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人民醫院住院部512病房里一片寂靜,水藍坐在床邊的書桌旁沙沙的寫著作業,李青梅躺在病床上看著虛掩的門外思索著什么。這個病房比半個小時前她居住的2樓病房環境不知道好了多少,房間面積雖是沒有那間大,可不管是從衛生環境還是房間里的設施,都強上十倍。更貼心的是,這個房間里不光只有一個病床,不需要再和陌生人擠在一起夜不能寐,此外還有單獨的衛生間和陪護的床位。
房門輕輕被推開,李青竹走了進來,臉上略顯汗跡,這個天氣的江南還是秋老虎肆虐的季節。空調機發出微微的聲響,李青竹愜意的站在空調下面吹了吹冷風,一邊說道:“姐,我到值班室和交費處都問過了,這兩萬錢就是剛存進來的,交存款單給值班處的是一個小伙子,二十來歲,交完問了問你的病情就走了,存款人寫的是你的名字。”
“你說會是誰在幫我們?”李青梅已經想了半個小時這個問題了,可把自己家的親朋好友想了個遍,都摸不著半點頭緒。她說認識的人中,怎么都想不出誰家里能一次拿得出這么多錢來。
“會不會是你們廠里派人來存的?”李青竹也是一片迷茫,兩萬塊錢啊!他幾十年不吃不喝才存得下來,就這樣連名字都不留,照面都不打一個直接存進姐姐的戶頭,這太不可思議了。
李青梅搖搖頭,自己所在的街道工廠?這是不可能的,廠里幾十個職工每個月的工資才一兩千塊錢都快發不出來了,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存這么多錢給自己。
“要我說今天這事真是奇怪,我剛才去打聽了一下院長的事。”李青竹也就是那么一說,他也不相信會是姐姐的廠里存的錢,單位上報銷是要自己先看病再拿發票報銷的,就算可以提前借錢那也得員工先打借條給財務,領導簽了字之后自己去領,哪有這樣一聲不吭直接存進你戶頭的道理?
“姐,院長怎么忽然把我們安排到這里,我可是聽說這不是有錢就能住進來的,起碼要縣級干部醫院才會安排。你是不是從前和院長認識,還是我姐夫以前的朋友幫忙?”李青竹絞盡腦汁的想著緣由。人都是一樣,在情況發生急劇轉變之后,要是弄不清這里面的狀況,就算是天大的好事情,睡覺一樣都踏實不下來。
李青梅猶豫著答道:“這……我不認識院長,要說是水藍她爸的朋友幫忙,也不大可能吧……”
水藍聽著身后母親和舅舅的小聲議論,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她早就猜出這是誰做的了,除了他還能有誰能這么做,還有誰能做得到?女孩的心亂如麻,手中的筆在作業本上寫得凌亂,只有一個名字翻來覆去的謄寫在紙上,心中早已是百味雜陳。
他現在在哪,是不是在家里看書,還是……
水藍注視著窗外住院部大門外街道上的車水馬龍,心思卻飛到了遠方,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態的思念安然,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刻,是他悄無聲息的站在了身后遮蔽風雨。如果是在開學之前,水藍不會像現在這般為難,因為那時候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現在該怎么辦?既無法拒絕安然的幫助,又不愿意面對男孩的同情。
他是真的愛我嗎?如果不是為什么會這么做,如果是又為何還想著董青……
女孩想得有些癡了,她很希望男孩只是因為愛自己才這樣做的,可又擔心他只是因為同情而做出這樣的行為。
門外的過道上忽然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像是一男一女。說話聲漸近,敲門聲響起。李青竹過去打開房門,外面站在一對三十多歲的男女。
“李青梅是這個房間嗎?”男人問道。
李青竹連忙點頭:“是,請問你們是?”
“哦,”女人說道:“我們是水藍的同學的家長,聽說李青梅同志生病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她。”
“那請進來坐。”李青竹把兩人讓了進來,房間里水藍已經放下手中的筆,把母親扶了起來。
“叔叔阿姨好。”女孩羞怯的和對方打著招呼。安然的爸爸媽媽來了,水藍更加確定今天發生的事情是男孩做的,不然叔叔阿姨如何會知道母親生病的事情?水藍慌張的拿起杯子倒著開水,心里莫名的想起安然曾經的戲言:以后看見我爸媽可要叫公公婆婆。想到這個臉色更發的紅暈起來,端著水瓶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衛蘭,謝謝你們了。”李青梅微笑著說道,她自然是認識安樹衛蘭夫妻的,自己的女兒和他們兒子同班好幾年,每個學期的家長會上都有見面,年級第一和第二的家長如何會不認識?
“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不然早就過來了,現在好些了嗎?”衛蘭笑著問道。安樹把手里拎著的水果放在放在一邊,接過水藍遞過來的水杯,小心的放在床頭柜上,憐惜的看著女孩說道:“水藍可瘦了不少,真是……”
女孩眼圈一紅,小聲的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坐下說話吧。”
李青梅也是難過,安樹的話勾起了女人的眼淚,女兒這段日子過得艱難,做母親的如何會不明白,頓時也紅了眼圈,拉過女兒小聲的撫慰幾句。衛蘭轉過頭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夫妻是過來探病的,本該把氣氛弄得開心一點,這樣才有利于病人的情緒。
“青梅姐,你的身體好些了嗎?”衛蘭笑著說道,她并不知道李青梅生的是什么病,不過會在醫院住這么久,那肯定不會是小事。
李青梅摟著女兒,笑著答道:“比以前好多了,謝謝你們的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安樹坐在一旁憨憨的接話,妻子的眼神讓他察覺到自己剛才似乎是說錯了話,連忙彌補過錯。幾人淡淡的聊了一會,李青竹坐在一邊偶爾接上一兩句,倒也算是融洽。
過了一會,衛蘭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是不早,再聊下面未免打擾病人的休息,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塞到李青梅的手里:“這個你拿著,算是我們家的一點小小心意,希望你早日康復。”
“這怎么能行?”李青梅連忙推脫:“你們來看我就很開心了,何況還帶了那么多東西來,這個可不能收。”
“這點錢你就拿著吧,其他的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看病正是花錢的時候,就別跟我們客氣了。”安樹也勸道。雙方你推我拒幾個來回,在安樹夫妻堅持下,李青梅勉強收下信封,幾分不好意思的道著謝。
“那我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藍藍,你送送叔叔阿姨。”李青梅交待女兒。
五樓病房大多數都空著,過道里十分安靜,水藍輕輕的走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直走到樓梯口,衛蘭站住腳步說道:“水藍別送了,回去照顧媽媽,叔叔阿姨先走了。”
“嗯,”女孩乖巧的點頭,忽然有幾分不舍涌上心頭,“叔叔阿姨再見。”
“快回去吧。”衛蘭疼愛的撫了撫女孩的頭發:“瞧把你累的,可憐的孩子。”
女孩咬著唇,心里的酸楚和難過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滴滴落了下來:“阿姨……”
“乖,不哭,”衛蘭也是心酸,才這么大的孩子遇見了這種事,讓為人父母的她如何不感同身受?“以后要是家里有什么難處,就打電話給阿姨,別一個人硬撐著。你媽媽住在醫院里,你的學習又忙,要是中午不方便吃飯,就來我們家吃,別餓著自己。”
“嗯!”女孩不住的點頭,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事情:“阿姨,安然怎么沒有上來?”
“啊?”衛蘭吃了一驚:“他不是一下課就來了嗎?還打電話回家說不回去吃飯,說是來醫院幫幫忙。”
水藍一下僵住,不知該說什么好,又不愿意說破實情,讓安然回去為難。這時倒是安樹出聲解了圍,他理解錯了女孩的意思:“安然已經回去了,本來也是要和我們一起再來看看的,可我們沒讓他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