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能在心防甚重的杜若身上下精神暗示,而她本人卻一無所覺?
要么,這人在精神方面造詣登峰造極,不需親自接觸,就能通過一些物品、聲音等,對她下暗示;要么,這人和杜若極熟悉,甚至毫無防備的身邊之人,才可能讓杜若毫不察覺,就被下了精神暗示。
以杜若的年紀閱歷來看,兩者都不無可能,更甚者,他是兩者合而為一。
而這暗示內容似乎與自己有關,想要促成杜若和他的進一步關系,這就不免讓莫玉多做思量了:他出身世家,家族勢力龐大,盟友附庸不少,潛在的敵人也不少。
莫玉此次進駐《武》里面發展,也有家族方面的安排,他也沒有過多掩飾行跡,因此無論是現實或游戲,知道他游戲身份的人也不算少。如此大費周折的對他身邊之人動手腳,從現實身份上說,有不少人有這樣的能力和動機,可以被納入懷疑名單之中。
只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此舉,是善意還是惡意——從目前的情況上看,兩者皆有可能。
杜若對他來說,究竟是送上門示好的一只嬌嫩甜美的小羊羔,亦或是——放在他身邊、隨時可能倒戈的一把刺刀?
正午烈陽下走來,杜若的臉上被曬出一片薄薄的暈紅,小巧的鼻頭上冒出幾點細汗,襯著年輕略顯稚嫩的面容,顯得十分可愛,別有一番青春動人的魅力。
莫玉看在眼里,心中一動,伸手又往女孩頭上探去。
這次杜若早有準備,倒退一步,上身后仰,瞪著對方淺笑不變的臉:“干嘛干嘛,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得寸進尺哦!”
少女防備的姿態猶如炸毛的小獸,瞪圓的眼睛烏亮澄明,直直地看他——看似拉開距離,實際心里并未對他有何防備——盡管是因為精神暗示,但當杜若把他納入自己人的范圍后,這女孩的心思就如湖水般一望見底,清澈得讓人自慚形穢。
還是個孩子啊!
無論有何目的,她終究是身不由己。莫玉心中一軟,垂下眼瞼,斂去眼中探究的光芒,將成人世界的爾虞我詐擦去,伸出的手在半途頓了頓,又更快的探過去,拂落她發上的一片落葉,輕笑道:
“你看,有葉子。”
動手動腳竟然用上了武功,杜若一只手僵硬地摸著頭,瞪著他的大眼中赤果果的寫著四個大字:
勝之不武!
莫玉輕笑不語,只是看著她,背光的身影在陽光下似鍍上了一層明亮的光暈。
杜若被他看得有些羞惱,暗嘆莫玉實乃“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以前遠遠看著還好,現在和他近距離相處,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都舉止翩然,風姿獨具,讓女孩子心生旖旎。
即使杜若已經對他的美貌有了免疫力,在他仿佛脈脈含情的注視下,都有了心動的感覺。
感覺自己心神浮動,杜若收起心中的綺念:“算了,”她翻個白眼,明知他是故意也無計可施,“走吧,還有正事要做呢。”她看看往來的人群,眉頭微蹙,作勢要走。
走出兩步,發現身后的人沒有跟上,她疑惑回頭:“怎么了?”
莫玉正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神情一晃而過,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他收起心中思慮,腳下卻未動,向幾步之外的少女伸出右手:“你是不是往了什么,若若?”
莫玉的淺笑一如春風,他身材修長,伸手的姿勢優雅從容,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杜若卻覺得正午的陽光很熱很辣,曬的人渾身都開始冒汗,可是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好像被鐵條一樣被焊在地上。
莫玉淡淡地笑,什么也沒說,只是手一直定定伸向杜若,仿佛杜若不回應,他就這么天長地久地定下去。
城主府門前來往的人不少,已經有人對他們僵持的姿勢投以奇怪的目光,再這樣下去,可能就會有人上來圍觀了。
杜若首先支持不住,無奈嘆道:“用這樣嗎?執行死刑都有個緩期吧!”
第一次有女孩子,把他的邀請與執行死刑相比,莫玉覺得很新鮮。
他失笑道:“走出第一步,后面就會容易得多。放心,沒有死刑那么痛苦。”伸手的姿態一如開始般自然。
杜若余光已經看見幾個路人的蠢蠢欲動,磨磨蹭蹭上前,小手放到大掌中,心道:“是啊,沒死刑痛苦,就是軟刀子磨肉的慢慢凌遲而已!”
她仿佛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當她和莫玉以這一姿勢出現人前時,莫玉的“桃花”們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目光。
這是一場戰爭,女人的戰爭!
但問題是,她是無辜的啊——杜若的小人在心里狂捶地,導致表情有些生硬。
莫玉握住掌中軟軟的小手,不意外感覺到小手主人的明顯僵硬,他在心里為女孩的青澀微微一笑,本能地升起一種屬于雄性的滿足感。
守候已久的獵物終于落入獵人的大掌,他將手握緊一分,壓制住小東西本能的掙扎,自然地走了幾步,拉近兩人的距離。
看見杜若表情還些僵硬,莫玉輕笑一聲,拉著她轉身:“走吧,若若。”
杜若愣愣跟上。
從手被握住的那刻開始,杜若感覺自己的手像是被一塊烙鐵包住了,高熱一直從相連的那只手傳來,血液都好像在皮膚下沸騰起來,杜若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發熱,直到被拉著走了一小段路,才慢慢平靜下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已經身處于一個花園,周圍鮮花團簇,草木扶疏,假山掩映下的小路蜿蜒向不知名處,他們正走在這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只有鞋子落在卵石上的嗒嗒聲,和花葉擦過衣袖裙擺的沙沙聲。
花園很大,有不少玩家分布其中,亭榭宛然,假山草木疏落間錯,隔開一塊一塊的私密空間,他們周圍視線所及之處,似乎就只有莫玉和杜若兩人。
“剛才和你私聊之后,我在路上又遇到了一個人。”杜若的手被莫玉牽著,看看周圍,忽然開口道。
莫玉側頭看她一眼,少女的身量不高,只及他的下巴,臉上羞澀的紅暈還未完全退去,但語聲已經十分平靜,雖然早知杜若的善于自控,莫玉仍然為她能這么快恢復平靜,感到有些詫異。
這顯然是杜若的自然行為,他想不出這少女曾經經歷過怎樣的訓練,才能讓一個青澀少女,把控制自己的情緒化成一種本能,他心里有些迷惑,又有些遺憾。
聽到杜若的聲音,莫玉不知她為何提起這個話題,仍然接了下去:“哦?是誰?”
“我不認識,但你應該認識,”杜若笑笑,對兩人牽手的動作已經有些習慣,只是覺得相握著的那只手手心微濕,知道莫玉肯定也發現了,不免有些尷尬,“是一個紫色裙子的女孩,長得挺漂亮的。”她根本沒看見人家的臉,隨口胡謅。
她不認識,那當然是他認識了,莫玉轉念已經明白了杜若的意思,問道:“她怎么了?”
“沒啊,就是什么也沒做,”杜若笑道,“人家就是遠遠看著,就是目光太過熱烈,以致我受寵若驚而已。”
莫玉眉頭微皺,不假思索道:“這些事,你可以自由發揮,有什么尾巴,我會處理。”
他要和杜若在一起,就是為了避免這些麻煩,所以杜若雖然問得婉轉,他卻給了正面得到回答,為她做出直接的保證。
杜若掩面,無限怨念:“你說得容易,沖鋒陷陣的是我,坐享其成的是你啊!”雖然早知他的態度,聽見莫玉這樣回答,杜若仍是心中一涼,剛剛有點萌動的少女情思,也迅速冷卻。
莫玉溫淡地笑著,那是一個能令所有女性為之心動的溫和笑容,卻襯得他的話語越發無情:“玉非良人,若若你是在做好事。”
“我還沒做過這么招人恨的好事,”杜若苦笑,“要我一視同仁嗎,包括湖畔微砂?”
莫玉微一錯愕,失笑道:“若若你哪里看得出湖畔是特別的,她只不過是小時候的玩伴,我要顧及兩家人的情面,所以不能太過直接而已。”
連青梅竹馬的關系都說得如此冷漠,杜若雖然知道長痛不如短痛,他此舉對湖畔微砂是出自好意,心里還是覺得有股寒意滋生。
長輩交情延續到下一代的典例啊,杜若想到了言情小說里的某些經典橋段,不會是什么丑小鴨變白天鵝、豪門聯姻之類的狗血吧?
出于對大美人的憐意(更多的是想避免麻煩),她提議道:“其實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湖畔微砂是比我更好的人選,我想你們父母也會……”莫玉一個淡淡的眼神看過來,“呃!你當我沒說。”
她也知道自己的話不怎么靠譜,如果莫玉對湖畔微砂確實無意,她的提議才是對湖畔微砂最徹底的利用,最大的傷害。
“你是最好的人選,”莫玉沒有看她,眼神淡淡,“就憑你剛才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