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三百零四章 紛亂

第三百零四章紛亂

對于天上掉下的“餡餅”,曹颙半點興趣都沒有。這被幾個皇子暗中使勁、幾個老尚書爭來爭去的缺掉到自己頭上,這不是相當于自己“虎口奪食”么?

就算“奪下”的是“餡餅”,說不定也是石頭餡的,吃著咯牙。

另外他還有些奇怪,雖說是抬旗,但是只能說是滿洲旗人,漢人的身份沒變,若是補缺,也是補漢官的缺,怎么如今康熙點了滿員的缺落到自己頭上?這位帝王的心中,不是向來對漢官頗為防范么?難道他對曹家的恩典,真讓他心中沒了滿漢的芥蒂?

不管他做如何想,在三月十五大朝會后,經過康熙金口玉言欽點,曹颙委署太仆寺卿。

別以為是升官了,這“委署”就是“暫代”落實到文字上的說辭。只因多這兩個字,曹颙的品級并沒有升降。

可以說是和碩額駙曹颙“委署”太仆寺卿,穿一品補服;也可以說是四品道臺“委署”太仆寺卿,仍是原品級不變。

不管曹颙愿不愿意,自散朝過后,便是一刻也不得歇。

按照規矩,像他這樣的,雖然是“委署”官員,也要先往吏部辦理些雜七雜八的手續,而后拿著吏部出的公文上任。如今,卻是管不得那些了。

康熙退朝后,想來這些王公百官也在屋子里悶壞了,三三兩兩地打箭廳出來。

眾人望向曹颙的眼色卻是各異,有微笑致意的,有幸災樂禍的,有不陰不陽的。

箭廳門口,八阿哥與九阿哥雖然都帶著笑模樣,去給七阿哥道喜,但是望向曹颙的目光卻有些森冷。

四阿哥因方才反對任命曹颙,雖不是沖著七阿哥的舉薦去的,但是為了他心里芥蒂,也難免上前與七阿哥解釋兩句。

曹颙想抽空同岳父說上幾句話,看看其有何指教,總不會平白無故想起來舉薦他接管太仆寺。但是在廳上時,七阿哥被諸位皇子們圍著說話,他也不好上前。

結果,一出箭廳,還未等到七阿哥跟前,他就被太仆寺的屬官給圍個正著。

“象馬已訓練齊備,還請曹大人往南苑驗收。”其中一個說。

“萬壽節所用輦輅、屬車于暢春園,西華門兩處預備……”另一個人道。

“太后儀仗與妃嬪儀仗已在二宮門處擺好,大人……”

曹颙只覺得腦子“嗡嗡嗡”的,頭都大了,這才散朝會,他們怎么就尋上來了?瞧著他們的頂戴,都是正四品以下的官員,方才都是在廳外。

看來,是有人告訴了他們。他往眾人中一打量,伊都立與個穿著四品服飾的官員正在那里往他這邊看。

見曹颙望過去,伊都立笑著招呼那位官員上前。其他的屬官都退到一邊,給兩位大人讓出地方。

曹颙有些抱歉地對伊都立笑笑,自己實是無心此職,但是畢竟是斷了伊都立的升遷之路。若是他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現下人多,不好提這些,待會無人時,還是要與他說一聲方好,省得因這官缺之事損了素日的交情。那樣的話,等曹頌他們兄弟進京,夾在中間,豈不為難?

伊都立上前,與曹颙彼此見禮,而后將身邊那位介紹給曹颙:“曹大人,這位是太仆寺少卿唐執玉唐大人!”

與伊都立的吊兒郎當不同,唐執玉四十來歲,看上去顯得有些嚴肅,頗有官威。雖說個子不高、容顏清瘦,但是他站在那里,挺著胸膛,讓人無法輕慢。

眾人見過,曹颙往四下看看,其他官員都散的差不多了,只有禮部的一些官員也在說著幾日后大典之事。

太仆寺漢卿6經遠卻是不見,曹颙有些納罕。

看著這些屬官焦急的模樣,像是樣樣都要這太仆寺卿最后拍板。自己剛暫代片刻,連“委署”的手續都不全,6經遠身為同僚前輩,不留下指點指點,就這樣直接走了?

暢春園外,6經遠陰沉著臉,嘴里嘟囔著:“黃口小兒,黃口小兒,國之佞臣!”

過來侍候他上車的老管家不曉得老爺為何惱,小心翼翼地使人將馬車架過來,扶著6經遠上車。

6經遠上了馬車,聽著外邊有人喊“東亭”,冷哼了幾聲,闔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不遠處,曹寅站在那里,李煦與孫文起兩個,面帶笑意,道喜不已。

曹寅苦笑道:“他當不起如此重任,這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喜事?”

孫文起只當他是謙遜,說道:“表兄說這些作甚?孚若雖不過弱冠之年,但是當差也好幾年了,借此機會重返京城,對往后的前程也好。”

李煦亦笑道:“孫大人說得正是,東亭,咱們在外邊熬了一輩子,現下他們這些表兄弟都回到京中,也算是了結大家的一樁心事。”

李煦長子娶的就是孫家女兒,三家算是彼此有親,在江南時便熟識的。

雖然曹颙被太仆寺的屬官絆在園子里,并不在跟前,但是李煦與孫文起兩個仍要曹寅請客吃酒。

曹寅雖是沒心情,但是難得三人今日都有空,便也不掃興,點頭應下。

三人中,孫文起稍稍年輕些,并沒有乘車,而是騎馬來的。曹寅與李煦都上了馬車,三人帶著隨行家奴,一道返城。

西城,曹府,蘭院。

初瑜換了外出的裝扮,將五兒送到婆婆這里來。

這些東西本來往那邊王府送過一份,在前幾日往淳郡王府時帶去了。因前日弘昕阿哥來取山東帶來的小物什,看著很是喜歡的模樣,初瑜昨日便叫人又準備了一份送到淳郡王府。這其中,也有打探弘曙、弘倬兄弟消息的用意。

畢竟先前弘曙讓初瑜幫著往王府那邊扯了謊,當晚來接弘昕時他們兩個又沒進府,初瑜自然就有些個放心不下。

沒想到,次日卻得了淳王福晉患病的消息。

初瑜不曉得兄弟兩個到底鬧成什么樣,既擔心淳王福晉,也放心不下生母納喇氏。因此,她便跟婆婆說了,今日回王府一趟。

因去探病,無法照顧五兒,初瑜便把五兒送到李氏這邊。

李氏不免叮囑幾句,又讓紫晶將府里收著的兩株老參取了,叫初瑜給淳王福晉那邊送去。雖然王府那邊不缺這個,但畢竟是份心意。

初瑜仔細聽了,低聲應著,而后哄了五兒在這邊,自己帶著喜云、喜彩幾個回淳王府去。

昨晚初瑜已經使人對王府那邊說過,卻不是弘曙來接,而是王府長吏帶人來接。

初瑜問過,曉得弘曙被王爺下令留在書房“讀書”,曉得弟弟這是挨家法了,卻不知到底是什么緣故。

雖說出嫁從夫,這些娘家的事本不是出嫁的女兒能操心的,但畢竟是她的骨肉至親,她怎么不惦記?

待初瑜進了淳王府二門,納喇氏已經帶著人迎了上來。

初瑜見母親神色還好,隱隱地帶著笑意,心下松了口氣。看來弘曙的“禍”闖得不大,否則照納喇氏的性子,早就哭紅了眼。

納喇氏拉了女兒的手,略帶嗔怪道:“這才幾日,怎么又想著回來?到底有婆婆在身邊呢,也沒有老往娘家跑的道理!”

初瑜說道:“聽說福晉病了,女兒不放心,回來看看。額娘,福晉她……”

納喇氏聞言,微微皺了眉,對初瑜道:“福晉是昨天吹了風了,有些頭疼,弘曙媳婦在那邊侍藥。等她回來,你再往那邊去吧!”

初瑜應了,隨著納喇氏先往納喇氏的院子來。

等進了屋子,將丫鬟婆子都打下去,納喇氏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捂著嘴巴輕笑起來,說道:“初瑜,你沒瞧見,前兒晚上她的臉色有多難看,好懸沒背過氣去!”

“額娘,弘曙他到底是怎么想法子的?怎么會氣著福晉?”初瑜很是不解。

納喇氏聽了,臉色露出絲嘲諷來,說道:“還不都是她那好外甥女鬧的,想往弘曙身邊塞人,往后看她還有什么臉面張羅這些個?”

初瑜聽得糊涂,卻也隱隱明白與巧芙她們姊妹有關系,問道:“額娘,是表妹他們……”

納喇氏笑道:“不用再叫表妹了,往后就可改口了!堂堂的國公夫人、將軍夫人不做,死皮賴臉的留在咱們府里,給你弟弟做個妾,看她這個做姨母的怎么跟金家兩口子交代。”

初瑜想到剛進門四個月的弟媳婦博爾濟吉特氏,不曉得額娘為何會高興,上次不是還說弘曙要等一年后才納妾么,這怎么又提前了?

納喇氏見初瑜困惑,笑著說:“不是給弘曙做妾,給弘曙做妾,不是合了她的心意!是給弘倬做妾,要不她怎么能氣得臉都綠了?不是內務府那邊辦得,連正經側室都算不上,想要給名分,且苦熬呢!”

初瑜很是意外,不曉得怎么會出了這樣的變故。巧芙看著有十六、七,比弘倬大兩三歲,先前又給博爾濟吉特氏敬過茶,怎么會又跟弘倬湊到一塊?

納喇氏笑著說:“弘曙不愿意與弟弟生嫌隙呢,不曉得怎么鬧了這么一出,安排巧芙過去,同弘倬在一道了。”

難道一家人過日子,就不能消消停停的?如今,母親這邊雖然得意,但是嫡母那邊想來是不好過的。現下生病還好說,等病好了誰知道會不會越記恨。仇怨越積越多,其中的過節便更不易化解。

不知為何,初瑜突然想起巧芙來。雖然母親沒有說什么其他的,但是經過這些反復后,兄弟兩個是能和好如初,巧芙呢?

初瑜沒有再接母親的話茬,而是說想要去瞧瞧巧芙。

納喇氏的臉色露出絲厭惡來,道:“去瞧她做什么?但凡是守規矩的,也不會鬧出這個幺蛾子來!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算是自作自受。”

“額娘,那弘倬他們什么時候辦事,日子定了沒有?待回頭女兒準備份賀禮過來!”初瑜說道。

納喇氏挑了挑嘴角,笑道:“怎么也得等她病好了,怕是她也不敢拖,要不等外甥女頂著大肚子開臉,她少不得又要病了!”

初瑜心里嘆了口氣,拉著納喇氏的手,勸道:“額娘,不是女兒偏幫福晉說話,畢竟都是一家人,往后還要在一個府里生活。您同福晉爭了大半輩子,兩人都不痛快,何不各退一步?就是阿瑪與弟弟們,想來也是愿意家人和樂的!”

納喇氏的臉漸漸止了笑,看著初瑜,半晌沒說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納喇氏才幽幽地道:“她帶了你十來年,又是真待你好,你心疼她也在情理之中。”說著,眼淚已經出來了,恨恨地說道:“額娘是那多事的么?自打她進門起,額娘處處恭敬著,不曾有半點失禮的地方。可是因她沒兒子,千方百計地想要將額娘踩到腳底下才罷休。這兩年又籠著巴爾達氏,想要奪了世子之位。若是額娘退一步,讓她得逞了,那你的幾個兄弟怎么辦?難道就將王府留給弘景,做個閑散宗室,搬出王府去?

初瑜沒有再說話,母女兩個沉默了半晌。

等博爾濟吉特氏回來,初瑜過了幾句淳王福晉的病情,便起身往那邊院子去了。納喇氏原本想跟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止步。

淳王福晉帶著抹額,歪在炕上,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精神頭還行,見初瑜進來,臉上流出一絲笑意,道:“怎么又驚動了你?已經是出門子的格格了,不帶這樣任性的!”

這話說得與納喇氏大同小異,里面都是關切與呵護。

初瑜不禁紅了眼圈,上前坐在炕邊,道:“額娘也要寬心些,先調理好身子才是。”

淳王福晉伸出手來,摸了摸初瑜的臉:“額娘的小妮子長大了,也成了寶寶娘,當年你到額娘跟前時,比天佑大不了不少。這一晃,這些年過去了。額娘老了!”

初瑜忙搖頭道:“瞧額娘說的,額娘沒見老,看著還年輕呢!”

淳王福晉笑著說道:“竟說孩子話,額娘都當外婆了,還不老?”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道:“額娘現下也糊涂了,真不曉得,你同五格格哪個才是額娘親生的。額娘躺了兩日,她就同二格格來瞧過一遭,應付個過場便走了!”

“額娘,五妹妹自幼不是愛說話的,您別多想。”初瑜寬慰道。

淳王福晉搖搖頭,道:“她心里埋怨額娘呢,閑額娘多事,留下巧芙、巧蓉兩個使她丟了臉……”

在初瑜回到王府探望幾位福晉時,曹颙已經開始他的“委署太仆寺卿”的差事了。

他請唐執玉往城里去,先行檢查西華門那邊的輦輅、屬車;自己同伊都立,帶著幾個太仆寺的屬官,往南苑馬場去了。

雖然已是正午時分,眾人皆饑腸轆轆,但是畢竟差事要緊,這離大典又沒幾日,不好耽擱,吃飯的事便沒人提起。

暢春園在京城北面,南苑馬場在豐臺大營附近,兩下里相隔將近五十里。眾人順著官道,沿著外城,快馬加鞭,用了一個半時辰到達南苑。

馬場這邊的總管帶著人迎上來,大家都曉得這兩日會有新上司,但是沒想到是這么年輕的官員。不過瞧著他穿著一品服飾,大家都不敢怠慢,很是恭敬地將這邊象馬訓練的情形說了,請大人前去驗收。

按照規矩,在這種大典之前,皇帝輦輅、屬車所需的象馬都要提前百日開始訓練。這次亦是,打正月初七開始,至今已經將近百日。

眾人往馬場里去,走了不一會兒,便聽到象鳴聲。曹颙順著聲音望去,好家伙,在馬場東南角,一片被木欄圈起的空地上,十多頭大象在訓象人的指令下,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