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仲安的話令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倒不是為了分家這件事本身,而是這件事居然由顧仲安提出來了!他一向是溫文謙和,內外分清,不問家事的呀!
李氏也是十分吃驚的,雖然兩人私底下曾間接談到過此事,可相公卻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來過這個意思啊!即使這個結果是她想要的,她卻也高興不起來,在李氏心里,沒有什么比丈夫的心思更重要的了。
李氏甚至隱隱擔憂,自己和丈夫是不是因為,一直以來她與婆母的關系不甚融洽,而就慢慢也生了嫌隙?否則,她不知此事從何而解,或者,她對自己的相公并不是她一直以為的,那么的了解?
顧仲安會提出來,有他的考量,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遵守制度,責權分明,才更易于穩定和睦,家里就是因為沒有分清楚,才會出現這樣的混亂,婆媳妯娌沒個章程。
顧老太太想也沒想就提出反對,分家也不是不行,但只能由她提出來,她說了算,她才是掌握這個家決定權的那個人!
老太太心里其實也挺矛盾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可是更古不變的真理!家產就這么多,分下去了,她是不是說話就沒了依仗,不受重視了,不分下去,一直捏在手里,弄不好就會被人說閑話,戳了她老婆子的脊梁骨,她可丟不起那人,落得晚節不保,她一向是治家有方的!再說二個兒子也不容易,有家有室的。
顧大伯也是左右為難,弟弟的提議符合他的期望,分家以后,他就是顧氏這一房真正的一家之主了,但他也習慣了聽從母親的安排,棄學務農,娶妻生子,無一不是,縱使心理不滿,也只能無奈的接受。
宋氏卻是最了解婆母的想法,對于她來說,反正康兒一過繼,這顧家的產業就全由她生的兒子繼承,分家她還能提早掌握一部分財產,便眼珠子一轉,也顧不得李氏剛才的一巴掌,“婆母,我們當然聽您的,也自然知道您是為了我們好,可如果外邊的人誤會您霸者顧家的家產,不分給顧家的兒子,那可就不好了,您說,是不是?”說著,還特意強調了“顧家”二字。
這話顧老太太哪里聽不出來什么意思,宋氏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沒腦子又沉不住氣,果然是小家小戶出生的。但是,無疑,這話拿住她的軟肋。再看一旁,大兒子依舊唯諾,小兒子卻露出堅毅的表情來,唉,還是隨了他吧,兒大不由娘,這個兒子又自小有主意,只是平時不顯現罷了。
借梯子下驢,縱使心里不疼快,顧老太太也沒有堅持不分家,要是因此和兒子離了心,不就讓那兩個壞心眼的媳婦得逞了嗎?
“老二,我不同意分家也是怕你兄弟兩就此離了心,可大媳婦的擔心也不無道理。”說罷,頓了頓,瞥了宋氏一眼,繼續道:“如此,便按照祖宗規矩析分家產,自此,你兄弟兩,各自立門戶,需謹遵祖宗教誨,‘節儉當崇,邪巫當禁,養德長識,揚善掩惡,休戚與共,光大門楣’。”
顧伯平和顧仲安恭敬的朝老太太跪下,行叩拜禮,齊聲答:“是!”
宋氏和李氏也分別跪在自家相公旁邊,老太太的孫子們則依次跪在后一排,而顧雅妍姐妹倆卻是連在這里下跪的資格也沒有。
“十畝水田,二十畝旱地,你兄弟二人平分,老大繼承家門,主持祭祀,這間祖宅就由老大繼承,你們對這分發可有異議?”老太太很快的說出了分法。
眾人仍然跪著,顧伯平和顧仲安又齊道:“謹聽母親安排!”
李氏只要分了家,兩房差別不太大,她就都能接受。
宋氏倒是有點意見,就算康兒過繼到二房,可大房二個兒子,二房勉強算得上一個,那田地怎么能平分呢?可她剛才已經得罪了老太太,自然不敢再出聲反駁,只是,面上還是表現出不樂意的樣子。
老太太也不理會宋氏如何,對兩個兒子的表現倒是滿意,“你二人擇日就去里正,戶長那里變更戶籍,辦妥手續,順便將康兒過繼一事也一起辦了。”
分家一事很快順利辦妥,自此,顧大伯與顧仲安便是兩家人了。雖然,顧大伯的田地再也不能享受弟弟舉人身份免田賦的好處,自己也得按例服徭役,但是,成為家主的喜悅還是彌補了這點遺憾。
很快,就到了六月,李氏娘家的小跨院已經修繕完畢,顧仲安覺得既已分家,就不好再住在大哥家里打擾,便商議提早搬過去,李氏欣然同意,幸好早有準備,提前搬過去,也不會顯得太過倉促。
一直讓李氏擔心的財政問題,也得到了解決。楊氏硬塞給了她二十兩銀子,婆母給了相公十兩,相公又給了自己,除去房子的工錢料錢,新添些的家什用具,給康兒添的物件,居然還剩下個一兩三十文。
更讓李氏驚喜的是,自己和兩個女兒這一個月來,打的七十根絡子,繡了四十個荷包,都賣出了好價錢,一共賺了十一兩銀子并六百個銅錢。雖然徐夫人告知,街上出現了很多類似的,甚至做工更為精細的同種絡子、荷包,因此,她以后只能按照原先七成甚至五成的價格來收購,李氏也沒覺得多遺憾,這畢竟是取巧的法子嘛,賺了這么些也該知足了。
現如今家里有五口人,自己的嫁妝田以及分家所得的,水田、旱地,各十畝,現銀十二兩并六百三十文,居家過日子不成問題。另外,學院束脩半年發一次,馬上就又有七兩五百文進賬。
六月十八,歲煞東,忌搭廁開倉,宜移徙納彩,顧仲安帶著妻兒舉家搬到了鎮上。
顧傳康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走了,雖然舍不得大伯嬸娘,但隨著爹爹,能讀更多的書,把學問做好,也是好的。
顧傳康的兩個哥哥,尤其是二哥顧傳賢卻很是羨慕弟弟,也為自己不平,他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有好事大哥先,有疼愛弟弟享,自己什么也沒有,難道就要這么窩囊的在黃土地上干一輩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