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打宗了。將十拖著疲憊的身軀,提著殘破的兵器回到川滯川城。這一仗打得太艱苦了,以至于從戰場上幸存下的士兵回城之后,幾乎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來。為了搞賞英勇的戰士,素來以執法嚴苛而被士卒敬畏的徐衛也下令,今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熊熊篝火在軍營里被點燃,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們團團圍定,架上的肉“滋滋”地向,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那已烤得半酥的肥羊正一滴滴往下掉油。切下一大塊羊腿肉,就一口美酒,與并肩血戰的同袍把酒高歌,世上,再沒有比這痛快的事情!當然,如果非要比較,那就是這一仗下來,咱應該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賞錢。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那個造化。讓知軍人提拔提拔,也作個統兵官。
徐衛沒空跟弟兄飲酒作樂,楊彥受了傷,被他部下用盾牌抬回城的。據說很嚴重。走到楊彥的營帳外面時,忽然聽到里頭傳來他的吼叫聲:“誰敢!老子活剮了他!滾!”隨后就是一陣砰砰嘭嘭的摔打聲。沒多時,一群人慌慌張張地逃了出來。一看到徐衛,趕緊行禮。
“怎么回事?”徐衛盯著滿手是血的醫聳問道。
醫官躬著身子,未語無嘆氣。徐衛心里一驚,趕緊奔了進去。楊彥正坐在桌上,頭盔已經取下,此時他左手捂住半張臉,正呲牙裂嘴地叫喚。
徐衛奔過去,首先就看到那頂頭盔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再著楊彥。鮮血從他指縫里緩緩流出。
徐衛搶上前去一把拉開他手。這一看,直看得變了臉色。楊彥臉上。自左邊眉骨起,一直到鼻翼旁邊。一道創口讓人觸目驚心。他本緊閉著左眼,可能是因為劇烈的疼痛,不時眨一下,徐衛清楚地看到。他的左眼球已經是團血糊糊了。
“九哥!那群撮鳥想挖我眼珠子!”楊彥此時還呈現出一種幾近瘋狂的亢奮狀態。右眼中,野獸一般的光芒讓人望而膽寒。可看到徐衛后。眼中深重的殺機消失不見,就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弟弟,眼巴巴看著他的兄長。
徐衛執著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粘糊的血漿沾著兩人的手。徐衛很想抖出長官的威風來喝令他,可怎么也說不出口。拍著他的肩膀,徐衛的腔調有些異樣:“聽醫官的。”
楊彥一怔,徐衛的話對他來說。就是金科玉律。耷拉著頭突然之間又狂怒起來:“我干他娘的金狗!干他娘的李植!要是落在我手里。我非生生摳出他倆眼珠不可!”
“早晚有那么一天。”徐衛故作輕松地笑道。
沒想到,楊彥竟也帶著滿面血污獰笑道:“那好!就睜著這右眼等著!”
醫官被重新叫了進來,說楊彥的左眼是保不住了,必須摘除掉。可那軍醫鋸士兵的手都沒怵過,偏偏拿著刀面對楊彥時渾身抖個不停。楊彥一見,說了句,你這模樣,別左眼沒摘掉,右睛也給我割了,還是自己來吧,說罷就拿手去摳。滿帳的人都駭得魂飛魄散,你這比關二還狠!徐衛慌得一把抱住,當即下令將他五花大綁拴在桌上,又讓六名士卒,從肩到腳強行按住,他自己親自按定楊彥的腦袋,這才讓醫官
按說楊彥這種鐵漢,應該有關二哥刮骨療傷的架勢,不吭一聲,不皺眉頭。結果,他比誰都叫喚得厲害,拼命想掙扎,無奈全身被綁,又有七個人按住他。不敢罵徐衛,就沖部下和醫官發火,甚至威脅說等他起來要一個個,殺干凈。結果,醫官摘下的他左眼后,剛走兩步,就一頭栽倒,人事不省,
小西工一役,虎捷軍傷亡可謂慘重,槍兵、弓手、馬軍、重步,折了五千余人,傷兵就不用提了。可李金聯軍也沒有占到絲毫便宜,李植和完顏突合速從昭德府出來,有馬步軍四萬三千多人,往回撤的時候。金軍輕重騎還剩下不到一千五,步兵只三千不到,李軍的損失那就更駭人了。李植的嫡系只剩兩千三百多人,其他收編的賊人亂軍,最后回來的一萬都不到。
而讓他們叫苦連天的還在后頭。李植和突合速率部退往昭德府,卻發現城池早已經改姓易主。原來,就在他們出昭府,迫澤州,準備與虎捷鄉軍決戰之時,平陽府的馬擴抓住機會,以自己的五馬山寨舊部為根底,帶義軍數萬人一舉襲占昭德,斷了敵人后路。李植萬萬沒有料到,區區義軍,竟卜凹此大事!慌忙之下。繞道退往威勝軍六完顏突合速本震工姿整軍再與虎捷交戰,可見昭德府一丟,也只能被迫進駐威勝軍,并向坐鎮西京今山西大同的粘罕請求再派兵來援。
他們停下來,徐衛可沒停下。稍作休整之后,以張憲、馬泰、杜飛虎等將各率兵數百至千不等,一路北上,接連收復上黨、屯留、潞城、襄垣等昭德府治下各州縣,又一舉蕩平盤跪伏牛山的賊人。其實張馬杜三將根本沒怎么打,李金聯軍一退,依附于他們的流民強盜早就嚇破了膽,一見紫金虎的軍隊來了。那是望風而逃。還留在故土的百姓一見朝廷官軍的旗幟,紛紛痛哭流涕,控訴女真人和李逆的暴行。他們被禍害得不輕,亂軍賊寇一撥撥地來,燒殺搶奪,擄掠,最可怕的就是女真兵,專好尋婦人糟蹋,甚至有被蹂躪至死者
楊彥左眼沒了之后,得了個綽號。叫獨眼虎。一見馬胖子都單獨率軍出征了,我怎么能留下養傷?幾次三番地請求出戰,徐衛沒奈何,給他五百人,讓他去打橫嶺堡的強盜。結果頭天一早出發,第二天晌午就班師,干完了。
徐衛這一連串的反攻動作,使得李植大為驚恐。他給粘罕的信中說。如果任由徐九這么搞下去,莫說占據兩河,恐怕他還要一路北上,以圖紛州遼州等地,進而威脅太原。因此請求大金國派大軍來剿。
結果,大金國的軍隊沒到,南朝給徐衛的援兵卻到了。正月十六,徐勝率西軍七千趕到澤州,與弟弟會師。兩軍合作一處,直逼李金聯軍所在的威勝軍,也就是李植從前任職的地方。
河東義軍群情激憤,配合官軍行動。一時威勝軍地界上兵馬云集。李植一見不好,與金軍一道北撤,退入太原。徐家兄弟如影隨形,七戰七捷,擊潰紛州遼州的李逆叛軍,對太原形成夾擊之勢。
他哥倆一路北征,攻城掠地的速度。比當初粘罕西路軍南下還快。消息傳到燕去,粘罕既驚且怒!驚的是,虎兒軍竟有如此戰力!他與徐衛沒有直接交過手,只是得知第一次南征擋在紫金虎浮橋,讓二太子過不了河的就是這廝。第二次南征。一把火燒了二太子糧草的,還是這位。但他始終認為,二太子的東路軍并不是大金國的精銳,如果碰到自己,十個徐衛也不夠塞牙縫的。可這次,龍虎大王完顏突合速是他的親信悍將,所部兵馬也是女真勁旅。況且還有鐵浮屠!就這么還拿不下一個徐衛?突合速報告說重創了虎兒軍,使敵傷亡慘重,那你怎么還一再后退,一直退到了太原?
盛怒之下,他降了突合速的官。只是,兩次南征,對金軍消耗也很大。尤其是第二次,東路軍全軍覆沒,這個打擊對女真來說不可謂不要。因此,他一面派小將完顏活女率軍數千人往援太原,一面火速報告金帝吳乞買。
在上京的金帝一聽到“徐衛”這個名字,便問斡離不,這廝甚么來頭?二太子回答說,“南軍大將。宋之虎臣”其實徐衛哪是什么大將。五品知軍一個,放在后世,撐死了也就是個軍分區的司令。可斡離不接連與他交手,因此認定徐衛的級別一定很高。
他哪知道,大宋的老將們死得差不妾了,這才給了以徐衛姚平仲為代表的年輕一輩出頭的機會。
吳乞買召集各族官員商議對策,結果意見空前統一。那就是,現在不能跟南朝打大規模的會戰。原因有二,首先那是元氣未復,東路軍的慘敗,好比一記老拳打在心窩上。得痛上一陣。其次,契丹余孽耶律大石有漸漸坐大之勢,在西域搞了個甚么“咯喇契丹”誓言復國。兩相對比,誰的威脅更大?自然是契丹人!如果同時對付兩個敵人。女真消耗不起。
可徐衛這頭小老虎在那兒呲牙揚爪的,冷不防還撓你一下,總不能不管吧?最后議定,跟南朝和談,先把南邊穩住,等收拾了西域,再去坐中原的花花江山。國相粘罕卻有異議,他雖贊同媾和,但認為和談之前得先把小老虎痛打一頓。不然。南朝會認為我大金國是怕了他,南朝少帝行事素來沒個章法,萬一他一激動,讓西軍傾巢而出來收復兩河。到時那才叫一鍋沸粥,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