一舉一動。只見她隔了石人凝視了一下水池,后背一起一伏,像是做了幾次深呼吸,在洞窟頂上那如同瓢潑大雨般密集的雷聲中,Shirley楊也是全神貫注,把“鳳凰膽”和“水晶眼”按照與壁畫儀式中提示的對應位置,扔入了水池,“鳳凰膽”與“鬼眼”分別代表了鬼洞那個世界的兩種能量,而龍丹中的兩個眼窩形水池,則是“天人一體”中陰陽生死之說的交匯之處,也就是所謂的“宇宙全息論”中與鉉與弧的交叉點,龍脈盡頭的陰陽生死之氣都像兩個漩渦一樣聚集在這里,相反的能量可以將鬼洞中的物質現實化,使它真實地停留在我們這個世界,也就等于切斷了與鬼洞所在的虛數空間的通道,背后的詛咒也就算是中止了,不會再被鬼洞逐漸吸去血紅素,但作為鬼洞祭品的烙印卻不會消失,到死為止。
這些古老宗教的機密,大多數很難理解,再加上憑空的推測,是否真的能起作用?事到臨頭都竟然沒有半分把握,我目睹Shirley楊終于將“鳳凰膽”與“鬼眼”投入了水池,卻并沒有感到任何的解脫和輕松,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失落感,我們為了這一刻,已經付出太大的代價了,Shirley楊回頭看了看我,大概是由于剛才過于緊張,身體有些發抖,這時洞窟晶層中涌動著的黑氣也在逐漸消退,附近開始恢復了冷漠的熒光,晶層不再震動,但仍有不少有可能會掉下來的晶錐,顫微微的懸在高處。
從密集的聲響中突然轉為安靜,我還有點不太適應,抹了抹額頭上淌下的冷汗,對Shirley楊說:“總算是結束了?咱們終于堅持到了最后,熬過了黎明前的黑暗,倒了半輩子的霉,可算看見一回勝利的曙光了。”
Shirley楊臉始終憂郁的神色,這時也像是晶層中的黑氣一樣在消散,雖然閃爍的淚光在眼眶里打轉,但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淚水:“嗯,終于熬過來了,感謝上帝讓我認識了你,不然我真不敢想像如何面對這一切,現在咱們該考慮回家的事了……”
話說了一半,就被天梁下的槍聲打斷,步槍的射擊聲中,還傳來了胖子和明叔的叫喊聲,我心中暗叫一聲苦也,卻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端。Shirley楊的臉色也變了,不好,難道是祭祀的方式搞錯了?又有什么變故?
我們顧不上再想,拔槍在手,這時已不用再刻意踏尸而行,尋聲向天梁下的尸堆沖去,就在奔至尸堆旁邊之時,冷不丁覺得有些不對,有團冰屑般透明的東西在黑紫色的尸堆上迅速躥了過來,像是透徹的水晶突然間有了生命,還以為是眼睛發花,但仔細一看,確實是有個透明的東西,在以很快的速度向我們接近,究竟是個什么形狀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見大約是又扁又長那么個輪廓,移動的速度很快,我隨即舉起M1911對著它開了一槍,但槍聲過后,干尸堆上什么也沒留下,那如鬼似魅的東西眨眼間就沒了。
我和Shirley楊異口同聲地問對方:“剛才眼前出現的是什么東西?”這時我忽然覺得背后有輕微的響聲,來不及回頭去看,便撲倒在地。只覺得后肩膀被一堆刀片同時劃了一下,衣服被掛掉了一塊,眼前又是一花,一團模糊透明的東西,從后向前疾馳而過,在干尸上還能看到它,但它一旦進入水晶附近,便蒸發消失了,而且沒有任何聲音。
那種模糊透明的東西,移動的非常之快,而且不只一個,在側面也出現了兩三個,由于看不清楚,很難瞄準,子彈也有限,沒有把握不能輕易開槍,只好現在退向后面。在地形狹窄的天梁上也許可以捕捉到目標。
我和侍rley楊原路退回石莖盡頭的祭壇洞口,這時胖子和明叔那邊的槍聲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們有什么閃失,但這里偏偏無法脫身,心中越來越是焦急,侍rley楊忽然對我說快向頭頂開槍。
原來這時候已經有十數團透明模糊的物體,跟著我們爬上了天梁,看那形狀既像是蛇,又像是魚,我立記得明白了侍rley楊讓我向上開槍的意圖,不敢怠慢,抬槍向空中的晶脈射擊,子彈的撞擊使已經松脫的幾根六棱晶柱砸落了下來,啪啪幾聲沉重的晶體撞擊,地面上只流下幾大片污血,仍然看不出是什么東西,而且這幾槍不要緊,引起了連鎖反應,通道心頭處落下了大量的水晶石,將回去的路堵了個嚴實。
不過眼下顧不上這些了,聽到胖子在下邊招呼我,我答應了一聲,看看左右沒什么動靜,于是我們找路繞到下邊,見胖子鼻子上貼了膠帶,臉上大片的血跡尚且未干,明叔和阿香也都在。
胖子等人和我遇到的情況差不多,不過由于阿香提前看到,才得以提前發覺,想不到他們這一開槍,倒把我和侍rley楊的命給救了,因為我們當時毫無防備,剛才事出突然,也沒覺得怎樣,現在想想著實逄是僥幸,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差點就在陰溝里翻船,不過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胖子鼻子被貼住,說起話來嗡聲嗡氣,指著一上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他槍鏟并施,拍死幾條,象是什么……魚,說著踢了踢那東西:“可又他媽又有幾分象人,你們瞧瞧這是人還是魚?”
我聽得奇怪,“象人又象魚?不是怪魚就是怪人,要不然就是人魚,這東西的體型怎么看上去十分模糊透明?”帶著不少疑問,我蹲下身子翻看胖子拍死的那一團事物,由于全身是血,已經可以看出它的體型了,那東西一米多長,腦袋扁平,也不知是被胖子拍的還是生來就是那樣,它身體中間粗,尾巴細長,全身都是冰晶般的透明細鱗,也能發出暗淡的夜光,若非全身是血,在這光線怪異地洞窟中,根本就看不清它的樣子,用手一摸那些冰鱗,手指就立刻被割了個口子,比刀片還要鋒利,它沒有腿,兩個類似魚鰭的東西,長得卻好象是兩條人的胳膊,還有手,生得與人手別無兩樣,但比例太小了,連胳膊的長度都算上,只有正常人地手掌那么大。
我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對眾人說:“這東西的樣子有些象是娃娃魚,難不成是那種兩棲的滅燈銀娃娃,傳說那種東西確是有滅燈之異,非常稀有,大小與普通嬰兒相仿,專吃小蛇小蝦,當年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往往喜歡在碧玉琉璃盆中養上一只活的,晚上把府里的燈都滅了,方見稀罕之處,著實能顯擺一通,比擺顆夜明珠還要闊氣,不過養不長久,捉住后最多能活幾十天,而且死后怨氣很足,如果沒有鎮宅的東西,一般人也不敢在家里養,但就沒聽過說那種東西會直接傷人。”
Shirley楊搖頭說不太像,用“傘兵刀”撬開那東西的大嘴,我們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家伙嘴里沒舌頭,滿嘴都是帶倒色的骨剌,還有數百個密密麻麻的肉吸盤,看來這東西是靠吸精血為生的。
Shirley楊說可能那些被當做祭品的奴隸,被割去眼睛后,尸體都是被這些家伙吸干的,不知道這種血祭,是否也發球祭祀鬼洞儀式的一部分……
這時明叔插嘴道:“這東西確實像極了滅燈銀娃娃,我前幾年倒騰過兩只,不過都是做成標本的,后來被一個印度人買了去,嘴里是什么樣的還真沒看過。”
我抬頭對明叔說:“明叔剛才你竟然沒自顧著逃命,看來我們沒白幫助你,你覺悟有所提高了,我看到在那一刻你的靈魂從黑暗走向了光明。”畢竟大事已了,我不由得放松起來,正想挖苦明叔幾句,但話未說完,就發現周圍只剩下胖子、還有侍rley楊,少了一個人,唯獨不見了阿香的蹤影,我趕緊站起來往周圍一看,這一帶的干尸都被我們搬到了天梁上,很多地方已經露出了下邊的晶層,地面上有一長串帶血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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