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入戲
“程翰是計劃后期的重點研實驗對象之一,這次任務失敗后就被緊急召回,行程秘不外宣,還把原本在Z國內的替身換到國外掩人耳目,看來在‘無’內部,‘新人類’計劃的進程推進得很快,”說到這里,威廉姆士瞥了面無表情的工關芷一眼,“科派聯盟可能很快就會有動作,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森,你最好早作準備。”
留下這句話,他別有意味地對兩人笑笑,識趣地起身離開,順手帶上門,留給誤會初釋的兩個有情人一點私密的空間。
門剛被闔上,關芷立即將手抽出,讓被禁錮的右手重獲自由,耳邊即傳來低低的笑聲。
關芷臉上的飛紅沒人看得出,忍下心中的羞惱,她對空氣中無人處說了一聲:“程野,你把監控器關上。”
“收到。”床頭罅隙里一個不起眼的外置微型喇叭,傳來男聲淡淡的回應。
蕭閑坐在床邊,沒有意外之色,臉上微帶愉悅,欣慰于關芷將她的私下安排在他面前展示,令他有種終于開始被她真心接納的感覺——好吧,其實聽到那個男聲,他心里不無醋意。
作為一個男人,他會敵視出現在心上人身邊的任何一個雄性,衷心希望除他之外所有覬覦關芷的人立即從母星上消失,這是一種雄性本能,無論再深的教養風度都無法掩蓋。
關芷回過頭,正要說話,蕭閑卻開口:“還有你也是,威廉,別被我發現你在偷看”
關芷一挑眉,明白了之前蕭閑為何明明想親近,卻仿佛礙于什么般一再隱忍的原因,不由惱怒地微微瞪了蕭閑一眼。
——這次生病,本是用來釣程翰這條魚的魚餌,因為那場襲擊背后含著許多疑點,尤其是研究所突然大異風格猝然出手的問題,讓關芷難以想透,需要從程翰這邊得到解釋,沒想到該上鉤的目標不見,卻被一條意外的魚兒咬了鉤:蕭閑在幕后多了那么久,既沒有解釋,也沒有現身,關芷本以為他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
既然是有心設計,關芷在監視器上做手腳是必然的,但蕭閑明明要過來,卻任由威廉姆士偷看他們的私下交談——盡管沒有太出格的地方被威廉姆士看到——就算是至交好友之間沒有秘密,但在她的立場上,也有些過分了
被關芷瞪視,蕭閑有些無辜,食指指腹在鼻子上蹭了蹭,輕咳一聲,“你生病的事,我讓威廉封鎖起來,這是他要的交換條件,我本來想看看你就走……”原本沒想讓她知道他在的。
語聲說到這里就頓止,蕭閑驚覺自己踩中了某個禁區,見關芷聞言怒容收斂、臉色沉下,有些尷尬地發現:或許是因為在現實中第一次見面,就得以將那個誤會冰釋,放下心中這塊大石后,兩人間驀然拉近的距離,讓他有種驚喜過望的感覺,一向清晰的大腦有些不受控制,變得語無倫次、條理混亂起來。
“……愛情能令智商下降”蕭閑自語。
“嗯?”關芷瞪圓眼,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的內容。
關芷靠在床頭把被子抱到鎖骨下,嬌小的身體就要被絨被埋起來,只露出酡紅小臉望向他的模樣,分外惹人心憐。
蕭閑想到剛才在絨被下握住的那只柔滑小手,止不住地笑意浮上臉,忽地傾身連被帶人將她抱進自己懷中密密擁住,止住懷抱中微小無力的低呼掙扎,下巴抵著關芷發頂輕輕廝磨幾下,噴吐在胸前的甜美呼吸和真實的體溫,讓他確定心心念念之人切實地呆在自己懷里,他閉上眼,嘴角揚起,滿足地喟嘆一聲:
“……我說,‘戀愛中的人都是傻瓜’”他回答她前面的疑問詞。
聞言,關芷只覺得臉上著火一般,全身血液直往大腦涌去,身體一下沒了力氣。
強健的手臂讓擁抱幾乎沒有間隙,鼻間彌漫著他獨有的氣息,溫厚而充滿安全感,關芷坐在蕭閑懷中,十指抓著他腰側的衣料,將臉埋進寬厚的胸膛中,飄搖的心第一次有了落地的踏實感。
這個無言的擁抱不知持續了多久,真實感情釋放的悸動讓理智都有些恍惚,關芷將臉貼在蕭閑胸前,朦朧地聽著那個熟悉低沉的聲音帶著誘哄的語氣,在耳邊絮絮地問著,“……杜若,你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
她嘴角微揚,有些想笑,眼角卻不覺微濕,鼻腔有酸酸的異樣流過,整顆心都酸軟起來。
放下心間的藩籬與防備,強大精神力支配起的神智終于被疲憊逐步侵占,生病帶來的不適和難過在這種被寵愛關心的情況下被無限放大,關芷迷糊地半合上眼,被肌膚相貼而燙紅的小臉輕皺,嘴角眉梢委屈地耷拉下來,濕潤通紅的鼻頭和帶著水光的眼角,像走失的小貓般可憐兮兮,抓著蕭閑胸前的衣襟不放,口中低低地吟語——
“……簫聲……簫聲……我難受……”她輕輕抽噎,反反復復地說,“……你怎么一直不來找我……為什么不解釋……”
耳邊有模糊輕嘆傳來,微涼的觸感碰到額際,微微濕熱的細碎輕吻從鬢發流連到唇角,帶著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氣息,“……杜若、若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關芷在晨間透窗而入的溫煦陽光下醒來,被褥的柔滑觸感像剛剛做了一個甜美深沉的夢,床前厚重的落地帷簾被拉開,有人站在窗前的陰影擋住了大半投射進來的陽光,只有小半落到被上、臉上。
房中多出一個不應有的氣息,精神力本能掃過——是程野
昨夜的記憶一瞬間進入腦海,關芷驀地清醒過來,睜開眼推被而起——床上房中的被褥衣物和擺設被歸攏得整整齊齊,仿佛昨晚的經歷都是夢境,是她病重下神志迷糊的一場幻覺。
而此刻,高燒帶來的持續了二十多個小時不時卷土重來的各種病狀都已經奇跡般消失,身體恢復到健康狀態,全無急病褪去后的虛弱感——正常到不正常的狀態,讓關芷心中驚疑。
站在窗前的身影轉過來,室內的亮度隨著他的動作改變著,明媚的陽光落到靠窗幾上一瓶盛放的白色玉簪花上。
“醒了?看起來你做了個好夢。”
關芷看向程野,一件灰白的開司米羊絨衫打底,V領藍灰的手工針織線衣的標準都市精英配搭,被他穿出了一分頹廢冷慢的氣息,三件套的最后一件煙灰色外套被搭在幾旁藤椅的椅背上。
程野不習慣穿襯衫系領帶,但也沒像以前般一穿正裝,在私下時總喜歡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長期軍事鍛煉后練就的強健手臂上緊致的淺麥色肌理,顯耀他無時無刻不放射的男性魅力。
近兩天他甚至給自己配了一副平光眼鏡,銀邊方框,那對桃花眼肆意飛揚的棱角因此被限制了很多,過去偏于暗紅色系的衣飾被大量汰換,重新定做了灰黑藍這類沉穩的衣服套裝,似乎想借此改頭換面,將自己的形象轉變固定到一種與從前對立的刻板定位中。
這一系列變化從內而外,關芷很清楚致使程野變化的原因在哪里,她只將變化看在眼中,不做評價,但相應的,她對程野的態度也更為親近,多了幾分推心置腹的味道,所以昨晚房中發生的事情,她不忌讓程野知道內容。
對程野不經同意,突然出現在自己房中有些疑惑,關芷外放的精神力沒有找到該見到的人,連本該在的威廉姆士的蹤影也消失了,但一同下榻的大教堂的眾人卻毫無異狀,行止和說話內容沒帶給關芷更多提示。
疑惑轉成疑慮,關芷轉頭問道:“他人呢?”
“走了,回國,”程野的回答令關芷繃緊了背,但下一句則立即讓她放緩了神色,“不過他留言,最多四十八小時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
關芷并未過于掩飾的神色變化,讓程野眼色漸深,聲音低沉了一分,“他不方便現身,要求用我的身份留在你身邊,”程野姿勢不變,有些沉郁的眼神注視著關芷,“想必這樣的安排,不出意料的話,你應該也不會反對了。”
關芷從中聽出一些略帶嘲弄味道的不滿,抬頭望他,沉吟片刻,才道:“……你很介意。”
見關芷以征詢的眼光看他,積蓄一早上的隱怒略微得到安撫,程野將臉部緊繃的肌肉放松一些,雙手抱在胸前直視關芷,直言不諱,“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信任他。”
實際上監聽后半程被關芷中止,程野不清楚后來兩人私下的談話內容,只看到蕭閑后半夜才從關芷房中走出,身上衣物雖非凌亂,卻可見衣角略顯褶皺,尤其是蕭閑有意無意在他面前顯露的彌足之色,程野真正想對關芷說的是——
“你是不是被蕭閑的甜言蜜語沖昏頭腦,把什么都交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