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報!大帥,金軍避開宋公回前來!”徐成派出切撐大聲稟報道。
正指揮各部結陣的徐衛并不感到意外,下令道:“行了,讓徐成撤回來布兵宋公原,主要就是為了延遲金軍進兵速度,現在既然對方迂回前進,這個目的也就達到了。等他們抵達戰場上,我嚴陣已成。
紫金虎的身后,長槍如林,身披數十斤重甲的槍兵整齊戈一,排成一個個長逾百步,縱十數列的方陣。與以前的“疊陣”不同,緊隨槍林之后的并不是弓手,而是袍車陣。清一色靈活輕便的單梢袍,每一座袍車配備“震天雷。三顆。這是經過都作院工匠們反復核算的,單梢袍打幾斤重的“震天雷。”射程最遠為一百五十步左右,這個距離拋射三枚出去,已經是極限了。
將袍車群布置在槍兵之后,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一旦戰事不利,敵軍騎兵突入我方陣營,這袍車群一定程度是能夠形成障礙。保護后面數以萬計的弓弩陣營。
馬泰和吳瞬二人率領陜華涇原兩軍的騎兵,蔽于大陣兩翼,待陣成馬軍方退。若戰局不順。則救之。若敵潰敗,則追之。持大刀重斧裝備長盾的重步兵依舊左右排開,將弓弩手包裹在內。但楊彥第一指揮的精銳步兵,全部換裝了京兆下發的那種既長且窄的長刀,作為除騎兵之外的第二梯次突擊部隊使用。
徐原的涇原軍同樣和陜華軍一般無二。列嚴陣以待北夷。此時,陣形已經布得七七八八,將領們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網想松口氣,不知從哪處冒出的號角聲驚得他們四處張望!
徐衛尋聲望去,東北方向,那處小山丘之后,轉過一隊騎兵。速度飛快,眨眼間已在數百步外。這支馬軍約有數百騎,直奔宋軍大陣而來,卻也不是直沖。而是繞陣窺視。徐衛不理它,目光始終放在那山丘轉角處。
終于,一桿大旗徐徐露出,騎兵在前,步軍在后,如同一條大蛇般從山后蜿蜒而來。攢動的人頭難以計數,金軍來得不少。
“大帥,左邊。”吳疥大聲說道。
徐衛轉首向左,那邊的闊地上。黑壓壓的人潮正向他們匯聚。徐衛看了片玄,突然暗叫一聲不好,徐成還沒有撤回來!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向大哥交待?正著急時。便望見數里之外的直道上,一片黑影漸行漸近。
幾乎在同一時間,金軍前哨騎兵也發現了駐守宋公原的西軍部隊在往回撤,號角聲徒然大作,這數百騎調轉馬頭。直奔徐成而去。徐衛大驚!才想命令馬泰立即率領騎兵前去迎接,嘴里方叫出一個。“馬。字,卻聽得不遠處涇原軍陣中蹄聲大作,展目望去,只見一小將率百十騎火速離開主陣,直沖北面百去,不是楊榮是誰?大哥情急之下。把自己的護衛馬軍也派出去了,到底是父子連心。
兩支騎軍,從不同的方向往同一個地點沖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那楊榮收了長槍,從鞍上取下鐵弓一箭射去,離著一百六七十步的距離,敵騎居然應聲而到。不過眨幾下眼睛,楊家小將已經射出兩箭,無一虛發。
說來也怪,這支金騎似乎得了命令。一見宋軍騎兵策應,估計著要撞在一起,竟調轉方向,避開了楊榮所部,向主力靠攏。
“不愧是麟州楊家后人,了不得。”吳階贊道。
說話間,徐成已經越來越近。楊榮率部上前接住,讓步軍先行,自率馬軍殿后,而他本人則留在最尾端。執長槍護衛。
金軍那支哨騎蠢蠢欲動,楊榮始終掉在后頭,一直到徐成安全回陣為止,他才一提韁繩,那胯下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而后才撒開四蹄,閃電般奔回!
“人如冠玉,馬如蛟龍!好!”徐衛難得如此毫不掩飾地夸贊誰。楊榮應該覺得榮幸。
金軍越來越多,左右相對而行。于直道前停下。那桿軍旗立在當中。上面寫的什么看不明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旗下之人,絕不是尋常之輩。你看,那軍旗下方連著十數騎,全都披著戰甲,跨著駿馬。在金軍里,無論步兵騎兵,裝備鎧甲的都只是少數,即使是宋軍。甚至精銳的西軍,也不可能作到人手一件重甲。要是那樣,大宋朝再雄厚的財力都得虧空。因此,軍旗下,必是金軍統帥。
只不過,徐衛并不知道,女真人還算給他幾分薄面,粘罕親自來了。
“哪處是虎兒軍?”粘罕遠眺對面嚴整的軍隊,卻視若無睹,只顧著尋找虎捷和徐衛。
耶律馬五望了片刻,指著那桿“忠勇徐衛”大旗道:“國相,那處便是虎兒軍大陣!”
“看看。”粘罕話音未落,已經策動戰馬出陣。直奔對面而去。慌得活女,銀術耳,習不幾名金軍勇將緊緊相隨,生怕他有個閃失。
奔出約兩箭之地,再往前估計要進入神臂弓射程了,粘罕方才勒住洲光明正大,地察看起陜華軍大陣來六“這就是虎兒軍早用的陣法?”粘罕側首向耶律馬五問道。只不過這問題馬五也答不上來,因為見識過“疊陣”的完顏突合速已經掛了。馬五和委宿等人圍平陽時,徐衛是依托城池反擊。
“不錯,長槍居前,弓弩在后。馬軍護于兩翼,這便是紫金虎慣用的陣法完顏銀術可在平陽城外吃了徐衛的虧,對這陣法頗為熟悉。已經抓住了幾個主要特征。不過話說完。卻又疑惑道“眼并這陣,卻多了飽車。不知為何。”
粘罕仔細觀察,點頭道:“確實嚴整,這種陣形,若是直接遣馬軍從正面沖擊,那是自尋死路,鐵浮屠都不一定能沖得動。定戎之役,你們為什么慘敗?”
定戎,是金西路軍一干將佐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因此他一問這話。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個個雙手提韁繩,挺直腰板,直視前方,滿臉的大汗也不敢去擦一下。慘,確實是慘,十萬大軍,折了一半,被擠入渭水溺死者難以計數,實在是大金立國以來未有之慘敗!
“妾宿也是百戰名將,居然犯這種錯誤!西軍號稱南朝精銳,跟黨項人糾纏一百多年,如果把他們當成是兩河宋軍那樣的烏合之眾,焉能不敗?你們說說看,眼前這陣,如何破?”粘罕目視前方問道。
“先用步軍堵上去,待兩軍糾纏。再以馬軍攻其側翼。”完顏銀術可建議道。
粘罕一聲悶“哼:小西軍一役,完顏突合速就是這么打的,數倍于紫金虎,一直打天黑也沒分出勝負。”
此時,委宿之子小將完顏活女說道:“以馬軍襲擾。”
他這話雖簡短,卻得到了粘罕贊許的目光,難怪當初太祖皇帝說“此兒異日必為名將。”確實不錯。手搭涼棚看了看日頭,估計再有個把時辰就當正午了,遂調轉馬頭,一面說道:“南人都以我女真喜嚴寒。不耐酷暑,今天我軍便在烈日下打一場給紫金虎看看。
再說宋軍這頭,早瞧見有十數騎離了陣,大模大樣的搶出來窺視我軍。還在那里指手戈腳,好似品頭論足一足,讓人看得一肚子鳥樣,可上頭沒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四萬馬步軍保持著嚴謹的陣形任那毒日烘烤,我自巍然不動。時間漸漸消逝,金軍似乎并沒有急于進攻,當他們所有的部隊抵達之后,就松松垮垮地列成陣。因為金軍知道宋軍沒有騎兵優勢,他不怕你突然沖過去。
徐衛摘下頭盔抱在手里,臉上豆大的汗珠喘著臉頰流下。說老實話。這次金軍種種異常舉動讓他心里隱約覺得不安,他沒跟粘罕直接交過手,當初在鞏縣,也僅僅是和兩位哥哥一道,騷擾了一下對方。因此無從了解粘罕的指揮特點,據說此人暴戾成性,但能作一國之相,掌一國之權,恐怕不是“暴戾。兩個字就能概括的。
突然,他發現對面金軍陣前,騎兵正在集結,利索地戴上頭盔,準備迎敵。吳階一見,便知道對方又想用騎兵正面突擊,心里暗道,怎么吃了好幾回虧還不吸取教?沖吧,沖不死你!這幾百座單梢袍等著呢!
嘹亮的號角聲驟然響起,隨之而來的,是金軍爆發出的震天吼聲!所謂“先聲奪人”仗沒開打,還吆喝幾嗓子,殺殺對方銳氣!
徐衛嘴角一挑,冷笑著舉起右手。楊彥手執曲刃槍,拍打著自己的胸甲,目光冷峻,喉頭發出低沉的吼聲。
“虎,虎,虎”不止是陜華軍,包括涇源同袍在內,將士們拍打著兵器鎧甲。一浪勝過一浪的吼聲響徹四野!
宋金兩軍互相挑釁,示威,誰也不甘示弱!
金軍陣前的粘罕點了點頭,還不算太失望,虎兒軍至少在氣勢還是有模有樣的。不過宋軍的花架子他沒少見,因此也并不怎么在意,舉起手朝前一揮,左右兩翼的拐子馬如離弦之箭一般脫離主陣,向對面突去!
幾百步以外徐原一見,拔出佩刀,高高舉起,大聲喝道:“弓弩,準備”。
各級統兵官傳達命令之后。超過一萬的弓手都麻利從地上拔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箭頭朝下,等待下一步命令。徐原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高舉的戰刀紋絲不動。快進入神臂弓射程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讓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從前與金軍作戰,對方常常用左右兩翼拐子馬沖擊,這不稀奇。但眼下,兩拐子的馬軍離了主陣之后,往前奔馳一段距離,卻并沒有象從前那般會合一處發動沖擊。而是越拉越開!
徐衛拿馬鞭頂了一下頭盔,往前望去,不對,他這不是想沖擊我正面!
“傳令,讓兩側馬軍準備反擊,重步警戒!”在得到徐衛許可之后。吳階發布了命令,他判斷,金軍騎兵是想從兩側突進陣中。
可這一次,連善戰如吳晉卿也猜錯了,金軍根本就沒有靠近宋軍大陣的打算!當凹曰況姍旬書曬芥傘麗方所有騎兵都執出弓箭時“徐衛想起了從前看的電影兵圍著步軍方陣轉圈圈的景來
破空之聲徒然響起,利箭呼嘯著飛向了宋軍陣營!
“兩側弓手反擊!”徐衛面無表情,厲聲喝令。軍令一下,護于兩側的重步兵立即半跪,他們身后的弓手在扯開弓弦,尋找著目標。從前作戰,敵騎迎面而來,就是閉著眼睛也有可能射中。可這次不行,目標是快速移動的,隊形也并不密集。這非但要考驗弓手的本事,更要依靠運氣。
女真馬軍騎射的本領著實不賴。再加上宋軍為了保持陣形而不能移動。每一波箭雨過來,都有士兵中箭倒地,而反擊的效果跟從前相比大打折扣!
“嗖嗖”的利箭不停地飛向陣中。最開始。士兵們還保持著極好的軍事素養,巍然不動,可后來,眼看著同袍一個接一個的中箭。陣形開始騷動了,,
“大帥,金賊利用馬軍襲擾,這備耗下去,勢必軍心渙散,是不是把騎兵派出去截殺?”吳階不無擔憂地問道。
徐衛一時無言,騎兵擁有良好的機動性,現在金軍這種打法,才叫揚長避短。他這種不間斷的襲擾。縱使不能造成多么嚴重的傷亡,但對于士氣的打擊可謂沉重!確實應該把馬軍派出去截殺,騎兵的天敵,在熱兵器出現之前,只能是騎兵!
但善戰者,不慮勝,先慮敗。我如果現在就把馬軍派出去,自問陜華涇原兩軍的騎兵,比得上女真騎兵么?這此看來,除子折家軍的騎兵可與女真人一爭長短之外,還沒見過宋軍有騎兵能與金軍抗衡的。
萬一集這點騎兵被對方消耗干凈。那之后我拿什么當突擊力量?如果戰局失利,又拿什么來掩護撤退?宋金開戰以來,宋軍最大的損失。不是出現在兩軍對陣之際,而是潰敗之后對方揮師追殺之下!
“大帥,速作定奪!”吳階大聲喊道。
“上!”徐衛切齒嘣出這個字來。因為他看到,在宋軍弓箭反擊之下。金軍騎兵把距離拉得更遠,射箭時不直射,而是抬高角度吊射,反正你幾萬人扎在這里不能動彈。就這么耗半個時辰,我軍士氣必然跌至谷底!
馬泰從金軍騎兵一沖過來開始。就急得沒辦法,尤其是看到金騎不斷放箭襲擾大軍之后,更是紅了眼。無奈上頭沒有命令,他只能彈壓住部屬!心里那口氣,攪得五臟六腑似乎也炸裂開來!
“大帥有令!馬軍上前截殺!”
總算等來了命令!馬泰一提大斧,對吳磷嚎道:“你左,我右!”語畢,一馬當先搶出陣去!身后,憤怒的騎兵們緊緊相隨,脫離主陣。閃電般向敵騎撲去!
粘罕在遠處望見宋軍騎兵出動。不由得笑謂耶律馬五道:“南軍的騎兵只能用作儀仗,上陣爭雄?哈哈!看我女真驍騎如何破他!吃掉紫金虎的騎兵,今天這場仗,我耍他伏尸三十里!”
馬泰在數萬弟兄的關注之下,身先士卒,馳騁于前!那肥碩的身軀絲毫無礙飛奔!眾軍只瞧見一匹神駿的戰馬馱著小山似的他發足狂奔!
前頭,是剛剛繞回來的金軍騎兵!身后,是怒吼的同袍!耳畔,盡是獵獵的風聲!
馬二執起了長柯斧,那張沒有一絲褶子,活象個慢頭似的臉上,殺意正濃!戰馬奮蹄,敵在咫尺!身后的部下追了上來,與他齊頭并進!金軍騎兵的反應也極快,一旦發現宋軍騎兵出擊,立即兩翼排開,擺出攻擊陣形,收了弓箭,執定長槍彎刀。迎面沖來!
兩支飛馳的騎兵以萬鈞之勢撞在了一起!
馬泰手中大斧猛然揮出!很難想象。如此肥胖的一個人,使這般沉重的兵器,竟能如此迅速!時方的長槍還沒有沾到他的身,已經被那大斧以雄渾無比之力砍飛出去!
慘叫聲充斥于耳邊,很快兩軍就分隔開來,地上,留下的尸體和傷兵比比皆是!但兩軍騎士在奔出一定距離之后,立即調回馬頭,再組陣形,又一次發動了沖擊!
騎兵打仗完全不同于步兵的糾纏,兩名騎士之間,一個照面就分勝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干脆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馬泰左肩鮮血直流,激戰中,掩膊可能彈了起來,沒能護住他的側面。讓人砍了一刀。此時,這位虎捷馬軍統制,官拜都監的胖子面目猙獰。左右一望,見攻擊陣形已經妥當。狂嚎一聲,再度提著大斧,第一個沖了過去!
常說“回合”什么叫回合?騎戰或車戰中,兩支軍隊對沖,短兵相接時,叫“合”透陣而過之后。調轉馬頭再沖,這叫“回”回合之稱因此而來。女真人除了叫囂“滿萬不可戰”之外,還有一說,便是自稱“不能打一百回合。何以謂丐軍”以炫耀自己的戰力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