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入戲
夢醒入戲。
白光縈繞,裹挾著嬌小的身影消失。
九卿抬了抬手,嘴唇翕合,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她轉頭看向簫聲依舊,見對方眉峰聚攏,臉色沉凝——如果九卿面前有一面鏡子的話,會發現她現在的面色和簫聲依舊如出一轍。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各有驚疑,九卿面上更直接流露出氣憤惱怒之色,嘴唇抿成一線。
杜若匆匆留下的話語,帶著她也未想到的歧義,引發了他們更壞的想法。
出于保護的想法,兩人都沒有把心里所思拿出來討論——盡管他們都知道對方所想大致和自己相同。
兩人沉默不言,略有僵凝。
花園中草木扶疏,竹林在花園的另一頭,與他們所在的地方隔得較遠,偶爾有只言片語夾著慘叫傳出,卻無法帶給兩人輕松愉悅的心情。
不多時,胡渣和懷望千年一前一后地走過來,前者臉上帶著排毒問題得到紓解后的暢快感,大咧咧地笑著:
“哇哈哈……真是爽啊好久沒有這么松快過了”
他甩著手,呈布條狀參差不齊的袖子甩來甩去,某幾條布上還帶著未刷新的血跡,足以作為他行兇的呈堂證供。
九卿看他一眼,皺眉道:“人呢?”
“虐完了當然是讓他死回去了”
簫聲依舊聞言也微微皺眉,看了懷望千年一眼,后者對他點點頭,簫聲依舊眉峰略松。
胡渣在那里哈哈大笑,對九卿道:
“……你放心,他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要他以后看見我們的人,跑得比兔子還快啊哈哈哈哈——”
胡渣笑了幾聲,才神秘道:“至于為什么,我就不說了,”他揮著手,齜著白牙得意狀,“你們女的不適合聽,嘿嘿”
他猥瑣地笑起來,有些不懷好意地睜著眼,一副“你來問啊,你問我就告訴你”的表情。
九卿不理故作神秘的胡渣,看向他身后的懷望千年,懷望千年指了指左眼,眼中藍光一閃而逝,斯文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
九卿沒好氣地移開眼,心下了然,只不知他們對那個記者做了什么。
簫聲依舊沒說話,懷望千年的神經到底沒有胡渣大條,察覺了氣氛不妥,看看左右,問:
“杜若人呢?”
“有急事下線了。”提到杜若,九卿便臉色不渝。
懷望千年確定了情況的確有異,“怎么了?”
簫聲依舊便把杜若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什么?杜若那小妮子把血無極殺了?”胡渣怪叫,大馬猴一樣跳起來。
懷望千年也是一臉古怪。
不怪他們如此反應,皆因杜若能殺死血無極這件事,就好像一只剛長出犄角的小羊羔可以把大公牛挑翻一樣天方夜譚——兩者無論從哪方面想,相差都不是一般的懸殊。
懷望千年秉持客觀態度,提出疑點:
“我記得杜若的暗器,攻擊力好像很低,而且只是單發,”雖然針形暗器比較難躲,但也只是相對一般暗器而言,“以血無極的輕功和反應速度……”
懷望千年面色詭異:別說輕功和反應,還有血量厚薄、內力層次、PK經驗……他可以舉出一百個論據,這一百個論據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把血無極穩壓杜若證明的死死的
別說杜若的暗器能不能射中血無極,就算射中了,只要不是一擊必殺的要害,中上一兩針,對于血無極來說根本不會致命。
那片樹林從頭到尾毫無動靜,說明他們沒有發生打斗,而且看杜若的樣子,也不像身上帶傷——當然,如果是輕傷,憑杜若的能力,自然可以短時間內回復。
杜若毫發無損或者只付出輕傷代價,就能殺死血無極,除非是距離極近,并且血無極毫無防備——或者,沒有料想到杜若還能反抗……
懷望千年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面色一凝。
這時九卿突然開口:
“大約半個小時前,血無極確實曾經出現在復活點,而且在復活點外面殺了好幾個人,很多人都看見了。”
胡渣一聽樂了,“杜若這小妮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嘿嘿地笑起來,臉上習慣性帶出一點猥瑣,“血無極這次可算栽了,不知道武功跌了幾層?”
“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血無極該不會是真給杜若迷住了,亮著要害讓她往上面扎吧,哈哈哈哈,那得大意到什么程度啊——”
胡渣哈了幾下,笑聲忽然戛然而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像雕塑一樣硬住的五官頗為好笑。
他環視一下幾個同伴,發現他們以同樣木然地表情對著他。
這種表情無疑證實了他的想法,胡渣面上的猥瑣笑容一點點褪去,
“——血無極,竟敢對杜若下手?”
似乎是不可思議,胡渣飆高的聲音有些變調。
他眼睛冷下來,嘴角依然高高挑著,眼角卻一跳一跳,五官漸漸有些猙獰,看著面前三個同伴,字眼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一字一句道:
“我、們、那、時、候、還、在、外、面、呢”
簫聲依舊、九卿、懷望千年的臉色一下黑如鍋底。
而一整晚都在關注杜若,連她入林后也一直注意著林中動靜的簫聲依舊,心里更是五味雜陳,原本聽杜若說血無極已經“回城”時那種不妥的感覺,在這一刻在心中具現擴大——
再想到杜若出林后,平靜得毫無異象,還面色自如地和他們談話說笑——那是在她剛剛殺死血無極,期間可能遭遇到……之后
想到那個還和自己表妹一樣不過雙十年華、卻已經沉穩得不似少女的嬌小女孩,簫聲依舊心中浮現難以抑止的愧疚之情,早已古井不波的心,第一次對親人以外的異性產生憐惜之心和將其護在羽翼之下的。
一想到幾分鐘前,那個女孩還在他們面前強作歡顏——突然有事下線,究竟是真的,還是她逃避的借口?
簫聲依舊寬袖下的拳頭緊緊攥起,青筋畢露。
這時九卿忽然出聲,把簫聲依舊喚回了神:
“淺淺、銀釀和恍然他們回來了,在傳送陣那邊遇到血神子、日月無光、龍飛和龍風,淺淺一見面就先動手了,是銀釀給我發的信息。”
銀釀只給九卿發了信息,可見狀況比較緊急,已經來不及一一發信。
聞言,其余三人面上一肅,無需交流,四條流影齊齊竄出花園墻頭,往來時的方向而去。
“嘿,血影宗好像完全和群英會攪和在一起了,這下可不知群英會背后的主子會怎么做,怎么說杜若那妮子也是江城幫的副部長夫人吧”
風馳電掣中,胡渣還不忘聒噪。
這一提醒,九卿也想到了群英會和江城幫的關系,目下情況已經是水落石出,江城幫和群英會的關系圖窮匕見,雖不是人盡皆知,但也再不是什么秘密了。
群英會是江城幫遙控的一顆棋子,那么在這次幫戰里出了大力的血影宗呢?
杜若是江城幫名義上的副幫主夫人,血無極是江城幫實際上的功臣,眼下長安局勢將定未定,江城幫正急需一舉控制長安的力量,而此時杜若卻恰好和血無極發生了沖突,很難說江城幫,或者說莫玉會偏向哪一邊——
誤會了杜若對莫玉的感情,九卿對于那個利益婚姻的實際得利者,很難有什么好的觀感,尤其是人人皆知莫玉仰慕者眾多,桃花遍布江湖的情況下。
她哼了一聲,“杜若和江城幫本就沒有什么關系,只是普通合作而已,她出了事,當然由我們出頭”
“啊?”胡渣初聞此事,驚訝地叫了一聲。
做過血旗盟副幫主的懷望千年則不奇怪,“莫玉那張臉,不用確實浪費了,”他笑謔一聲,又道:“不過杜若夾在中間,會不會有些為難?”
簫聲依舊聽聞他們提起莫玉,眉頭微皺。
莫玉進入游戲,基本沒有調整過外貌,他那張臉在世家之中也是人盡皆知,同時他的許多事跡也都甚囂塵上,簫聲依舊相當熟悉——
事實上,作為被家族派駐入游戲的代表,他們這些人不一定照過面,但對其他人的資料都耳熟能詳。
在他看來,杜若對莫玉應該沒有特殊感情,但和這人長久聯系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被懷望千年提醒,他也想到這件事中的一些蹊蹺。
這個游戲里有防騷擾系統,杜若能殺了血無極卻并未使用懲罰,其中必有原因,不知是因為立場為難,還是被血無極抓住了什么把柄。
想到這里,簫聲依舊眉一皺,腳下不由加快了幾分,才緩了下來,對其他三人道:
“等下還是先不要大動干戈,杜若既然囑咐了,應該有她的原因。”
“啊?那不是沒架打?”胡渣叫道。
九卿想了一下,卻支持簫聲依舊,“杜若做事一貫有主見,既然她走之前這么說,我們還是照她的辦,畢竟現在我們不明內情。”
簫聲依舊想起剛才握在手中纖薄的柔胰,和柔胰主人與纖薄荏弱毫不相關的事跡和性格,心里微微一蕩,面上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負在身后的右手,在空氣中無意地虛握一下,心里卻升起一個疑惑:
為什么她對他的肢體接觸,好像很不習慣的樣子?是針對他一人,還是針對所有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