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小小返京
十一月初六,黃道吉日,萬事皆宜,小小便定在這一天進京,和夫君團聚。
此次返京,小小是做了長住的打算的。因此,很多衣物家具和用習慣了的生活用品都帶上了。滿滿當當的裝了整整三輛馬車,華陰江府當中的下人仆役,也精挑細選了二十多人隨行。這些都是愿意離開家鄉,心甘情愿跟著夫人"到京師的衷心奴仆。
醉蕭別墅的一號樓,小小原本是打算讓大伯二伯住進去,但是兩位伯父都不愿意折騰,而且在江府之內已經生活慣了,也不想挪窩,于是便空置了出來。小小本想將其留著,作為自己和夫君閑暇時渡假之用,但這時候的宅子。若是連續三年五載無人居住,便會陳舊得厲害。而且將來若是得了閑暇回來,也可以住到農場的客房當中去。這樣一考慮,小小便決定將那棟宅子出售出去。
消息一放出去,沒兩三天便有十多人踴躍認購,弄得小小還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好采取了競價的方式,價高者得。小小用的方式,又和后世那種叫價的方式有所不同。她將十多位有意向購買這棟別墅的富人們聚集到一起,搞了一個茶話會的形式。然后讓富人們各自將自己購買這棟別墅所能承受的最高價格,寫在一張紙條上。由她親自當場一一拆開,價格最高者便能購得這棟豪華別墅。
最后,一位在京師經營大食珠寶的富豪,以四萬八千貫的價格購得這棟別墅。其出價之高,竟然比位列第二的一位鹽商還高出近五千貫。當別人問他為何舍得花費如此巨額的錢財,購買這棟最多只值兩萬貫的別墅的時候,這位富豪竟然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問話之人:
“你懂個球,狀元公和女菩薩住過的宅子,那靈氣兒,那吉祥,那是用錢能買得著的么?”
問話之人被噎了個夠嗆,心中腹誹道:既然這么寶貴,您干嘛只出四萬八千貫吶?您那隨隨便便一件珠寶就是上萬貫,為何不出個十萬八萬貫的,豈不是更加保險?不過,這話當然不好當面說出來。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珠寶商人買下這棟宅子之后,屁顛顛兒的趕緊把他的兩個小兒子送過來住了進去。然后又不惜重金將兩個小家伙送到江家義學學堂念書。結果不到兩年,兩個屢試不第的小孩竟然都考中了秀才,讓當初那些參與競價的富人們催足頓胸懊悔不已:早知道真的這么有靈氣兒,當初即便是砸鍋賣鐵,也應該把那棟別墅買下來啊……
當然這是后話,賣出這棟別墅之后。加上江府這些年來的利潤儲蓄,小小手上就有了將近十萬貫,早就超越了古人形容富人的“腰纏萬貫”的范疇,踏入了超級富豪的行列,呃……小小的超級富豪……
收拾好行裝,安排好人手,又和大伯二伯,江云江風跟青兒等人依依惜別,小小終于抱著虎頭登上了馬車。江大伯對丫丫和蛋蛋極為不舍,這兩個小寶貝已經三個多月,已經會笑了。而且皮膚也已經出落的粉嫩粉嫩,不再像剛生出那時候那般紅紅的還有些褶皺,最是惹人喜愛的時候。今日這一分離,以后想見就再沒有那么方便了,所以江大伯一直抱著丫丫和蛋蛋不肯松手。
鬟兒見小姐"已經登上馬車準備出發了,先扶著李夫人"上了馬車。然后轉過頭來對江大伯說道:
“大老爺,小姐"已經上車了,您看……”。江大伯看了她幾眼,終究還是沒辦法拗過現實,遲疑著把丫丫和蛋蛋交給她,讓她抱著交給了車上的翠巧。至于鬟兒自己,則只是暫時留在華陰,監督醉蕭別墅二期的施工。順便……繼續和她的情郎李嗣業鴻雁傳書,培養感情。
小小原本是想趁著留在華陰的這幾個月,為鬟兒和李嗣業把婚事辦好,至不濟也要將婚事定下來。但是如今西南邊陲跟山僚的摩擦愈演愈烈,幾乎每天都有戰事發生。李嗣業身為左驍衛的主要將領,實在難以抽身,事情最終無奈的拖了下來,到現在都還沒有折騰出個子卯寅丑,讓小小頗有些挫敗感……
所有人都上了車,隊伍終于準備出發了。看著在車窗外一臉不舍的幾位老人,特別是江大伯頭上的滿頭白發,小小心中即將和夫君團聚的喜悅也被沖淡了,開始泛起陣陣離愁。
這幾位老人家,是夫君所剩不多的至親之人了。而且這些年來,他們也都幫了自己,幫了夫君很多忙,對寶貝兒子虎頭和丫丫、蛋蛋也是真心實意的疼愛和喜歡。甚至有時候虎頭幾個小家伙扯皮,江二伯竟然無論有理無理,都是先責備自家的親孫子孫女兒。對虎頭卻連句重話兒都不曾說過……
“二位伯父,伯母,侄媳這就要動身啟程了,您幾位請回去吧。待在京師安頓下來,家業興旺起來上了路子,媳婦定會帶著虎頭和丫丫、蛋蛋回來探望你們的。反正又不是遠隔萬水千山,官道馬車的趕路也方便……”
江大伯干枯的手緊緊扣著馬車的車窗,萬分不舍的再次望了望虎頭、丫丫和蛋蛋,然后轉向小小,聲音干澀的說道:
“小小,到了京師,照顧好幾個孩子,照顧好軒兒,當然,最重要還是要照顧好自個兒。你若是累倒下了,那軒兒和幾個孩子可就無人照顧了,大伯和二伯也會為你擔心,記下了么?”
小小還能說什么?只能不住的點頭,看著大伯和二伯臉上的那副表情,眼睛就開始泛酸。趕緊拍了拍馬車的車壁:“走吧……”
車夫“啪”的一聲甩了個鞭花,馬車便緩緩啟動朝前而去。十名皇家侍衛和十名彪精干的江府護衛,各自帶著兵刃、騎著健馬前后相隨,護在馬車周圍,朝著京師的方向絕塵而去。
江府留守的眾人,直到車隊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才紛紛回過神來。江志軒和小小帶著幾個孩子一走。江府便頓時冷落了很多。而且這一走,今后便很少再回來,這更讓江府眾人心中失落。江楓看著的妻子面色有些不好,連忙過去扶著她關切的詢問。沒想到她的眉頭皺了皺之后,竟然“哇哇”的干嘔起來。這終于把幾位老人家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紛紛詢問這是怎么了。
江楓的妻子面色微微一紅,低聲對眾人說道:“媳婦兒……好像……又有了身孕……”
這一下,離愁終于被徹底沖散了,江大伯連聲吩咐:“快去請大夫過來,楓兒,快快扶你媳婦回房。天寒露重,別受涼了……哎呀……好啊好啊,咱們江府,是真正的人丁興旺起來了……”。一邊這樣絮叨著,一邊眾星捧月般把江楓的媳婦圍在中間,一家人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回府了……
十一月初八,京師江府,后花園中。
說來也巧,今日正好又是上旬的小休日。江志軒便邀了岳父大人李如松,到新落成的江府之中飲酒下棋。這翁婿倆倒是意氣相投,愛好也甚是相似。都喜歡一邊淺淺的喝著美酒,一邊手談。本來江志軒還請了李欽,但是李大官人忙著泡美眉,異常干脆的回了江志軒兩個字:
“沒空!”
京師的江府已經徹底重新裝修完畢,從外看去,紅墻綠瓦,兩根滾圓粗大的檐柱中間,大門和側門漆黑發亮。江志軒品銜太低,在這京師當中有甚多顧忌,因此門口并沒有擺放什么石獅之類的擺設,以免落人口實。
前院和正廳的裝飾顏色,大多以黑白色為主。江志軒如今是朝廷命官,同僚之間總會有往來。若是前院正廳裝飾得太過另類,不免惹人側目。從前院的后墻開始,便大多是以紅白色為主了,兩邊的回廊都重新搭建過,每根柱子旁邊都種下了不少蔓藤植物。此時已經快要入冬,看不出效果。但是一旦到了來年春夏,青蔥脆嫩的蔓藤爬滿回廊的頂端,那時就令人愜意萬分了。
當中的池塘亦重新清理過,挖出了不少淤泥。重新種植了一些四季常綠的水生植物,采摘出來的蓮子和蓮藕太多,江志軒挑了一些給岳父大人送去,自己又留下了一些。多出來的讓小順拿到市場上賣掉,竟然還得了十多貫錢……
夫妻二人的臥房,江志軒則沒有胡亂布置。僅僅是把門窗和墻壁按照華陰江府的風格裝飾了出來,這里是愛妻的根據地。如何布置還是等愛妻說了算吧。什么家具擺在什么位置,什么器皿放在何處,這些最好等愛妻隨著自己的心思來,免得屆時過猶不及。
花了最多心思的后院,草坪倒是沒怎么動。主要就是之前那棟草廬推到了重建,將園中的花草修剪了一番,又增加了一些小小喜歡的花木;還有就是重新休整了那個涼亭,在中間設置了凳子和桌子。此時,翁婿二人就在這涼亭當中飲酒下棋。
“軒兒,這轉眼就到了十一月,還有兩三個月,朝廷大軍便要出征山僚了。這些日,陛下可曾收到西南那邊來的戰報?”李如松一邊落子,一邊隨意的問道。
“有,每隔兩日,段公爺便會向陛下發一道奏章,詳細匯報兩日的戰況和山僚的動向。前日陛下收到奏報,隨著朝廷下定決心征討山僚。左驍衛和西南邊軍作戰更為英勇,民眾亦都擁護朝廷,拖家帶口的轉移到安全之地,堅壁清野。上個月山僚劫掠十八次,卻并無多少收獲,可以想象,山僚的日子越來越難過……”江志軒自然是知無不言,他為官經驗欠缺,便經常請教岳父大人的意見,自己從中獲益不少。
“卻也會越來越瘋狂啊……”李如松輕嘆一聲。“山僚如今擁兵近十萬,且都是些精悍的士卒。西南邊軍和左驍衛,壓力會越來越大。而且從你這些日子透露出的消息來看,為父總感覺有些不妥,山僚一族,似乎對我朝中動向甚是了解,朝廷一旦頒布了什么針對山僚的政令,山僚往往都能在政令實施之前便做出反應。比如上月中旬,朝廷下令巴州四縣堅壁清野,可是在此項政令剛剛傳達到巴州,各縣縣令還來不及部署,巴州四縣便被山僚洗劫一空……”
江志軒劍眉一皺,甚是嚴肅的遲疑著問道:“岳父大人……此話……何意?”
李如松搖搖頭:“沒什么,只是為父的一些憂慮而已,但愿是為父多心了……”
見岳父大人不肯說,江志軒也不好強求。這些朝廷上的國家大事,可容不得半分猜想。必須要有真憑實據方能開口,否則就是臆斷,那是李世民最為痛恨的處事方式。
不過,瞧著岳父大人這幅模樣,江志軒心中又隱隱有些打鼓。有件事情他到現在都還不曾跟任何人說起過,那便是陛下派他擔任監軍,隨軍征討山僚一事。如今看看就還有兩三個月就要到時候了,他終究按捺不住,喝了一口酒,吸了一口氣,又夾了幾筷子小菜吃了,這才遲疑著開口道:
“岳父大人,有件事,小婿還不曾跟您提起過,今日既然恰好談到山僚,便說出來請岳父大人為小婿參詳參詳!”
李如松奇怪的瞄了他一眼:“軒兒你什么時候也學會藏話兒了?說吧,什么事?”
“上月,就在初一的朔望大朝那天,下朝之后,陛下單獨召見了小婿……”
這事兒李如松知道,所以他也知道,女婿肯定不會單單只說這事兒。當下也不出聲,靜靜的等著下文:
“陛下勉勵了小婿一番,又問候了小小和虎頭,最后……陛下要小婿擔任監軍,隨軍出征山僚……”
“什么?”饒是沉穩如李如松,乍聞此言也忍不住吃驚的站了起來:“軒兒,此言當真?”。臉上除了驚訝之外,還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江志軒點了點頭:“小婿怎敢打如此誑語,岳父大人,您這是……?”
李如松呵呵笑了幾聲,然后坐下來,拍著江志軒的肩膀:
“軒兒,陛下這是要賞給你一件大功啊……此次征討山僚,朝廷已經準備了將近一年,又是以全國敵一隅,獲勝幾乎是不容置疑的。你才入朝堂,便監軍平叛,功勞不可謂不大。有了這樣的資歷,陛下要封賞你,朝中大臣便無話可說了……”
江志軒心中暗自點頭,其實,他自己也是這么想,只不過有些拿不準,才說出來想讓岳父大人為自己參詳一番。如今既然岳父大人也這么說,那想來就是如此了。
升官發財誰不愛?江志軒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若是隨著大軍出征,起碼也要半年以上。也就是起碼要有半年時間見不到嬌妻幼子,這是唯一讓江志軒心中牽掛的地方。好在愛妻就快過來了,還有兩三月時間。這段時日里,便好好陪陪嬌妻幼子吧……
剛一想到嬌妻幼子,后花園的門口便閃進來一個人。懷中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家伙,一進門口,看到涼亭中的兩人。小家伙便扯開喉嚨發出一陣稚嫩的歡呼,一邊咯咯直笑,一邊呼喚道:
“外翁,爹爹……”
江志軒驚喜莫名,一杯酒水一下子撒在棋盤上,惹得李如松連聲責備:“都是朝廷命官了,就不能沉穩點么……”
江志軒哪里還有心思理會岳父大人的責備,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擱,站起來便開始一路小跑,很快就來到門口的李欽面前,伸出雙手輕輕一拍:
“虎頭,你怎么來了?你母親親呢?”
終究是血濃于水,這么久沒見,虎頭還是很給面子的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身子前傾朝江志軒靠過去。江志軒的嘴咧得跟荷花兒似的,大叫兩聲“兒子乖”!便把虎頭從李欽手上接了過來。
虎頭雙手纏著老爹的脖子,小臉就往老爹的臉上蹭。江志軒呵呵笑著和虎頭互相蹭了幾下,覺得兒子的小臉蛋有些冷,連忙把兒子的衣領緊了緊,然后又重復著剛才的問題:
“虎頭,你母親親呢?可曾和你一起來?”
虎頭從爹爹的脖子上抽回一只小手,伸出一根小手指著門外:
“娘親……在……舅舅……家……叫爹爹……去……!”
江志軒急得不行,卻又不忍打斷兒子說話。好不容才等虎頭說完了,江志軒笑著捏了捏虎頭的鼻子,這才轉向李欽:
“自華,你怎地到這里來了?是不是你家姐來京師了?”
李欽笑著點了點頭:
“是的,到了府上沒尋著人,正好我準備出門,便抱了虎頭來尋你們,跟你們捎個信兒。小弟急著去會佳人,便先失陪了。姐夫你和父親大人,還是快些回去吧。老姐似乎把整個華陰的江府都搬來了,滿滿當當的裝了幾大馬車呢……”
說完,匆匆跟李如松行了個禮,然后頭也不回的跑了。也不知是不是擔心跑晚了,被老姐抓住當搬運工。江志軒聽說愛妻竟然不曾跟自己來個信,突然之間便到了京師。心中歡喜,趕緊回頭跟岳父大人打了聲招呼,然后抱著兒子撒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