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承淺退了燒,可仍舊迷迷糊糊地睡著,肖唯安排了暗影,讓他暫且藏在竹園里,等承淺病好了,把他留給承淺的親筆信留給她,讓她少做安排,再讓暗影去用橫刀換那本刀譜。
臨別時,肖唯與歐陽落談了一會,內容均是圍繞著這次去柳州上任總管之事,只在最后結尾時,讓他幫忙照顧承淺的安全。
對于承淺,肖唯是不放心的。
他走的很急,希望能早出早歸,只是經過一番整理后,肖唯發現自己沒什么可帶的東西,他的軟劍已經被吳天的斧子給劈斷了,心中正尋摸著想換把武器。
因為軟劍的劍身柔軟如絹布,但凡是軟兵器這類的東西,幾乎都是運用手腕發招,手臂只是一個牽引,所以肖唯也會用鞭。
這次他要換把武器,他思忖許久,決定換橫刀,因為承淺喜歡橫刀。
肖唯已經在路上走了幾天了,在一座小鎮里遇了雨,所以大家找客棧歇息下來,剛吃過午飯,一行人閑來無事地坐在客棧的一樓,沏壺茶,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閑聊。
這日的雨從清晨一直下到了午后,他一邊玩弄著手上的一件玉飾一邊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雨水打在青石街道上,滴滴答答作響,就像是他的神思在跳躍著,此起彼伏,永無止息。
陰雨天的緣故,房間里很暗,白日里也點著燈,空氣中夾雜著潮濕的水氣撲面而來,他聽著身后幾位總管的閑聊聲,默默不語。
這雨沒有要停的意思,說不定要下上多久,好在已經入秋,不是汛期,否則開天門里又要忙了。
而同一世界的另一端,暗影突然出現在蜜桃園里,不驚動任何人地就把這封信送到了承淺的枕邊,然后拿著斷魂刀坐在承淺床邊,靜靜地等她醒來。
她的病好了,只是每次喝過藥就昏昏欲睡,醒來時天快亮了,睜開眼就瞧見床邊的圓凳上有人坐在那里,平時都是鬼權坐在那里,今日這人的身影輪廓要大上一些,她有掌燈睡覺的習慣,迷蒙著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是暗影,只有一面之緣的暗影。
暗影的身法很奇怪,她總是能在暗影的身上揪出那么一點痞痞的味道,他的身份雖然不明白,但她卻是放心的,因為他是肖唯的朋友。她在沒任何人幫忙的情況下撐起了身子,又拽了里面的被子墊在自己背后,“來這有事?”
暗影嘴角慢慢往上挑起,然后指了指她的枕邊,承淺順著他的手看去,一封信就在枕邊。
撕開信封,抖開信紙,仔細地看了起來,許久后,她才發現原來那把斷魂刀被暗影背在身后了,只用一根黑色的細帶系著,如果不是看到了他肩膀的那個劍柄,她還真就沒找到那把橫刀。
麥東東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半魂刀刀譜的描述,只說刀譜名叫《半魂刀》,不是什么至高無上的武林秘籍,可何展齊為何會從刀鋒手里把秘籍要來?
好像是挖了個陷阱等著她跳一樣。
“怎么樣?考慮好了沒?這把刀也不是什么精品,換了也就換了,你不是要找這本刀譜嗎?”暗影笑著問,
承淺垂眸暗暗揣測,無論怎地,這次也不是她去換刀譜,沒什么可怕的,所以承淺決定讓暗影幫忙去換刀譜。
想到這里,她笑了笑,笑容很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對之處。“如此的話,就麻煩你了。”
暗影站起身,“不麻煩。”
承淺有些愣神地看著他,那黑色的薄霧慢慢地從他的衣服內滲透出來,好像黑霧就是從皮膚上騰起的,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腦中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半魂刀》刀譜也就是麥老頭看管的《六界禁書》,這本禁書如果被妖魔界找到,六界就會被打通,到時候,后果不堪設想。
暗影這樣詭異的身法,會不會是妖魔界中的人?
她心中猛地一凜,剛巧那黑霧騰起到最高點,黑霧四周都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她分不清那是什么香味兒,只是懷疑他是妖魔界中的人,然后本能地去抓他的手。
很明顯,暗影也是一怔,沒想到她會來抓自己的手,他想甩掉那手,可是那手就是緊緊地抓住了自己。
承淺覺得一種吸入式的疼痛在侵蝕著自己的手,然后蔓延全身,就好像是將他她進了風暴的正中心,她越是覺得痛就越抓緊暗影的手,最后頭爆裂似的疼,好像有千萬只手在拉扯著她的頭發。
她緊咬著牙,忍著那種疼痛,漸漸地,她開始痛呼出聲,可卻不知道,黑霧已經形成一道屏障,黑霧外聽不到黑霧內的聲音,然而從黑霧內卻可以聽到很多微乎其微的聲音,甚至是腳步聲,樹葉被風吹拂的沙沙聲。
隱約中,她聽到了瑤紅的聲音,“小姐起了嗎?”
“沒吧,沒聽到傳喚。”一個侍衛的聲音。
她似乎聽到了開門吱呀聲,只是那疼痛越來越劇烈,長至極點,她哀嚎起來。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黑霧包裹住,黑霧似乎侵入了她的身肌理以及五臟六腑,她的疼痛長到極致,真的是無法承受的痛,腦中忽然有一瞬間的空白,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瑤紅端著藥碗,愣愣地看著床上,被褥很亂,可小姐卻不在,她突然害怕起來,昨夜她就睡在隔壁,院子里也加強了守衛,如果真有人從外面闖進來她一定會知道的!更何況外面還有侍衛守著?
忽然意識到小姐失蹤是件可怕的事,瑤紅的手劇烈地抖動起來,凝瓷藥碗最后啪地一聲打碎在地,濃郁的藥汁立刻彌散四周,她尖叫一聲,可下一瞬眼睛就瞪的老大,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她發現地面上有一張信紙。
管不得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信紙拿起來,快速查看一眼,外面有人沖進來,詢問是怎么回事。
她在人群中找到了歐陽落的身影,立刻沖過去將信紙塞到他手上,然后催促其他人趕緊四處尋找小姐的身影。
蜜桃園里已經炸開了鍋,連平被禁足在蘭園的蔓生都站在了門口,抓了一名侍衛詢問出了什么大事,一聽是承淺失蹤,連忙回屋修書一封,站在房后撒在地上一些特質的信鴿糧食,不出片刻的功夫,就有鴿子飛了過來,落在糧食上,蔓生抓住鴿子,想信小心地綁好,然后放飛鴿子。
看鴿子飛走,并沒有人射下,這才放心地轉回頭準備回房去,才一回頭就看見臉色蒼白的蔓知站在那里,抖著身子,捂著嘴,似乎想讓自己抑制住自己的咳嗽。“哥...”蔓生低下頭。
“你!”話還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連日來的將養全部都白費了,肺癆這病就是動不得火,生不得氣。
蔓生一下子跑上前,將哥哥的身子接住,小心地捂住他的嘴,查看著四周,見沒人監視他們才在他耳邊道:“哥,你小點聲,如果被承淺的人看到,我們都要死在這里!”
蔓知剛才在氣頭上,現在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壓制住咳嗽,他用盡全力地推開蔓生,冷冷道:“你不是我弟弟,我弟弟蔓生不是這樣的!”
那一刻蔓知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狠狠地推了蔓生一把,蔓生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他瞪著無辜的大眼,靜靜地看著呼呼快喘的哥哥。
蔓知幽幽搖頭,最后狠狠地閉了眼。“是不是沒有我,你就不用受制于人了?”
蔓生突然覺得哥哥就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隨時隨地都會離開他一般,想到這里他怕的要命,上前擁住哥哥的身子,在他耳邊小聲道:“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我...”
盛開的一叢蘭花搖曳著,香氣在四周,而兄弟倆卻擁抱在一起,哽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