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且系隆興蘭年五月,那關中平原卜,片片金黃色餉刀甘市為壯觀。()金軍在其所占領的原腳延陜華兩路范圍內,大興屯田,雖然比不了和平時期萬民耕作的規模。但解燃眉之急,補充軍用還是沒有問題的。委宿急切地期盼著揚眉吐氣,這幾個月他實在忍得難受。如果不是粘罕臨行前一再告誡他,不可輕敵冒進,首要任務是在陜西占穩腳根,而不是擴大成果,他早就跟西軍干上了。
耶律馬五看出了端倪。不止一次地勸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徐衛現在握重兵虎視眈眈,如果主動出擊。是正中他下懷。我們可以不把隆興和議當回事,可西軍不一樣,這個和議對他們還是有相當約束力的。只要我軍不輕舉妄動,不讓對方抓住把柄。紫金虎就不敢發動攻勢。現在金軍應該作的,是盡快把秩序穩定下來。廣積糧,緩用兵,蓄力以待。妾宿應允。
而此時,徐衛已經厲兵秣馬數月。物資得到補充,軍隊得到休整,尤其是選鋒馬軍在折家軍官的刮練下,作戰能力明顯得到提升。建立一支精銳的騎兵部隊,不光是有兵有馬就能行的,還得需要戰術。大宋百余年來,馬軍不是不被重視,而是沒有那個條件。現在,徐衛通過撥給繳獲,有了一支七千騎左右規模的馬軍。刨去一部分用作運輸護衛的劣馬,能上陣的。也在五千以上。
在此期間。徐衛一如既往地關注火器的研發。“奔雷箭”經歷了實戰的檢驗,被證明是一種有效的火器,只是威力不足。工匠們通過數量的優勢來彌補質量上的不足,將本來二十支的火藥筒箭,增加到了三十支,甚至四十支。后來因四十支藥箭的重量過大,不利于攜帶,遂定標準以三十支為限。
至于管狀火器,發展仍是最困難的。畢竟成熟的槍炮那是好幾個世紀以后才有的東西,想跨越數百年提前玩上它,委實不容易。現在,都作院只基本解決了“炸膛”的問題就用埋藏較深的石炭來冶煉。但射程仍舊不盡如人意,一直在三十來步左右。不管野戰城戰。都不如奔雷箭好使。
值得一提的是。匠人們還鼓搗出了一些“概念型”的器械。比如握木為筒,以弓弦作彈力,將震天雷改壓入筒中,將筒口抬高角度,燃火放弦而發,震天雷便以曲線拋出,可以飛越障礙,攻擊隱藏其后的敵人。還有就是在火器里加入扎馬釘,以器械發射,借火器爆炸將扎馬釘遍灑地表,阻礙敵馬步軍前進。
徐衛不以成敗論,凡是有新想法的,不管符不符合實戰要求都給予獎勵。
有了這些本錢,徐衛便琢磨著要找女真人練練。可話說回來。畢竟宋金兩國現在已經達成和議。如果這種情況下發動大規模進攻,金國是什么反應,行在是什么反應。都不可預料。
張俊回鎮江之后,報告了陜西的情況,趙桓給陜西的指示。是固守宋金和議正式達成之后疆界。
也誠是說,鎮江行在默許了徐衛鉆的空子。只承認金帝吳乞買的使臣到達鎮江行在,兩國正式飾結和約之后的邊界。而且,前些時日永興軍帥司擊潰銀術可和石家奴,徐衛手里還算抓著把柄,因為銀術可主動攻擊了他。
現在委宿率領的金軍十分“克制”不主動尋釁,甚至退到了渭水以北。你這時候再發動大規模進攻,等于是撕毀了網剛飾結的隆興和議。這個舉動會引來什么后果,誰也預料不到,鎮江方面不敢冒這個險,徐衛也不愿意去作這個出頭鳥。
可眼看著一片片麥子成熟了小金軍要是一收,整個兵精糧足出來怎生是好?
驕陽似火,廣袤的平原上,入眼盡是一片金黃。因是晌午時分,田地里罕見人影。偶爾一陣輕風拂過,吹起麥浪。這里是渭河以北的標陽縣境內,北臨耀州,西接京兆,屬于在陜西的宋金兩軍前沿。
打西面奔來一支馬隊,陣勢不大,某數十騎。俱都著便裝,但馬背上的騎士神情別悍,鞍上懸著弓弩,掛著砍刀。隊伍前頭數騎,正是徐衛、馬擴、徐成、李貫等人。眺望著這片麥田,誰也沒說話。
馬擴跳下地去,進入一塊田里,折下兩只麥穗。放在手里一搓。但有些麥粒脫落,他又放進嘴里嚼了嚼,然后吐掉,回頭道:“至多十來天,就能收割了。”
徐衛聽罷,手搭涼棚四處眺望,點頭道:“看來毒宿也防著我們,這里耕作得
“相公。據報,廊州已經有人開始收了。”李貫報告道。
“不奇怪,委宿以我必攻腳望延,自然謹慎些。我是擔心同州華州河中府這一帶啊,地勢平坦,土地肥美,女真人要是來個大豐收…”徐衛一邊望一邊說道。
“大帥,宣撫司怎么說?”馬擴皿來問道。
“王判還是說克制克制。不可主動挑起事端,不同意我們發起進攻。”徐衛道。四月底的時候,他曾經給秦州方面報告過打算發動一波進攻的事情。但王庶沒有同意,反而百般勸誡他,說這回金軍進攻,借口就是當初西軍主動侵犯了河東。你要是發動“麥收攻勢”女真人就又有話講了。
馬擴搖了搖頭:“這麥一收,金軍可就在陜西站穩了。”
“此地距離我軍如此之近,干脆派出人搶收!”徐成突然說道。
馬擴看他一眼,笑問道:“徐統制,便是給你一萬人手,你一天能搶收多少糧食?而且女真人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收割。”
正說著,士兵突然喚道:“過來一隊人馬!”
眾人順勢望去,只見東南角那處村落里奔出一片人影,有人扛槍,有人執棍,還有的提個鑼敲得咣咣響,正沖這邊趕過來。
“走。”徐衛調轉馬頭,帶領部下風一般卷走了。
傍晚時分,方進長安城。便被張慶擋住。他任帥司的主管機宜和書寫文字,掌管機要。攔住徐衛,劈頭一句道:“秦州來員,正在帥府等候。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十萬火急?我這不是擋在金軍面前么?能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徐衛心中疑惑,也不遷延,當即打馬奔回帥府。
那花廳上坐著一人,年紀當在三十出頭。徐衛穿越以來,見過不少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儀表堂堂。才貌出眾者,不在少數。可這個人,簡直一表人才,人才一表!在那廳上一座,腰直頭抬,目不斜視。見自己進廳,他不急不徐地起身,拱手行禮,不卑不亢。身材雖談不上高大,但一臉正氣,若要以貌取人,這位一看便是好人。
“下官宣撫司“機宜干辦公事,劉子羽,見過經略相公。”那人對徐衛敘禮道。
徐衛只記著那“年萬火急”直接問道:“何事?”
“奉宣撫司王判之命,請相公即赴秦州,有要事相商。”劉子羽答道。
徐衛略一思索:“你是宣撫司的機宜?”得到對方肯定答復之后,又補充道“方便說么?”
那劉子羽思量片刻小聲道:“回大帥,東邊出事了。”
“東邊?兩河?”徐衛眉頭一皺。
劉子羽點點頭。
“莫非…”徐衛心頭一震。已經猜到可能是什么事情了。當下也不多問,命劉子羽暫去館驛,明日一早,隨自己同往秦州。當夜,徐衛自有一番安排,命王稟吳階暫時主持軍務,京兆府司錄主持政務。
次日天未亮,他便與那宣撫司“機宜干辦公事”劉子羽一道,直奔秦州而去。一路上與其閑聊得知。這劉子羽月剛從轉運司調到宣撫司。讓徐衛頗為意外的是,他竟然是陜西轉運使劉翰的長子!只是因為沒走科舉。靠蔭補得官,因此升遷不快。
五月初九。徐衛抵達秦州。此地雖不比長安繁華,但隴上江南的稱呼也不是白來的。自古都是隴右門戶、戰略要沖、道路樞紐。而且秦隴之士,重義輕生,義之所在。蹈死不悔,種師中說這里是英雄用武之地,此言非虛。
進城時,那城上將士,皆徐衛部曲,見到大帥分外欣喜。
有人高呼一聲“大帥到!”士兵蜂擁而來,將徐衛團團圍定,拜個不停。那城中百姓,聞聽小徐經略相公到了秦州,都來看熱鬧,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都說伸笑臉人,可徐衛馬鞭一揮。厲聲喝道:“回去!本帥幾時教你們擅離職守!”駭得一眾官兵慌忙散去,各回崗位。
百姓一見,心說紫金虎果是威風!也都散開道來,徐衛等人方得通行。出了包圍圈,劉子羽忽道:“大帥聲威所至,軍民共仰,下官欽佩得緊。”
這句話徐衛怎么聽都不對味小淡然笑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都是別人胡亂吹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