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七十八章 驚變

曹府,內院,正堂。

見曹颙進來,那女子向這邊望過來。坐在她下首的紫晶起身,看了曹颙一眼,對那女子道:“陳姑娘,這就是我家大爺了!”

那女子盈盈起身,曹颙又近前幾步,才抱拳俯身道:“曹颙見過陳姐姐!”

雖然隔著好幾米,但是堂上卻彌漫著似是而非的***香。曹颙想起紫晶私下提到這位表姐生性愛菊,不止閨名里帶著“菊”字,平日熏香、喝茶、沐浴處處都要用到***的。這樣一株“雅菊”送進宮廷,曹颙總有“暴殄天物”之感。再說康熙雖然看著四十來許,但畢竟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他的外孫女比這陳小姐也小不了兩歲。不過,既然人家是特意進京侯選的,若是期待她選不上也有點不厚道,還是祝福這個女子吧。

那陳小姐輕輕俯下身子,回了個禮,聲音柔柔地說了兩句閑話。

曹颙亦規規矩矩地對答,而后有個眼生的婆子,笑著幫陳小姐道乏,簇擁著回菊院去了。

望著那婀娜地身影遠去,曹颙一時有些失神。紫晶在旁,忍不住促狹道:“大爺,醒來,人去的遠了!”

曹颙嘆了口氣:“卻不知她以前是什么樣子,眼下這般,規矩禮數過了,人倒失了鮮活!”

紫晶笑道:“自家的姐姐妹妹不夠大爺操心的,還替人家擔憂這些個!陳姑娘是要進宮的貴人,若是行止有什么不妥當的,那才是大禍。據平王府那幾個老嬤嬤講,這陳姑娘學規矩極有天分!”

曹颙摸了摸肚子:“客也見了,咱們回院子吃飯去!”

*

那日內堂的匆匆一見,曹颙再沒有見過這位陳小姐,在圣壽節后,十月初四,各位留牌子的秀女進宮復選,這次是由康熙親選的。選上的女子,除了留下幾個封為貴人、答應外,其他的根據家世,有的成為皇子福晉,有的成為皇子庶福晉。就連被圈禁的大阿哥,康熙都選了幾個秀女送過去。

在這次選秀上,都統石文炳之幼女、太子妃胞妹瓜爾佳氏被指為十五阿哥的嫡福晉;前湖廣巡撫年遐齡之女年氏被指為四阿哥的側福晉。曹颙那位愛菊的表姐,則受到康熙老爺子的青睞,封為貴人,留在宮中。

***,縱然自比君子,終究是養在里,嬌嫩賞玩之物。

*

與內廷選秀同時進行的,就是今科的武舉。

十月初四,武舉人聚集太和殿前,進行會試。上書房的這些小阿哥們,多是愛熱鬧的,下了學就都圍到前面去。曹颙也被十六阿哥拉了去,想要看熱鬧,卻只看到黑壓壓的后腦勺。

武舉內容,第一場試騎射,第二場試步射,第三場試策論。因騎射與步射在宮里比試不便,所以太和殿前進行的是策論比試。由翰林院那邊出題,禮部負責主考。每位武舉子根據給出的考題,在規定時間內做出策兩道、論一道,再由兩名主考官隨著四位副主考共同閱卷,從中擇出優等的送到康熙面前御覽。

十六阿哥打聽出騎射與步射在暢春園進行,急得抓耳撓腮,實在是想去看熱鬧,但前幾日剛找由子出的宮,眼下去沒有什么好借口。

不過,在初五早上,就有旨意下到上書房,讓皇子皇孫們免了午后的功課,中午前往暢春園。看來康熙是要讓兒孫們不忘騎射傳統,見識見識天下的俊杰。

曹颙自然也是跟著去的,而且還在舉子中發現個熟人,就是那日在貴賓樓打抱不平的那個年輕人。

不管是初五的騎射,還是初六的步射,那個年輕人的成績都非常突出,十箭中沒有脫靶的,而且最少有八九支正中靶心。偶爾有一到兩支偏的,也距離靶心極近。

十六阿哥在旁忍不住叫好,曹颙卻忍不住有些手癢。當然,手癢的不止曹颙一人,連高坐看臺的康熙都忍不住下場來,親自射了五箭,當然是俱中的。隨后,他又在侍衛中挑了三人出來,命大家為諸位舉子演示射箭。

這三人是德特黑、納蘭富森與曹颙,自然在射箭上都有幾分實力的。各位舉子本來還有幾分狂妄之心,眼下見了三人的技藝,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望向帝王的神色越發恭敬。

康熙滿意地點了點頭,命人賞賜三人御酒,然后召禮部侍郎馬衍御前對答。

曹颙在臺下,與幾位侍衛同僚寒暄問好。十六阿哥也在,他性子隨和,與這些侍衛都是混熟了的,大家倒也不拘謹。說話間,難免提到那個騎射俱佳的年輕人。那人叫田畯,是今科會試的會元,看樣子殿試成績也不會低了,一甲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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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時,德特黑這什侍衛交班,因正好曹颙也在,大家就約好回城去喝酒。

才出了暢春園,小滿與魏家兄弟等已經在那里等著了,旁邊還站著曹方。曹方不是回南邊去了嗎?曹颙心中疑惑。

曹方上前兩步,先是給各位侍衛打了個千請了安,然后向曹颙道:“大爺,二爺并三姑娘來了。還請大爺家去。”

曹颙奇道:“頌兒萍兒來了?”見曹方一臉凝重,他當下回頭朝德特黑與納蘭富森等人一抱拳:“小弟俗務在身,今日不能陪諸位哥哥了,這頓酒且記下,改日小弟做東,咱們再一醉方休。”眾人皆拱手相送。

回京的路上,曹颙從曹方嘴里得到了個驚人的消息——曹順歿了!

曹颙遲遲沒能從這個消息中緩醒過來,曹順歿了,原來他的穿越他的努力并沒能變成那片蝴蝶翅膀,歷史還按照原來的軌跡行進,如果一切都沒有改變,那豈非自己正一步步走進死亡?

“大爺……大爺……大爺節哀啊大爺……”

在曹方的急聲呼喚下,曹颙才回過神來,見他滿眼的憂慮,忙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曹颙穩了穩心神,沉聲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究竟怎么………歿的?”

曹方細細將前因后果講個明白。原來是曹順調皮,一日里在院中逮了曹頤那只小京巴玩耍,不顧丫鬟婆子的阻攔,硬是搶了小狗回自己屋里,不慎惹毛了那小狗,被咬了幾口。當時大夫來瞧說無妨,包扎了外傷,開兩副藥了事。誰知后半夜曹順竟渾身痙攣抽搐,呼吸困難,未及大夫趕來就咽了氣。

彼時曹寅到揚州巡視,李氏遠在京師守著女兒待產,曹家上下唯一的當家人只有曹頤。然而正是因曹頤的狗咬傷了曹順才引起這場悲劇,在琉璃眼中她便是兇手,承受不了喪子之痛的琉璃瘋了一樣沖過去要和曹頤拼命,曹頤卻因為愧疚和恐懼無力還手,狠挨了幾下子,曹家上下亂做一團,最后還是兆佳氏帶著幾個健壯的嬤嬤趕來才救下了曹頤。

對于這樣的事情,曹荃兆佳氏夫婦也是不好插手的,因此只得一面將曹頤禁足在院里,一面分派人去通知曹寅和李氏。

曹寅雖回家早些,但是本就身體不好,又受喪子之痛就病倒了。待李氏趕回家中,琉璃恨意未消日日夜夜聲聲詛咒,近乎瘋魔不說,曹頤更是情況不大好,多次自殺未遂最終導致精神恍惚,李氏無奈之下只得讓曹頌護送她到京里暫避風頭,醫治休養。

曹颙越聽心情越沉重,腦里亂成一團,只急催馬向家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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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頌早就帶著兩個小廝在門口等了,不時張望著巷口曹颙回來的方向,一見到他騎馬進來,立時快步奔了過來,離老遠就開始喊道:“哥!……”

曹颙下馬迎上前,拍了拍他肌肉鼓鼓的臂膀:“半年不見壯了不少。”

曹頌憨憨的一笑,比量了下身高,道:“哥如今可比我高多了。”說著忽然收了笑容,道:“三姐姐她……不大好。”

曹颙默然跟著曹頌進了院子,剛過了穿堂,就見芳茶迎面撲了過來,不顧行禮便抓了他的胳膊,大放悲聲道:“大爺,您可回來了……”

曹頌先不耐煩喝道:“嚎什么?”

曹颙素不喜芳茶這副潑辣樣子,但見她雙眼哭得桃子一般紅腫,心下惻隱,也不好說她,只輕輕推開她,問跟著趕過來的珠兒:“紫晶呢?”

珠兒看了一眼芳茶,向曹颙曹頌請了安,回道:“紫晶姐姐在竹院陪著三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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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竹院東廂暖閣。

曹頤手里抓著條系玉佩的絡子,倚著鎖子錦靠背,安安靜靜的窩在炕上。紫晶則搬了個凳子在炕邊坐了,細言慢語的陪她說話。曹頤總是似聽未聽,臉上帶著夢游般的神情,像在瞧著紫晶,又像是透過她看著什么虛無的東西,有些木訥,有些恍惚。

見曹颙曹頌進得屋來,紫晶臉上一喜,忙輕推曹頤道:“三姑娘快看誰來了。”

曹頤卻充耳未聞,毫無一點兒反應。

曹頌壓低聲音向曹颙道:“頭前兒半個月還明白事,卻是天天尋死覓活的。后來倒是不鬧了,又變得這般不死不活的模樣,也不認人了,有時候還不肯吃喝……”

曹颙看著曹頤消瘦的面容,心里一緊,快步走過去,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萍兒,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