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光帝元和十一年七月十二,還是懷孕初期,十分嗜睡的靖雯郡主特意起了個早床,梳洗打扮,描眉畫紅,好一陣忙碌。靖雯郡主看著銀鏡中的自己,絲毫沒有發福,仍舊婀娜多姿的身材,高興之余,又不免微微失望,她從新做的十幾套裙裳中精挑細選,最終定下了窄腰樣式的牡丹煙紗碧霞羅,盤金彩繡綿裙,雍容華貴之余,稍微隆起的腹部也很突出,這才滿意的來到正堂。
今天是最疼愛她的父親六十花甲子壽辰的大喜日子,也是新婚后的她,第一次和夫君在京城上流社交圈子里一起亮相,她準備全家出動給父親大人拜壽。一會兒還會碰見好些從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密友,她有好些事情想與她們一起分享呢,靖雯郡主想想都很興奮!
“郡主和夫君帶我向永昌侯大人賀喜吧,我老毛病又犯了,去了也只怕是掃興的!”李氏看上去非常虛弱的說道。
“姐姐怎么了,要不要請大夫,難得的日子一起去熱鬧熱鬧多好!”靖雯郡主聽了,很是可惜的說道。
“沒什么大礙,我吃副藥,休息下就好!麒兒和麟兒這兩小子太調皮了,想必今天去賀壽的都是些貴人,小家伙不懂事,莽莽撞撞的闖了禍就不好,不如,今天就讓他們在家里陪陪妾身?”說罷,看向顧仲安。
“沒事兒,小孩子吵吵鬧鬧的才喜慶嘛!不過,姐姐不舒服,麒兒和麟兒陪在姐姐身邊也好!相公說是不是?”靖雯郡主聽說雙胞胎也要留在家里,臉色就變了變,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那你好好歇著!”顧仲安先對李氏道,又轉頭對靖雯郡主說,“時候不早了,咱們快去吧,誤了拜壽的吉時就不好了!”
說完,顧仲安便領著靖雯郡主,顧雅妍姐妹和顧傳康出發了,永昌侯府也在太液池湖畔,兩家離得并不遠,坐馬車三刻鐘就到了。
顧雅妍后來曾好好讀過雍熙王朝開國前后的史料,也向太叔公請教過,趙氏建立雍漢王朝后,除了大封趙姓王爺以外,為穩固政權,拉攏地方勢力,犒賞功臣的忠心,又總共封了十大外姓一等侯的爵位,其中勢力最大,功勛最卓越的四家更是賜了世襲罔替的榮譽,而四家之中又以軍功起家的永寧侯許氏最為強大。
歷經歲月的流逝,名利場的舞臺中央人來人往,一波又一波的上演著一場場豪門盛宴,除了那四家世襲罔替的侯府以外,開國初封的那些侯門世家大多名存實亡。
而開國四大家族,永壽侯孫氏不知什么原因退居了四川蜀中,基本不問世事。永康侯也曾一度衰敗,只是當今圣上的正宮皇后出自她們家,作為皇后的娘家,永康侯又逐漸興旺起來。曾經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許氏,自老侯爺起,在軍中大本營的勢力已大大減弱,而現今的永寧侯更是拋棄根本,只喜吟詩作對,附庸風雅,完完全全做起了富貴閑人,很為軍中大佬們所不齒。而要說如今的四大家族之首,則非永昌侯府莫屬,永昌侯是皇帝的嫡親舅舅,他雖然現在已經致仕,但他的兒子還有門人卻都是身兼要職,故而,永昌侯是朝廷最為重要的政治利益核心集團之一。
等顧雅妍一家來到永昌侯府時,路上已是車水馬龍,人潮攢動,早有衙門的卒役維持秩序,所有巨富豪門,京中五品以上的大員都親自登門祝賀,五品以下的不是不想或不屑去,實在是人太多了,輪不上資格。另外,駐外的各地封疆大吏也派了得力管事回京賀壽,皇帝也發來圣旨,賜下壽禮。
這樣的盛況空前,自然是第一時間傳到乾光帝耳邊,即使是六十大壽,即使是自己的親舅舅,乾光帝還是有些不悅的,這也太過,都快趕上自己的萬壽節了。沒有帝王是不多疑的,幸虧靖雯郡主看上了狀元爺。
乾光帝在得知這個消息后,著實小小松了口氣。他的這個表妹都已經十八了,門當戶對的中間還有幾個沒有娶親,到時候只能塞到自己這里,表妹雖也是個美人,但天下美人多的是。這表妹進宮,有太后罩著,生下皇子指日可待,這可是對他的hou宮與朝堂的平衡大大的不妙,甚至自己也不安穩,歷史上年幼的皇帝受挾制,甚至亡國,外戚專權的事情數不勝數。所以靖雯郡主一旦進宮,他將不得不對自己的親舅舅一家下手,我朝以孝義治天下,太后還健在,他是不想這樣的!
而另一邊感觸頗多,雖置身于一片鶯歌燕舞,歡聲笑語的喜慶氛圍中,但卻絲毫高興不起來的顧雅妍。香醇的好酒,美味的菜肴,一片觥籌交錯,極盡的奢華與繁榮,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那正在各個權貴大臣之間應酬交際,享受著眾人郎才女貌的恭維與贊嘆的男女,在她看來卻是那么的刺眼,真正應該享受這份殊榮的是另一個女人,她卻獨自凄冷的呆在家里,盡自己微薄的力量保護年幼的稚子,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可言!
此時,顧雅妍第一次這么的痛恨自己,也許娘親并不在乎,但這是屬于她的,對于這個偷走自己一家幸福的人,顧雅妍卻無能為力,甚至不得不陪著將這一場戲演完。還要對于周圍那些和善友好的模式笑容里,眼底最深處透出的不屑和瞧不起,視而不見,低調隱忍,虛與委蛇。
顧雅妍借著出恭的間隙,遣走隨侍的小丫鬟,獨自來到后花園透透氣,她需要調整一下情緒,以便更好的扮演那個木訥無知的“鄉下暴發戶”的角色。
花園空無一人,月色皎潔朦朧,遠處煙波浩渺,多么柔美而靜謐,與另一邊的歌舞昇平仿若兩個世界。
“哎呀!”顧雅妍低呼一聲,腳被什么硬物一癟,一陣巨痛傳來,腳崴了,果真是磁場不合啊,正準備回去宴席的顧雅妍只好一瘸一拐的先到一邊假山下的石墩上休息會。
“三弟!”顧雅妍剛一坐定,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