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富貴也需穩中求

正文第二百一十七章富貴也需穩中求滿心沉甸甸的張越回到自己的公廨,瞅見杜綰那座院子的燈已經熄了,已經跨出去的腳步便收了回來,徑直入了自己的小院。打起正房的簾子,他就發現堂屋里雖點著燈,卻沒人,反而是東屋里傳來了陣陣說話聲。

“說起來老太太的壽辰只有大半個月,少爺自打到了山東就是一個忙字,幸好咱們齊備下了。琥珀病倒之前做了三色針線,秋痕親手縫了一個貂皮嵌紅寶石暖額,再加上我做的兩套衣裳,到時候讓少爺寫一幅壽字送去,大約也就該夠了。”

“我那針線功夫實在是笨拙得很,好好的仙鶴竟然讓我繡得如同水鴨子似的。不但是我,小五在這上頭也沒天分,春盈更是一使繡花針便犯迷糊,以后還真得和你們學學。這么多年,我也就給娘做過一套衣裳,爹那兒的衣裳我許了大半年,如今竟是連影子都沒有。”

“可杜小姐你會吟詩作對,還會作畫彈琴,那些事情咱們就不會了。說起來也真奇怪,杜先生以往送給公子的東西幾乎都是筆墨紙硯,或者是新書,這次怎么送來了這么一個貴重的雕漆匣子,里頭究竟是什么?”

“爹的心思我也猜不準。既然是指名送給我和師兄的,還是等師兄來了再打開看吧。”

張越沒想到杜綰這么晚沒睡,竟是在東屋和秋痕靈犀說話,連忙打起簾子入內。這一進去,他方才看到暖炕上東頭坐著身穿丁香色緞襖的杜綰,炕沿上則屈一腿坐著春盈,另一邊靠著板壁的是身蓋毯子臉色微白的琥珀,炕上則是坐著靈犀和秋痕。見著她來,哪怕是琥珀亦坐直了身子,其他人忙下炕廝見。

靈犀此時已發現張越神情不對,而秋痕則是惦記著杜楨送過來的東西,忙指著炕桌上那匣子說道:“少爺。杜先生讓人從濟南捎帶了這一匣東西,說是送給您和杜小姐。”

得知是杜楨送過來的東西,張越只得先壓下孟敏所求之事,上前打開來一看,里頭赫然是兩個系著朱紅穗子的銀帶鉤。拿出來仔細端詳了一番,他只覺得式樣精致,遂隨手遞了一個給杜綰。又笑道:“先生一向不好金玉玩物,綰妹你仿佛也不愛這些,我平素也從來不用這個,這回先生怎得會忽然送這個過來?”

杜綰之前不曾打開匣子,此時接過那帶鉤,心中卻也納罕,琢磨了片刻便笑道:“我倒是聽娘說過,爹年輕的時候常喜歡用那些小玩意打啞謎。這次興許也是如此。既如此,大家彼此收著,待回頭仔細想想再說。既然東西送到了,我也該回房去了。明日你還要升堂理事,也早些睡。”見杜綰帶著春盈要走,張越連忙開口叫道:“綰妹留步。我有要緊事和你說。”

此時杜綰立刻停了腳步轉過身來,靈犀連忙拽了秋痕想要回避,就連琥珀也預備下暖炕。見著這光景,張越連忙便擺擺手示意眾人都留下:“雖說是大事,但也沒什么要避著你們。剛剛四妹妹匆匆來找我。說是孟伯父如今被錦衣衛下了獄。伯母聞聽這消息又犯了病,病情很不好。”

話音剛落。秋痕便低低驚呼了一聲,靈犀和琥珀亦是臉色大變。杜綰雖說鎮定些。但心中亦是驚濤駭浪起伏不定,春盈扶著自家小姐。面色自是煞白。沉默了一會兒,靈犀終究還是拽了秋痕一把,強打笑容道:“奴婢想起西屋里頭炕還沒燒好,先和秋痕去看看。”

見靈犀和秋痕要避。琥珀心亂如麻。只得找借口說是頭暈。由著兩人將自己攙扶了出去。此時此刻。杜綰便輕輕拍了拍春盈地手。抬頭對張越問道:“師兄必然已經對敏妹妹出過主意了?”

張越把自己剛剛地話復述了一遍。這才提出了孟敏地懇求。又說道:“孟家一直都是靠四妹妹持家。但如今遭逢這樣地大變。她一個人確實顧不過來。孟伯父下錦衣衛詔獄。別人也許都會避之惟恐不及。若是綰妹覺著有顧慮。我就讓靈犀過去……”

“在師兄眼里。我就是那么怕事地人么?”杜綰神色一正。卻是打斷了張越地言語。她直視著張越地眼睛。眼眸中流露出了一貫地清冷。“孟大人行事如何我不好多說。但吳夫人我卻是真心敬重地。更別說我初來青州時曾經承過她們地情份。既然是孟家如今正在危難之際。還請師兄安排一下。我今夜就先過去。若有什么東西遺漏明日再讓靈犀送過來。”

“剛剛是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我向你賠禮。”張越鄭重其事一躬身。面上一片肅然。“張家和孟家乃是姻親。論理這時候我也該幫一把。但如今我實在沒時間親自照應。所以綰妹還請帶上靈犀。她隨祖母多年。見多識廣。若有事情還能幫上你。不過。畢竟此事牽扯非同小可。綰妹到了那兒還請小

杜綰原有些惱怒。但張越竟是躬身賠禮。最后又加了這樣地安排叮囑。她自然不會再計較這樣地小節。遂點了點頭。又帶著春盈回房收拾東西。

到里屋才打開包袱皮包了幾件衣裳。她就忽然把目光轉向了丟在桌子上手絹包著地那個帶鉤。深深擰起了眉頭。竟是自己被自己剛剛想到地那個念頭給嚇著了。盡管覺得極其不可思議。但她思來想去卻尋不出別地意思。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她最終還是沒能在紙箋上落下筆。眉頭卻蹙成了一個結。

這一夜,張越的公廨中又是一個不眠夜。幾個長隨往孟家去了一個來回,一耽擱就是兩三個時辰;睡在一塊的秋痕和琥珀各自想著不同地心事,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而張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盡是孟敏那時候凄惶的面容和杜綰那忿然惱色。

他設計的局,朱瞻圻跳了進去,朱瞻坦跳了進去,不相干的孫亮甘一頭扎了進去,誰知道連孟賢也迫不及待地往下跳?在他看來,孟賢能離開北京的是非漩渦圈子,能遠遠離開趙王。這乃是天大的好事,可那時孟賢卻毫不猶豫縱身一跳。

即便是朱門大戶,富貴也需穩中求,這太過激進,一個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青州府衙位于進賢街西頭第一戶,府衙前有大團花石照壁一道,照壁后頭則是石牌坊。牌坊里頭地大門呈八字形。八字墻上平日可張貼告示、榜文。就連院試榜單也往往在此公布,上頭還有頂棚和柵欄,便是防著下雨天的緣故。平日里雖然也有閑人常常在八字墻兩邊瞧看榜文告示,可畢竟人不多,然而,今天那光景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一大清早,這里就已經擁了不少地百姓,全都在八字墻邊上翹首觀望。其中幾個還在一字一句地讀著一份告示上的字。后頭的人則是細細聽著,不時還發出疑問聲和驚嘆聲。這人都是愛看熱鬧地,往來地人們有不少就擠上去問個究竟。墾荒自然是人人明白,但這互助是什么意思,一群人便全然是兩眼一摸黑,最后喧嘩聲大得簡直能掀了府衙。

老楊頭也是一大早就趕到了青州。待到發現府衙便是進賢街西頭第一戶,他便有些犯嘀咕,此時擠在人群中看清楚了榜文,確實和張越說得一模一樣,他漸漸倒是信了。這年頭官府朝令夕改。雖說看著那條條框框都是好的。四鄉里來瞧看地人也都是因為得到了訊息,但此時質疑地聲音倒是大多數。原因只有一個。從古到今,人們對“變”這個字向來恐懼。

就在人們鬧哄哄地時候。衙門里頭終于有一個身穿青色衣裳的少年帶了兩個差役出來,徑直朝那八字墻走去。由于畏懼官府。人群便主動讓出了一條道,夾在其中地老楊頭一看見張越便是一呆,待發覺張越的目光掃見了他,還微微點了點頭,他心里甭提多詫異了。

這秀才相公難道竟是府衙里頭承差的不成?

張越雖年輕,但這千目所視的情形也經歷過好多次,自然是絲毫不怵。當下他先是解說了這告示上的一條條細則,隨即便答了幾個前頭人地問題。待聽到有人問朝廷洪武年間墾荒即為永業,如今卻只免稅五年的時候,他便笑了起來。

“如今不但鼓勵墾荒,而且還借耕牛和給種子,自然是比以前赤手空拳的更有效用。當初洪武年間墾荒大多都是免稅三年,只有那些田地全部荒蕪的地方方才永不起科,如今卻免五年,比當初那情形還多出兩年。這三年之內田畝就可從荒地變成熟地,剩下兩年的出產可都是自己的。”

“那徭役呢,若常常征徭役,自家本來地田都要荒蕪了,哪里還有余力去開荒?”

被人一下子問到這最節骨眼的問題,張越不禁往那開腔的方向望去,見那說話的人戴著斗笠,仿佛不希望給人認出來,他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徭役乃是按天時和工程攤派,本官先頭已經和知府凌大人聯名請命,如今卻還沒有準信。而且,若是能照互助的章程一點點操辦起來,這即便是征了徭役亦可有互助之道,即便是治標,但總比什么都不動地強……”

下頭老楊頭聽到張越那本官兩個字,剩下地話險些全都丟在了一旁。瞧張越的年紀能當個小吏就不錯了,這能是個什么官?

PS:昨晚又干掉兩千七百字地高爾夫選手簡歷,這個項目已經是第二年了,我這個對高爾夫一竅不通的人現在居然也知道了一些比賽和名人,真是耳濡目染……寫到這里,對孟賢這個人剖析得也漸漸深刻了一些,真夠執著地。歷史上確有此人,而且還策劃過某件更驚天動地的事,話說回來,看明史那些靖難功臣列傳,還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