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云水間
“是啊,里正大人,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兒子怎么不重規矩、不知禮儀了?我兒現在親生父子不能團聚,有家也歸不得,我錢家的祖業都要跟別人姓了,這可是都被欺負到了家,還有公理了不是?您如此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的,就不怕惹來非議?”錢老夫人氣得直哆嗦,本想維持著大家祖母的儀態,只是坐鎮,讓小輩們鬧騰去,看這情勢,也顧不得那么多,對商家來說,實惠和面子比起來還是利益比較重要。
“錢老夫人,華某不才,承蒙各位鄉民抬愛,坐上里正的位子,負一方平安之責,我說的話自然是有根有據的。錢家的主要營生之一‘福滿多’酒樓,是否少夫人及其娘家占有過半的分子?錢少爺是否多日未曾歸家?并且錢家鋪子的伙計直接稱其外室錢少夫人,這可是很難讓人懷疑不是經過他的默許?”里正道,表情義正言辭。
錢老夫人在錢家幾經風雨,大事面見過不少,自然不把小小里正的三言兩語放在眼里,“里正可真是明察秋毫,連我家鋪子伙計的一言一行都考量到了”諷刺的語氣溢于言表,“只是表象和實情往往相差千萬我兒念及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不忍說明,卻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替別人背了黑鍋這個媳婦我錢家還真是消受不起,和離了也是好”
“親家母這么說話,可是不地道了,我好端端的女兒,也是你錢家三媒六聘的求,八抬大轎的娶回去的,當初怎么不說消受不起了呢?”楊氏見對方已經指名道姓,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而且說她女兒的不好,她是最見不得的。
“我錢家這多年來只得進兒一個子嗣,鳴恒連個妾也無,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是這般?光憑這一點,你女兒就犯了七出之妒呢”錢老太太毫不示弱。
楊氏慢悠悠喝了口茶,“你兒子離不開女人就直說,用得著在外邊藏著捏著嗎?當初信誓旦旦說只娶我女兒一人,現在連私生子都弄出來了,說句不好聽的,這不是當了那什么又要立啥嗎?在咱們這樣知曉禮義廉恥的大戶人家,可不是什么面上有光的事兒再說我女兒從小熟讀《女戒》,他爹開私塾,教書育人,不知多少中舉當官的學生,對自家兩個閨女的教育更是一絲不茍,這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的我女兒三歲就會背了”
當然,這照不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咱們大哥莫笑二哥,你若是想毀了我女兒的清譽,我也不會讓你兒子討到好去,撕破了臉皮,誰怕誰楊氏心里這么想,看向錢老太。
“這很多時候啊,世事也難說出個誰對誰錯來,凡事何必太計較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雙方各讓一步,沒什么過不去的坎”錢家族長見狀,打起了圓場。
李家的族長也接著道,“是啊,進兒都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你們兩個就是要做公公婆婆的人了大半輩子都這么過過來,現在還有什么非要鬧得和離不可?誰家過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牙齒和舌頭還打架呢”李族長老生常談,苦口婆心。
兩家的族長都是心慈面善、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輩子看的多了,也淡了,只希望兒孫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也就從來勸和不勸離。
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氣氛由于兩位老人語重心長的規勸與斡旋,緩和了許多。兩家曾經是最親密的盟友,并且將來也有繼續合作的利益基礎,錢鳴恒和李家大姐也是有感情基礎的,雖然兩人之間矛盾巨大,這真的一朝要是別離,多少還是有些不舍。
現場沉悶而壓抑,猶如一大片烏云壓在當頭,一會兒散去些許,一會兒又聚集起來,也許是馬上天晴,也許是傾盆大雨將要來臨。
錢鳴恒的心里是矛盾的,對這個結發妻子,當年自己是真的動過心,一路走來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他也不是不感動,只是彼此間的裂痕已經形成,再繼續過日子他也是厭倦了。
大李氏也覺得很糾結,當年你儂我儂,猶記心中,那是對所有女人來說都珍貴的記憶,但是想著就這么算了,還是和這個人白頭偕老,心里的疙瘩卻是怎么也消不去。
這時,一直在大李氏旁邊沉默不語的顧雅婧,清晰沉穩,眼神透著無比的堅定,以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姨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心中已經有了無法釋懷的芥蒂,放棄了,未必未來沒有更加美好的明天況且,咱們家現在的重中之重,可是關系到整個家族的榮譽,勝負在此一搏”
大李氏飛快的掃了錢鳴恒一眼,自然沒有錯過他猶豫不決的神色,臉上就冷了幾分。
“少爺,外邊有人找你”一守門的小廝顫顫咧咧的,雙手緊了緊,感受手里還沒捂熱的銀子,這實在中就多了幾分膽量。
錢鳴恒正心煩,見了這沒規矩的撞到槍口上,喝道:“這是什么場合,誰讓你進來的,滾下去領家法”
那小廝愣了兩秒,下意識就要跪下求饒,可第一次見了這么多銀子,實在舍不得,索性豁了出去,“少爺,吉慶西街的管事過來了,說是小少爺病得厲害,請了大夫還是高燒不退”
“什么昨天還好好的,今個兒怎么就發燒了”說完,抬步就走,竟是準備丟下一大幫子的人去那邊。
在座的俱是一愣,看來錢家寵妾滅妻的傳言是真的了?
錢老太朝那小廝狠狠瞪了一眼,神色變幻。
大李氏見此,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哎,當初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楊氏見狀不妙,雖然心疼閨女,但也怕女兒現在做出什么失了體統的事情來,就真正是坐實了妒婦的罪名。她家再有勢,男人和女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大人之間的恩怨禍不及稚子,這么小的孩子,發熱是大事。只是錢少爺的態度大家也都看到了,既然你錢家沒有我女兒的容身之處,我且將這不爭氣的閨女帶回去,至于后續的事情如何處理,咱們再找個時間坐下來慢慢談”楊氏先發制人。
大李氏只低垂了眼坐在旁邊,母親的話讓她頓時驚醒,孩子怎么說巧不巧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枉費她在后院里幾經沉浮,差點著了那小妖精的道哼,你不是就想要錢家正室夫人的位子嗎,我成全你,到時候可別后悔
錢鳴恒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沖動與魯莽讓自己處在了被動的位置,那些與李氏往昔的感動與溫暖只是一瞬間就消散,現在他甚至懷疑這小廝也是李氏搞的鬼。
“李氏,以前你的那些齷齪手段只是用在我的女人,還有些無辜的小丫鬟身上,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現在沒想到啊,你連我也算計進去,你到底要怎么樣?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錢鳴恒氣得口不擇言。
“我惡毒,你居然說我惡毒,錢鳴恒,你把話給我說清楚究竟是誰可怕,我先頭的那幾個孩子是怎么沒的?你敢說你屋里伺候的那幾個丫頭還有你的娘,沒有半分關系,你敢對天發誓”李氏說著,已是淚流滿面。
“爹,娘,你們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事到如今,讓別人看的笑話還不夠嗎?不管事實是什么,都算了吧,算了吧”一直呆滯的錢廣進,突然怒吼起來,他只覺十分難受,眉心緊皺,喃喃念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好好的一個家,就要這么散了?”
“你看你這都是做的什么事情這要是再鬧下去,寵妾滅妻,我錢氏一族的臉面何存”錢鳴恒家唯一沒出五服的一位嬸娘也跳了出來,痛心疾首的說道。而錢家族長則是一臉的沉重。
“好很好現在倒都成了我一個人的錯了,你李家想要和離是不是,我還偏不讓你們如意了你們打得什么算盤,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呵,別把別人都當傻子”錢鳴恒聽到三嬸娘的這番話,眼都紅了,氣急敗壞的叫道。
李氏幾不可查的臉色一變,錢廣進也回過神警覺起來。
“鳴恒,你這又是何必呢”嬸娘怕自己懷了事,連忙勸說。
錢鳴恒道,“嬸娘,我一直敬你重你,看您寡居不易,有什么事都想著您如今,你不幫著我,卻幫著外人”
錢家嬸娘孤身一人在大家族中討生活,最會見機行事,立馬接口道:“你看,你自己都說了他們是外人,證明你早就不當他們是家人了,又何必揪著不放呢”
錢老太正要說兩句回擊錢三嬸娘,錢家族長已道,“堂侄媳婦兒,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少說兩句的好”
“罷罷罷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想要怎樣,我答應便是。只是那些產業你真的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分清楚?”錢鳴恒對著李氏凄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