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講到,杜若為了抑制劇痛,第一次在游戲中冥想,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純粹精神的世界里,沒有時間,不用思考。
幾乎在杜若的疑惑升起時,立即有所明悟,也因此立刻被推出了純粹的精神領域。
杜若睜開眼睛,心跳、五感一一恢復,仿佛靈魂瞬間回歸肉體。
壓下喉中腥甜欲嘔的感覺,杜若發現自己被所有人圍在中間。淡青葉子離得最近,正伸著手虛虛扶在她的肩上,像是隨時準備接著她倒下的身體。杜若身體條件反射地一緊,又馬上放松下來,微微喘息。
她的視線還有些模糊,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只是低聲道:“前輩,第一關,晚輩、算是過了吧。”
她的聲音虛浮無力,任誰都看得出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蒼老的聲音又從屋中響起,只是這一次沒有再使用那種恐怖的音攻:“這一關你僥幸過了,只是,你還能繼續下去嗎?”
杜若微微咬牙、表情不甘,勉力提聲道:“晚輩可否稍息片刻,再進行下一場?”
蒼老的聲音沉默片刻,復又響起:“小姑娘傷勢不輕,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反正你們還有機會,你又何必如此堅持?”
他頓了頓,帶了一些和善:“老夫看得出,你和那些先來的不是一伙的,還似和他們有些仇怨,何必如此為他們賣命。老夫憐你這一身內力來之不易。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實是可造之材,何苦為他們斷送前程。須知,若再勉強下去,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你!”說到后來,聲音越發嚴厲,大有怒其不爭之意。
江城的人微微騷動,杜若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等她做出選擇。
只見杜若閉上眼睛,眼眶微紅,神色越發倔強,有氣無力道:“多謝前輩好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晚輩不愿背下臨陣脫逃之名。”
那人冷冷道:“莫怪老夫沒有提醒,此次闖關只能你自己進行,他人是不得相幫的!”
杜若開始微微喘氣,輕聲道:“晚輩自當遵守。”
那聲音見杜若不識好歹,大怒:“哼!你一意孤行,必敗無疑,落得什么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而后很快冷漠起來,“一刻之后,你須繼續進行,不得拖延!”
杜若點點頭,確認得到了對方的同意,才終于放下心來,身子一軟,整個人都現出一種頹然之態。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是滿身虛汗、濕透衣衫,四肢軟得幾乎動彈不得,心想自己的臉色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無怪所有人都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樣。
事實上在其他人看來,杜若的狀態確實很糟糕。
自從那奇人的聲音響起,他們雖然也覺得耳鳴陣陣,但卻沒有其他異狀,杜若卻馬上跌坐下來,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臉色時紅時白,滿身大汗。
他們都是有過經驗的,知道那奇人必是又使用了一種奇異音攻,才會使杜若變成這副模樣。他們前面也有人自恃內力出眾,以內力相試引發了這種音攻,連第一關都沒有過,當場掛回去了。
好不容易杜若度過醒來,卻是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和那人的對話讓他們心里忐忑不安。雖然杜若口上一再堅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樣也只是孤注一擲,盡人事聽天命了。
在場的人除了杜若二人,都是江城的核心成員,對江城的忠誠不容置疑。無論是否和杜若有過過節或心懷他意,起碼在這一刻他們的立場相同,都希望杜若能成功。杜若雖然憑內力過了第一關,但是看起來,再過得兩關的可能性已經十分渺小。
在場其他人都是玩家,當然知道杜若的后果不會如那NPC所說那么嚴重,最多是掉上一級,掉落一些武功熟練度。但看杜若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痛的滿身大汗仍不顧傷勢的堅持,不由對其大為改觀:雖然她先前有些目中無人,然心性亦有可取之處,且人家是雙修玩家造詣不凡,傲慢些也不奇怪。
江城的大部分人敬佩于杜若的信用,又為任務完成的希望感到渺茫,感情一時復雜。只有杜若先前得罪過的戰紅衣那個圈子里的幾個人,不善地發出質疑聲。
杜若闔眼略作休息,忽略耳邊或善意或惡意的質疑勸阻聲,拉出屬性面板一看:紅藍綠三個色條都只剩短短的一截,打坐了近一刻鐘,也只是恢復些許。其中代表生命的紅色色條后面顯示的是28/37,人物屬性后面更出現四個觸目驚心的鮮紅字體:重傷狀態!
這次傷得不輕,連生命上限都被扣得只剩37。這么重的傷以杜若的技能等級是治不了的,回去得找華大夫好好看看,但愿不會留下后遺癥。
這次的人情還得是身心受創,難怪老人都說,欠什么不要欠人情。這次如果不是她杜若,換做另一個人,倒真的是得拿命來還了。
杜若在心里苦中作樂,耳邊聽到淡青葉子滿含怒意的聲音:“……她也是為了你們的任務才受傷的,你們自己行的話,怎么還要請杜若來幫忙!難道江城的人都習慣前恭后倨、過河拆橋的嗎,真是好厲害的本事!”
杜若微微苦笑,淡青葉子關心則亂,有些口不擇言了,到底是心思還是單純了些,一時沒有想到深處。
和她爭執的只是和戰紅衣親近的幾個女孩子,對方言辭挑釁語氣輕蔑,確實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江城其他人沒有參與進來,是冷眼旁觀還是不屑為伍暫且不論,淡青葉子的言辭卻把整個江城牽涉進來,事關整個幫派的聲譽,就是莫玉也不能再默不出聲了。
只是這樣一來,不免會把中立派推到她們的對立面:原本江城內部有可能站在她們一邊的人,在幫派在場成員一致對外的情況下,不得不收起對她們的同情。
現在她們的人數場面都不占優勢,即使江城的人礙于面子,讓她們口舌上一時占了上風,但這面子到底是依靠他人施舍,如果接下來任務過不了,再有人來痛打落水狗,可就不會那么好過了。
雖然莫玉肯定會顧及到她,讓她面子上過得去,只是這樣的話,她之前的強勢就成了最大的笑話,以后再和江城的人接觸,也會被他們看輕。
說到底,面子不是別人給的,而是得靠自己實力掙的。
果然,江城的人被說得面現羞愧,有人皺著眉看兩個本就有過節的女孩爭執,猶豫一下沒有開口。
“我們江城——”正和淡青葉子爭執的一個粉衣女孩惱羞成怒,正要說什么,杜若忽然出聲:
“江城的信譽有口皆碑,我怎么會信不過,”她睜開眼,暗中拉拉淡青葉子的衣擺,“我朋友年輕氣盛,請莫副幫主不要和她計較。”她說得簡短,半點不提自己的傷勢地直接道歉,說完之后氣喘吁吁。
莫玉意味不明地落到杜若身上,微微一笑溫聲道:“杜姑娘過慮了,葉子姑娘擔心你的傷勢,也是人之常情,”他面帶關心之色,語含試探,“不知杜姑娘傷勢如何,若是太重,還是不要勉強了。”
杜若斂目,心中輕笑:是了,以莫玉的精明多疑,怎么會沒有絲毫懷疑。可惜她的表演連淡青葉子都相信了,還是瞞不過他。
有一句話說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對手。從某種程度上說,莫玉確實是她的對手,而且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杜若對他們淡淡一笑,閉目不語,面上一副不必多言的樣子。
但是杜若哪里是會吃了虧忍氣吞聲的人,既然被看出來了,也不再遮掩,私底下直接給莫玉發個私聊信息:“此次事了,我只要莫副幫主一句話。”
“杜姑娘請說。”
“江城不會以幫派的名義介入淡青葉子和戰紅衣之間的糾葛中。”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如此,莫玉應承了。”
寥寥幾句就私下達成協議,不過用了幾十秒鐘。
杜若慢慢睜開眼,緩緩對周圍的人一笑,漫不經意地看了似笑非笑的莫玉一眼,左手忽然出現一個青銅色的釉質陶盅。
她將陶盅放到地上,右手緩緩揭開密封的蓋子,一股沉郁的濃香混著紹酒的味道四溢開來,引得人唾液自動分泌、垂涎三尺。杜若取出一個白色的長柄湯匙,探入湯水中撥了撥,空氣中的鮮香越發濃郁。杜若隱約聽到有人咽口水的聲音。
她捧起一手盈握的小小陶盅,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吃起來。陶盅的容量不大,不過一會,已經全部吃完。她抬起頭,看見眾人疑問好奇評估的目光,也不解釋。
杜若看了門窗緊閉的小屋一眼,將空了的陶盅收回去,又取出一卷長布,輕輕一拉,一排長短不一密密麻麻的銀針在太陽底下暴露出來,反射著太陽光線,亮得耀眼的冷冷針尖刺得人一陣目眩。
杜若將長布置于膝上,手指在長布上細細摸索,閉眼凝神片刻,十指翻花般動起來。只見她左手手指屈伸,從針布中抽出一根根長針夾在指間,右手循序捏住列好的銀針,一根一根毫不遲疑地往眼角、印堂、穹頂、后頸、耳后的重穴刺入。
她像是沒有痛覺神經似的,輕車熟路在自己身上遍插銀針,卻不知道旁人在一邊看得寒氣從尾椎一直冒到后腦勺,只覺得這女人是個狠人:對自己狠,對別人只怕更狠!
杜若把頭部插得如同一只刺猬,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怕是好看不到哪里去,也不睜眼,默默調息,直到感覺重傷帶來的暈眩、視野模糊等負面作用消去。
杜若看了看屬性面板,因為不是在正常狀態下食用佛跳墻,加上限的效用是發揮不出來的,不過她用針灸術臨時抑制了傷勢,雖然仍然是重傷狀態,但是生命上限暫時不會繼續下降,內力和體力也恢復了七八成。
只要接下來不動內力,暫時行動還是可以的,只要速戰速決,已經足夠撐到回千金堂了。
將一根根讓所有人看得膽寒心顫的冰冷銀針取下,杜若眼皮微動,突然眼角一跳,江城的人心臟也重重一跳。
在這一刻,在杜若出其不意地使出種種手段后,又讓江城的人升起了希望。再不明白局勢的人也知道:
風向,
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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