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

第七百七十六章 凱旋而歸

興元,東莞郡王府。

張九月坐胡床上,腳底下放著炭盆,紅通通的炭火烤得屋里也暖洋洋的。跟外頭下著大雪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兩個老媽子坐在她跟前,正說著家里的瑣碎事務。門開處,一陣寒風刮進來,三個fù人都轉過頭去。只見一個十多歲的姑娘,身段高挑,體態婀娜,擁一襲大袖裹著進來。人一進門,那脆生生的聲音就聽嚷道:“哎喲,好大雪。”

兩個老媽子起身含笑,張九月喚道:“冷吧?快過來暖和暖和。”

那姑娘走到她身旁坐定,摘下帽子露出面容來。就她兩個往那兒一座,就算不認識的,也看得出來,這是娘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徐衛的大女兒徐嫣。幾年功夫,1卜丫頭已經出落得水靈,那眼睛一轉,小嘴一抿,笑容能把冰雪都給它融化了。只是,模樣隨了娘,性格卻天差地。張九月年輕的時候,說話輕聲細語,個性善良,寬容。徐嫣則不然,到底是將門虎女,雖是女兒身,行事風風火火,頗有其父之風。

“娘,這大雪,爹幾時得回來?有信嗎?”徐嫣搓著手問道。

“我正為這事愁呢,這么大的雪好些年不見了,你爹那個人吶,一在外帶兵,什么也顧不上,唉,叫人憂心吶。”張九月擰著眉頭道。

徐嫣也嘆一句,她們姐弟三人,打小跟父親聚少離多。可徐九這廝又極疼孩子,因此三個娃都喜歡粘他,每次他一出征,就盼著他回來。正想著,聽母親問道:“你妹妹呢?好些沒有?”

“女兒剛才去看了,吃了藥,正捂著被子睡好多了。估計這鬲藥喝清就能好。”徐嫣答道。

旁邊那白干娘聽到這里插了一句:“二小姐體格弱,這大雪天的,我還是去瞅瞅。”

“嗯,你們都去吧。”張九月點頭道。

兩個老媽子走后,徐嫣忽然道:“娘啊我兄弟今天來過沒有?”

“沒啊,怎么?不在房里?”張九月問道。

“我書房也看了,后頭場子也看了,都沒人啊。”徐嫣嗓門高了起來。

不為旁的,這徐府上下,有誰不知道小官人是個“天棒”?從會走路開始,就不消停,成天地不著家往外跑跟他那些娃娃朋友打仗玩耍。后頭該讀書了,張九月費了老大勁,托了許多關系,給請了個有進士出身,但沒有作官的飽學之士。人家看徐郡王面子,來了,結果教了二十多天,扔下一句話衙內不是讀書這塊料,走了。后來又陸陸續續請了幾位先生,沒誰教得過三個月的。原因無他,徐虎那貨太頑劣,除了弓馬騎射感興趣以外對書本無愛。開始徐衛不當回事,還以為我徐衛的兒子,總不能只作個窮酸腐儒吧。可越看越不對勁這廝別整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吧?

“八成又溜出去胡耍了,這娃,只要他爹不在家,誰也不服管!”

張九月急道。“你說這大雪天,他能去哪兒?”

“這誰知道啊。”徐嫣也急了。話音剛落,那門“嘭”一聲給推開,只見一個身影閃將進來人一到,聲音同步傳出“娘!”

進來這娃就六七歲模樣穿件黑色短襖,腳上蹬著小皮靴腰里還扎著革帶,脖子上掛一把他姑媽給打的金鎖,映上那紅撲撲的臉蛋,煞是可愛。張九月一見他,臉就拉了下來:“這外頭好大雪,你又跑哪里去胡混?”

徐虎似乎沒聽著大人的話,愣頭愣腦地問道:“娘,爹幾時得回來?”

“你還盼著你爹回來?他要是知道你成天地不務學業,看怎么收拾你。”張九月嚇唬他道。徐虎一趔一趔來到母親身旁,倒不像給嚇著了,只道:“我去大哥家了。”

“你去大哥家作甚?”徐嫣在旁邊問道。

徐虎抬頭看了一眼姐姐,又把腦袋耷拉下去,道:“前些天大哥還教我們騎馬……”

“爹不讓你騎馬,你不知道么?”徐嫣責怪道。

“還教我們騎馬,可前天昨天都不見他,我今早去大哥家,見大哥病了。

”徐虎道。

張九月倒有些緊張:“病了?什么病?”

“不曉得,馬太公也沒告訴我,我問大哥,他只說我不懂。”徐虎說話間,坐上了胡床,一雙小腳直撲騰。這孩子有時候頑劣不堪,有時候看著又像早熟,別人家娃娃六歲時只怕還撲鼻涕泡,他有時說話卻像個大人一般。

他說的“大哥”不是徐家子弟,而是指馬泰唯一的骨血。當年馬泰陣亡,留下一獨子。這個孩子在徐衛、張慶、楊彥、馬泰這個異姓弟兄的子女中年紀最大。因此,馬二陣亡后,其他三個的兒女都管這孩子叫大哥。

張九月聽在心里,暗思,那侄子向來身強體壯,如何突然就病了?

雖說官人不在家,自己這個作嬸嬸的,得去看望才是。當下,便把這事放在心上了。說了一會話,她又訓誡了兒子幾句,便命他回書房去看書,大雪天,不要四處亂跑。徐虎極不情愿地答應下來,遂出了母親房門,索然無味地往書房而去。

剛轉出后堂,還在那回廊上耷拉著頭,忽聽得腳步聲急促,轉頭看去,卻是門房上的門子正往里竄。那門人也看到了徐虎,一邊招手一邊喊道:“衙內,衙內,大王回來了!”

徐虎一聽,兩個眼珠子登時放光!那小腿都邁出去了,又趕緊收回來。父親回家,這自然高興,但方才母親還在“威脅”說要是不聽話,等父親回來便讓他整治自己。這時候,如何去見得他?于是,不敢奔大門去,麻溜地殺奔了書房。

卻說那門人火速將徐郡王回府的消息傳到后堂,張九月喜出望外,帶著女兒便迎了出來。她母女二人跨出大門時,徐衛都還沒有上臺階,正跟門前指揮隨從搬東西。一口一口的大箱子,也不知道裝的是啥。徐嫣頭一個迎了上去,雀兒般撲到父親身旁,欣喜地叫道:“爹,可算回來了。”

“哎呀,好大雪!好大雪!”徐衛抖著身上的雪花,看著出落得越發標致的女兒,心情大好。他本四十出頭,正當壯年,可這帶兵在外,也顧不得體面。胡子拉渣的,看著張九月心疼。

“姐姐,看看,但凡不著家,就是這般模樣。”祝季蘭的聲音在旁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