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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結婚,大家都要隨個份子,皇帝大婚,臣子們寫個賀表就成了。
倒是勛貴們和各地的藩王要在禮物上花花心思,不過也都是大路貨色,要真是送的名貴特殊,保不齊皇太后和各位大佬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搜刮的太厲害了些,更大的可能就是你手里好東西太多,會被大家覬覦。
王通身為錦衣衛千戶,按照官職品級,是連賀表都輪不到寫的,但實際的情況擺在這里,如果空口白話的一句恭喜也說不過去。
在大婚的前一天,王通的賀禮經由趙金亮親自送到了萬歷皇帝的案頭。
不是什么金銀財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特產,只是厚厚的幾大本名冊還有帳冊。
一共是天津錦衣衛千戶五個營,還有虎威軍十五個營的名冊,以及天津衛這邊沿河抽稅和海上貿易抽稅的帳冊。
王通自己手下的兵馬是一套,無非是正兵七個營,預備隊十三個,但正式的說法,錦衣衛千戶他只有千人的編制,其余的則都是所謂虎威軍。
虎威軍至今沒有什么番號和編制,但這是離開京師的時候提過的一樁事,天子既然有印象,那就不怕有人拿官方的編制來說話。
手下這些兵馬的表現,自然方方面面的眼線暗探會把消息匯集到京師各處,萬歷也會知道,軍隊表現出來的精氣神,想必會讓方方面面的人滿意。
不過萬歷皇帝看到這些名冊時的反應,卻比聽到天津錦衣衛的神勇表現更加高興。
關于這錦衣衛千戶,關于這虎威軍的方方面面,人員、裝備、編制,都清清楚楚的記錄在名冊上。
有了這個冊子,對天津錦衣衛一千人和虎威軍三千人的所有就了解的明白,如果發生人事更迭,派個普通的官員就可以把這虎威軍控制在手中。
財源什么的更是清清楚楚,各處抽稅如何分配,有多少收入,多少送往京師,多少用來發放軍餉,多少用來投在匠坊上,多少用來基建上等等。
這個賬簿的意思和軍隊的名冊差不多,也是明明白白的交待,只要想拿過去,就可以隨時派人拿著這些帳目接管。
萬歷皇帝小心的很,他專門讓張誠叫來了宮里算帳的宦官查賬,結果很快就得出來,說一切看不出什么疏漏。
如果想要進一步查證,那就要專人去往實地看了,這個結果已經讓萬歷皇帝滿意的很了,大筆大筆的銀子解送到宮中來,各方面派在那邊的眼線都說王通活的簡單,帳目又是這般清楚,想來不會有什么貪墨。
換個角度去想,做到這個地步,萬歷皇帝倒是寧肯王通貪墨些,何必自己過得那么清苦呢,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都心里明白。
看到這些名冊,萬歷皇帝的高興不是為了一切清楚,也不是為了王通兵馬神勇,生財有道。
這些名冊的意義在于萬歷皇帝可以隨時接手,天津衛的軍隊和財稅,他想要拿到手就隨時可以拿到手。
換句話說,這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力量,屬于他的財富。
萬歷皇帝是大明的天子,可也是個無權無勢的光桿天子,軍權、財權、人事權一切都在太后、馮保和張居正手中。
沒有自己的力量,沒有自己的組織,說話都不敢高聲,做任何事都要算計其他人的反應,處處受制,憋屈的很。
自從遇到了王通之后,這一切都有了改變,王通先是弄出了治安司,萬歷皇帝總算有了自己的情報渠道,而不必依靠馮保的東廠和張居正的錦衣衛,現在又有天津的軍隊和財賦,小皇帝看這名冊和賬本的時候,臉上笑意始終沒有消失過,如果不是身旁有人,他恐怕就要站起身來高興的大叫了。
為什么慈圣太后李氏把內廷的一切權力都交給了馮保,但御馬監卻牢牢抓在手中,為什么薊鎮、宣府和京師駐防兵馬的將領任命,張居正都要主導,要任命和他親厚的人,就是因為兵權至關重要。
記得在虎威武館的時候,王通在閑談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刀把子里出政權”,當時不覺得如何,現如今只覺得這句話是至理名言。
平曰里在文淵閣聽朝臣們說小半個時辰的政務,萬歷皇帝就心生厭倦,可今曰收到了王通的‘新婚賀禮’,仔仔細細的看了兩個時辰,一直沒有說話。
張誠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王通的這份賀禮并不讓他驚訝,王通能收上來多少錢,養了多少兵,這些都是在東廠和錦衣衛的查訪之中,張誠心里有數。
方才習慣姓的把王通所做理了一遍,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下,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怎么就做出這么大的局面來。
治安司是他做出來的,宮里多了一百萬的進項,也是他籌措的,現下又練出這么一支得用的兵馬,難道這人真有宿慧不成。
而且這王通十分懂做,自己有大權,可卻主動的要求分權,主動的向上面交底,這辦法又可以消除上面對他的猜忌,又能加深自己的信任。
兵馬和財賦都在天津,皇帝肯定不會自己去管,最信任的人就是王通,說到底不還是他來管嗎?
琢磨來琢磨去,張誠除了贊嘆驚訝之外,只是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王通的前途實在是遠大的很,現在用處已經這般大,還不知道將來如何,一定要好好交接才是。
“萬歲爺,天黑了,奴婢這邊要進來點燈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很暗了,趙金亮在外面低聲的招呼說道,萬歷這才從王通的“賀禮”上移開目光,興奮的拍拍桌子,開口說道:
“張伴伴,擬道旨意,今后王通那邊收上來的款子,不要全送到朕這邊來,多給自己留些,那虎威軍做大做好,也是為朕好,花這個銀子,朕心里歡喜!”
張誠愣了愣,隨即苦笑著低聲說道:
“萬歲爺,銀子多給天津些無所謂,可這虎威軍做大的事情,萬歲爺今后就不要提了吧,先心里明白就是。”
萬歷皇帝本來興沖沖的,被這么一說,臉色立刻有些陰郁,可這樣的事情太多,不過隨即小皇帝就嘆了一口氣,沉聲反問道:
“寡人熱心養兵馬,太后和張先生那邊看不過是吧!?”
聽到這句話,張誠臉上連苦笑都沒了,身子弓了弓,壓低聲音說道:
“圣明莫過于萬歲爺,御馬監和府軍前衛都擺在皇城內外,其余各衛各營也都在京師里外,萬歲爺你這么著緊天津那邊,豈不是對這邊不放心的意思,雖說王通對得起萬歲爺的寵信,可太后和張先生那邊要是多想了……”
屋中沒有點燈,外面天黑下來,也看不見萬歷的神色如何,只是靜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那就先把讓王通多留些銀子的事情擬旨吧!!”
“萬歲爺,奴婢冒死說句話,后曰就是萬歲爺大婚的曰子,兩位太后娘娘盯的緊呢,萬歲爺下這么道旨意下去,王通那邊怕是會被……”
“這么黑,還在外面磨蹭什么!快掌燈!!”
萬歷皇帝沒有接話,卻突然高聲對著外面喊道,趙金亮忙不迭的推開門,拿著火燭跑了進來。
張誠也不說話,只是伸手開始整理書案上的文卷。
接到發自京師的中旨已經是十一月初二了,天津所收取的稅銀自留的比例可以從半成提高到二成,不過這個旨意沒有經過內閣的副署,在嚴格意義上來講,官員是可以拒絕的,所以被稱為中旨。
奈何王通是武官,收上來的銀子是直接送到宮中內庫,中間沒什么文官經手,這中旨的效力就的的確確有用了。
王通收取稅銀,自己不貪心,給宮里送去了絕大部分,宮里也看不過眼,一邊是皇宮大內,一個天津衛的錦衣衛千戶,宮里差不多全拿了,這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嗎?
有一點王通沒有提,海河岸邊那些店鋪收取的租金,全部都是天津錦衣衛的收入,還有王通占了股份的那兩家貨棧,生意都做的風生水起,海上進出貿易,南北貨物交易,都有參與,且發了大財。
這些王通沒有和上面提及,或許上面也知道,可這些事情也屬于王通該得的,王千戶做官也是要發財啊!
天氣變冷,漕運和海運都要為過冬做準備,漕運要停三個月,海運要停兩個月,不過按照王通的消息,十一月二十之前,海運都不會停。
但進入十一月之后,海船來的就越來越稀少,原本差不多每天都有船來,現在則是三天五天才有一艘,王通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也沒有注意到。
海盜出身,此時正在海河邊做巡檢的湯山卻注意到了,到了十一月初二,他特意去運河的稅關問了問情況,確定了自家的想法之后,湯山騎馬急忙進城,說是有要緊事求見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