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背月山莊(下)
第三章背月山莊(下)
翌日,響玲瓏再次對百姓開放的消息就被展云翀帶回了鎮中。相鄰之間奔走相告,聞此言者無不歡欣雀躍,唯獨苗府上空籠了一層陰霾,久久揮散不去。苗老太爺氣病了。
一千兩黃金買不回丟掉的顏面,連尋常百姓都可以去的響玲瓏,他苗府上下卻不許靠近,苗老太爺揪著心頭的怒火,顫抖著聲音將周管家招呼到了床前:“去,派人把大少爺叫回來……”
周管家抹了一把老淚,慘兮兮地抽噎道:“老太爺,您一定要挺住啊,老奴這就去叫大少爺回來給您報仇!”
一句話差點沒把苗老太爺嗆死,他還沒死呢,報什么仇啊?!
屋里周管家哭得悲切,屋外苗小姐也偷偷地擦起眼淚。她的命怎么這么苦哇,去年爹爹要將她送進靖王府,她要死要活,絕食了三天,若不是趕上王爺出征,此事暫且作罷,只怕她現在早就是一縷冤魂了。昨日好不容易遇見一了個讓她心動的男子,誰想轉眼間又成了仇家,可嘆她一眼之間便已動情,一夜思念就勝卻了十五載的閨中孤寂,他的身影,他的話語已經在心里生了根,哪怕是動一下就會帶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地苗小玉已經停在了荷花池邊,望著那一池盛開到極致的芬芳,她不由得看入了神。
遠遠看見小姐站在池旁,寧無香立刻晃著屁股一步一搖地扭到苗小玉身旁,先是順著她的目光瞧了瞧對面的粉荷碧葉,瞧了半天也沒瞧出端倪,于是輕聲問道。“小姐,您怎么在這兒發呆呢?”
小玉心中一驚,當看清來人是寧無香的時候,立刻定定聲色,低聲央求道:“寧媽媽,我想出府,你快幫我想個辦法吧。”
“出府?小姐因何事要出府啊?”寧無香眨眨眼睛,明知故問道。
“我想去見他。”苗小姐眼眶一紅,語調中已然帶了哭腔。
“他?那,那個月傾城?小姐,聽媽話,趕快忘了那個人吧,她會害你傷心的。”寧無香皺皺眉頭勸說道。那個死丫頭都長成那樣了。還不消停,學什么人家女扮男裝,這不是存了心的要害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閨中小姐相思嘛。
苗小姐噤了噤鼻子,眼淚刷地一下沖了出來,抽泣道:“我知道,可是我放不下他。寧媽媽,我現在就已經傷心的要死了。”說話間絹子捂上臉面,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真是罪孽啊,上次若不是自己機靈裝暈,只怕這輩子都見不到她的廬山真面目。本以為躲進苗府服侍這個木頭小姐可以安享晚年,這下可好了,怕見什么來什么,哪壺不開提哪壺,讓她送上門去找那個丫頭,死也不要!
“小姐,出府是大事,你得容媽媽好好想想。”寧無香轉著眼珠,假意為難道。
“媽媽可要快點,京城到這里也就三日路程,倘若爹爹回來了,我只怕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手絹半遮。少女水汪汪地大眼睛就像隨時都會泄洪的堤壩,看得人心里這個難過。
寧無香胡亂的點點頭,扶起苗小姐朝閨房的方向走去。
雨夜清涼,月光凄迷,初夏的第一場雨就這樣悄悄地降臨了。
多情的月光灑在青色的油傘面上,一副精致的仕女圖頓時泛起了一層水漾的朦朧。月傾城一身白色長衫,雖是男子的款式,可是此刻的他長發披散,白頸修長,瘦肩秀足,活脫就是一名穿著男子長袍的清秀女子。
長衫掃過卵石鋪就的小徑,輕輕地拖出一邊水暈,一路從東到西,不見園中有半個人影,守夜的家奴早已經退出了主院,只聞雨打芭蕉,聲聲入耳。
想是他年幼時養下的習慣吧,睡覺的時候,旁邊不離燈火。望著西北角上那一抹昏黃的燈光,月傾城不由得慢下了腳步。
緩緩推開門,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盡管房里光線很暗,但是借著窗外的月輝,竟然可以清晰的瞧見一個男子側臥在床榻上,身上半遮了一條薄薄的錦緞被褥,淡色內衫襯得他凈白的臉龐更加晶瑩,濃長的睫影打在眼下的皮膚上,隨著燭火輕輕盈動,墨發散在身后。右手半握在枕邊。幾日奔波,雖說晌午曾歇了一陣,但是此刻一覺睡下,竟是這般的死,連有人進來都沒有察覺。
輕輕踏在地上,半點聲響都沒有,月傾城長衫未動,悄無聲息的走上前去,只見窗子敞著,窗前的一只書案上放了幾本書,已經淋了雨絲。搖搖頭,伸出一雙雪似的小手,將窗子悄然關上,月光透過窗紗照射進來,恰巧留在書案上,眼睛輕輕一掃,只見一本被淋濕的書卷里,有幾張夾在里面的白紙稍稍露了出來,眉頭輕輕一皺,抽出白紙,只略略掃了一眼,發現竟是自己半年前寄給他的書信。
那時的她剛到傲天不久,按照當初與至堯女皇的約定。她沒有貿然的進入京城,而是選擇了京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落暫時落了腳。她從來都不敢奢望,有這么一天,她的日子也可以過成這樣簡單,這樣清淡,這樣坦然。如果心也能這樣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沉淀了三天,想了三天,她終于還是決定去打擾他一直都不曾平靜過的生活了。她寫了一封信給他,信中的內容大致就是向他借幾個忠心的幫手,她孤零零一個人。身負仇恨,隱姓埋名,背后是至堯皇室的靠山,對手的是傲天最狠厲的角色,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去重新相信任何人。
于是,清和來到了她的身邊,他稱呼自己少爺,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問,除了一身漂亮的功夫就是一顆死忠于她的心。
有了清和之后,她的生活便徹底的懶惰了。她知道清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的授意,包括如何利用女皇送來的每一筆黃金,到哪里定居,找什么人建山莊,就連從響水鎮招家奴這種小事他都替自己安排好了。有的時候,特別是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的問自己:她,是不是又回到了四方樓,回到了他的庇佑之下?
關上窗,屋子里漸漸暖了起來,香爐里燃著的百合沉香,也漸漸濃了。這是一種助眠的好香,她緩緩的嗅著,竟也生出了幾分無力的困倦。收拾好案上的書卷,又替男子蓋好了薄被,輕開房門,一襲白衫就這樣悄悄地融入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細雨突然停了,原本睡在床榻上的男子漸漸醒來,他站在溫熱的香爐旁,看著案上歸攏整齊的書卷,然后順著那微微沾染水汽的地面走到門旁,拉開,咕嚕一聲,一物倒在腳旁,慕容云海低頭撿起,只見是一只淡青色的侍女油傘。傘面冰涼,還在向下微微的滴著雨水。
淡若浮云的笑容頓時在那張俊逸非凡的容顏上緩緩泛開,她,剛剛來過。
昨天一早就收到清和的消息,說她預備整治一下那個看起來十分不順眼的苗老太爺。那時,他剛剛處理完一件棘手的暗殺事件,人已經不眠不休的煩了四五天,本想著即刻回四方樓調整幾日,不想在得到她的消息后,卻再也走不出一步了。
心里放不下她,改了方向,快馬加鞭地在晌午前趕到了響水鎮,在看到她一切安好的時候,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盡管那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疲倦。
都怪他沒掩飾好疲憊,說了還不到兩句話就被她勒令進房休息,那少爺的小威風耍得還真像那么回事,于是,他這個遠房投奔來的大哥就只好乖乖地進了房。
他想見她,哪怕不說話只是看著也好,可是左等她不來,右等她不來,書案上的書卷都被他翻了個遍,最后盼來的卻是一鼎大大的香爐。
很快,香味在房間里開始縈繞,繞上他苦笑的唇角,繞上他輕皺的眉梢。她怎么可以這樣,用如此熟悉的味道來困住他的思念,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每一樣都是自己親口講給她聽的,每一個步驟都是自己親手演示給她看得。
沉水香、丁子香、桂枝香;百花蜜、椴樹蜜、柚子蜜;以金箔細磨,以醇酒浸泡,在清晨的荷塘邊晾干,混上百合花粉,細細研磨……
“害人的小東西,你終于肯回來了。”唇角蕩出一抹甜蜜,慕容云海輕輕地自言自語道。
雨后清晨,濕潤的空氣里嗅得出泥土的芬芳,這香氣真是讓人精神爽朗,通體舒暢,耳聰目明,連聽別人跟自己說句話都比平時清晰。
“給我立碑?什么意思?”正擺弄花草的月傾城,突然聽到清和這么一說,手下一亂,咔吧一聲就掐斷了杜鵑的一根新枝兒。
“少爺,響水鎮的百姓說為了感激您的大恩大德,要在響玲瓏旁邊給您建座牌坊,早晚三炷香的把您當菩薩供起來!”清和講得繪聲繪色,眉飛色舞,好像說的是別人家的熱鬧,而不是自己主子的麻煩。
“呵呵。”這兩聲干笑實在是太無奈了,月傾城凝眉想了想,拍拍掌心的塵土,吩咐清和道:“快去把展先生叫過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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