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

第六百三十五章 請為附庸

“這又能說明什么問題?”同伴問道

張通無奈地一攤手:“這說明徐太尉想盡各種辦法在聯絡各方抗金勢力我們雖然沒抗金,但黨項人依附女真,我們反黨項,這符合陜西的利益”

“照你這么說來,紫金虎應該將我等當作上賓一般才對,現在這……”同伴冷笑道

“你們不知道,南朝的官員都有這些毛病,喜歡端著我這么跟你說,早早晚晚,徐太尉一定會親自接見你我,而且我們的使命,十有是沒有問題的”張通非常自信

兩具奚人對視一眼,都輕笑一聲,顯然是不信正在此時,忽聽有人在外敲門,隨后一個聲音道:“幾位,徐太尉到”

房中一片死寂,三人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這剛說到他,他就來了張通霍然起身,快步竄到門前拉開,只見走廊站著四個人最前面這個他們認識,是館驛的驛丞,后面三個也認識其中之一,便是日前來過的張參議官,另外兩個卻面生年紀相仿,一個是黑炭臉,個頭不高,但自有一股風范另一個張通幾乎敢肯定,他就是徐衛

“幾位是住得不習慣么?大白天也關著門?”張浚半開玩笑似的問道

“哪里哪里,張參議說笑了,快請進”張通側開身,恭請一干人等入內到房里,張德遠便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宣撫處置司長官,徐太尉”

張通心頭一跳,與兩個同伴一齊執禮道:“久仰太尉威名”

徐衛客氣地還了一禮,也沒說什么張浚又介紹那黑炭臉道:“這位是我們宣撫處置司張機宜,也就是陜西制置司的參議”

敘禮畢,徐衛坐了主位,二張坐了右面,讓三名使者坐左面,以示尊敬和客氣張通干咳兩聲,又抱拳道:“我等在西夏,多年來聽得太尉名號,好生敬佩便是我們蕭統軍,也是極仰慕的,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徐衛笑笑,點頭道:“客氣了,你們蕭統軍心懷故國,矢志不渝,徐某也表示佩服”

這句話一出來,三個使者都有些歡欣鼓舞看這徐太尉好像也不難說話嘛,張通便笑著介紹其他兩個同伴,都是奚人,都姓蕭,是當年遼國將成安公主下嫁李乾順時的侍衛官,如今都是蕭合達的親信一個叫蕭讓,一個叫蕭左

徐衛點頭示意,也不再扯閑條,單刀直入道:“蕭統軍請幾位到興元來,不知所為何事?”

張通再次執禮道:“蕭統軍因仰慕太尉,此番特遣我等攜金一百斤,戰馬八百匹,珠玉山貨若干,聊表敬意”

徐衛伸手一擋:“無功不受祿,徐某得要問個仔細,幾位也不必拐彎抹角,有話咱們直接攤開來說,如何?”

那蕭讓聽得入耳,朗聲道:“痛快徐太尉既是個耿直人,我們也就不扭捏了實不相瞞,此番我等奉命而來,是希望重續昔年盟好”

此言一出,張浚張慶兩個面面相覷,昔年盟好?我們跟蕭合達素昧平生,若不是這回他舉事,咱誰知道有這號人物?哪來的盟好?

“恕徐某愚鈍?”徐衛好像也轉不過彎來

張通見狀,趕緊解釋道:“近四十年前,貴我兩國于澶淵盟誓,結為兄弟,止戈息武,開兩國數十載和平如今,我們蕭統軍矢志恢復大遼,愿與貴方摒棄前嫌,再敘舊誼”

張慶聽到這里,問道:“咱們能不能說得白話些,你們蕭統軍是希望和我方結盟,共同針對西夏?”

“正是這個意思”蕭讓道

“哈哈”張慶笑了起來,“老實說,黨項人反反復復,這我們是知道的,也深為不齒但相信你們也有所耳聞,川陜方面一直致力于緩和宋夏關系,雙方使者往來不斷和你們結盟,這不是開罪夏王么?”

張通看他一眼,也笑道:“張機宜逗在下呢?金人起大軍南侵,事前割麟、府、豐三州,晉寧一軍予夏,使其陳兵邊境,牽制陜西我沒說錯?夏主如此舉動,何曾將西軍放在眼里?”

張浚馬上接口道:“話也不是這么說,他陳兵邊境又怎地?在熙河,我們拓地二百里,招撫吐蕃羌數萬帳在鄜延,我軍已經控制了麟府路,夏軍皆降黨項人沒把西軍放在眼里,我們又何嘗將它看上眼?”

“這就對了,蕭統軍舉兵反夏,貴方也對夏人不滿,你我何不聯合,共患難,同進退,有西軍支持,何悉夏國不滅?”一直沒說話的蕭左黑著臉說道

徐衛一直仔細地聽著,此時突然問道:“蕭合達舉事,既以復遼為號召,卻不知要復哪個遼?”

這句一針見血的話,使得張通等三人都變了臉色眾所周知,遼末代皇帝耶律延禧,現在是女真人的階下囚,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另一個契丹宗室,耶律大石已經在西域重建大遼,登基稱制現在蕭合達也要舉兵復遼,不知是要迎還故主呢,還是效忠大石?又或者,想自己出來單干?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我主蒙塵,委身于金,蕭統軍欲伸大義于天下,自然是要迎還故主,重續國柞”張通正色道

這是一句冠冕堂皇到你無法反駁的話徐衛聽罷,贊許道:“好,既有如此忠義之心,必能號召契丹故舊現在,我們談點實際的,既然蕭統軍欲與我方結盟,卻不知具體怎么個結法?”

這大冷的天,張通居然感覺自己身上在冒汗他知道自己看錯了徐衛,這個太尉絕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主,他句句都切中要害,沒有那些虛頭巴腦的

還好,他們是有備而來,張通起身再拜道:“實不相瞞,夏州地裂,軍民震恐恰逢夏主派遣任得敬擁大軍來攻,倘若西軍能助一臂之力,蕭統軍愿為太尉藩籬”

藩籬者,屏幕也蕭合達的意思是說,只要西軍肯幫他,他就當陜西的屏障,抵擋黨項人徐衛聽到這句話直想笑,但為了禮貌,他還是客氣道:“說句不中聽的話,自橫山大戰以后,黨項人基本上也就威脅不到陜西了”言下之意,我并不需要你當藩籬,還是來點實際的

張通為之語塞,那話不多的蕭左此時道:“自然,鹽、宥、夏、石、銀五州,當以太尉馬首是瞻”

張慶聽得心動,疾聲道:“空口無憑”

“西軍一西一東,把住要地,不需要我說得太直白?”蕭左嚴肅道確實,劉光世的環慶軍在蕭合達的地盤以東,扼住洪龍二州,徐洪的鄜延軍又在其地盤以西,控制了麟府路,蕭合達實在沒有太多的選擇

徐衛注意到,這個蕭左好像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遂指著他道:“我欣賞你的坦誠好,我現在就可以答復你”

三位使者都望著他,等待下文

“回去轉告蕭統軍,必要的時候,西軍會支持他”徐衛朗聲道

張通、蕭讓、蕭左三人同時起身,執禮拜道:“多謝太尉”

“別謝得太早,回去之后,跟蕭統軍說清楚,他若信守承諾,我自然不會失言如若不然……”徐衛還是一副笑臉,可張通等無不肅然

建武八年的春節,徐衛過得很愜意因為過去一年實在可以稱得上順利,陜西全境收復了,他夢寐以求的川陜裁決大權也到手了,家庭也還算美滿妻子賢慧,女兒健康,娶一個侍妾也懷上了身孕

這些事情他從前想都沒想過過年的時候,他的下屬和部將們來家里拜年,酒足飯飽之后,大家提議玩兩把徐衛這才發現,他的技術退步得嚴重,握慣了刀柄的手,再也玩不轉骰子,也換不了骨牌可他不覺得失望,因為跟玩骰子換骨牌比起來,他現在所干的事,顯然有質量得多

當然,也不是說什么都滿意了比如說,他的“宣撫處置副使”,杭州行朝為什么把權力都交給他了,卻不愿意把那個“副”字抹掉,他猜測著,這可能不光是“揚文仰武”政策的表現,可能還夾帶著對他個人的一種提防

此外,雖然完全控制著陜西,現在又接管了四川的權力,但徐九并沒有大功告成的成就感此外,虎兒軍中很多中下級軍官都是兩河子弟在陜西全境收復以后,這些人就盼望著有朝一日能重返故鄉,打過河東去的聲音時常在軍中響起

這還不算,自從蕭合達這件事情出來以后,徐衛就發現一個問題西夏完全沒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強他剛到陜西時,一門心思想著對付女真人,而且當時他的地位也沒必要去關注西夏后來地位一天天上升,權力一天天護大,防區一天天增漲,再加上黨項人不斷蠶食西北邊境,他才留意了一下但是,他讀書的時候至多就學了一些關于兩宋的事情,對西夏很陌生,只知道一個“李元昊”,一個“歲幣”,僅此而已那時候,他潛意識里認為,一個能把北宋打得交“歲幣”的國家,再怎么不濟,也不該是紙糊的?

但現在,他覺得西夏雖然不至于是紙糊的,但想要收拾收拾它還是有可能的之所以支持蕭合達,當然首先是為了掣肘女真人,其次是為了惡心黨項人但這些都不是他的最終目的

徐衛自認,他跟歷史上那些打小就牛逼的人不一樣因為他讀史書,經常發現里面記載古圣先賢的時候,總喜歡說一句“少有大志”,好像這些人從娘胎出來,就已經胸懷天下了但他不一樣,他穿越過來的時候,最先還想著重操舊業,因為他發現宋代經濟繁榮,所以第三產業也相應發達,搞老本行有前途

后來發現,他剛好穿越到金軍南下滅宋之前而他的“家”,河北,正首當其沖老本行是干不了了,于是乎跟張三、楊大、馬二幾個愣頭青鼓搗隊伍,走上了抗金的道路,但當時想得很簡單,打塊地盤,養點兵,弄個官當慢慢發展起來,又尤其是小種經略相公去世之前給他的信,對他啟發很大于是乎,他開始長遠規劃,定下了先在陜西壯大,接著滲透四川的策略

為了這個目標,他奮斗了十來年,流了無數的血,斷了無數的頭,現在終于有了大體的眉目他現在在西部的地位舉足輕重不敢說跺一跺腳川陜就要地震,但他任何一句話,在川陜地界沒人敢當成耳邊風

但徐衛也清楚,他的地位還沒有牢固到“不可動搖”的地步于是他考慮著怎么鞏固要想在川陜牢牢立足,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讓杭州那幫人離不開他怎么才能離不開?川陜有軍事威脅或者軍事目的,你一個擁兵數十萬的帥臣才有存在的必要如果說川陜太平了,再傻的人也不會任由你繼續盤踞在這里

但現在,女真人的戰略重心轉到襄漢去了而且客觀地說,女真人現在也不再具備一舉蕩平川陜的實力這就讓徐衛開始琢磨,得給自己找事做于是,借蕭合達,他去西夏捅一竿子

但問題是,光西夏不夠,于是他又想攛掇耶律大石試想,到時陜西、西夏、契丹、女真,咱這西部多熱鬧?簡直是一場群英會到那時,他的地位才會加牢固

但問題又來了,耶律大石離得太遠,就算他本人有復國的愿意,但客觀條件實在太差讓他不遠萬里從中亞發兵進攻女真,實在困難

徐衛遂決定,打通河西走廊,說得簡單點,拿下西涼府河西走廊一暢通,就可以直接和耶律大石取得聯系,不再借道西夏到時,橫山一線又控制在西軍手里,大石就有了落腳地

到時,女真人就得焦頭爛額,疲于應付了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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