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吃食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知是不是將到年節的緣故,十三阿哥的話就多了起來。雖然他滿是笑意,但是曹颙看著他頭上發的白絲,實感覺不出他的歡喜。

“曹颙,來得正好,今兒剛想找人喝兩盅,正可好侯著你了!”閑話兩句家常后,十三阿哥笑著說道。

這才上午,還不到午時,曹颙笑道:“這不早不晚的,十三爺喝得算什么時候的酒?”

“我肚盛好酒,好酒入我肚,管他老天爺,是早還是午?”十三阿哥搖頭晃腦,胡謅著打油詩。

曹颙一聽,這平平仄仄的就不說了,起碼韻腳壓上了,抱拳戲謔道:“十三爺,大才啊!”

十三阿哥卻是自己也笑了,指了曹颙道:“反正我已讓福晉使人吩咐廚房那邊準備下酒菜,這頓酒你卻是跑不了!”

曹颙見他有興致,也愿意陪他說說話,便說道:“即使十三爺如此吩咐,那曹颙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花廳這邊。

屋子里已經放了炕桌,幾個小菜已經擺好,四道涼菜,拌小蘿卜秧兒、拌茄泥、虎皮凍與松仁小肚;四道熱菜,野兔丁炒醬瓜丁,爆炒斑鳩、干炸鹿肉、燒鯰魚,中間還放著一個爐鴨燉白菜火鍋。

曹颙早上吃得少,現下聞到到滿屋子香氣,也不禁有些餓了。

十三阿哥見已經溫了兩壺酒,臉上多了歡喜模樣,剛想要讓曹颙炕上坐,就聽有人道:“十三弟!”

卻是四阿哥到了,十三阿哥與曹颙皆是一愣。十三阿哥恍過神來,笑著上前道:“四哥來了!”

四阿哥掃了桌子上未動筷子的酒菜一眼,點了點頭。

曹颙心里對他始終有幾分畏懼,硬著頭皮上前甩了甩衣服袖子,打了個千兒,道:“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

四阿哥瞥了一眼曹颙身上的官服道:“才打衙門回來?最近差事如何?”

“回四爺的話,是打衙門回來,要過年了,衙門里很是清閑。”曹颙回道。

四阿哥聞言,皺了皺眉:“怎么到年底,反而清閑?雖說你如今做了堂官,卻也不可掉以輕心,辜負萬歲爺恩典!”

十三阿哥見四阿哥訓起曹颙,怕曹颙難堪,忙開口道:“四哥,小曹颙辦事向來謹慎,您就放心吧!”

四阿哥聽到“小曹颙”三字,想起十多年前杭州遇到曹颙的情景,臉色好看許多。他看向曹颙的目光中,打量中帶著幾分揣測。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四哥,正好弟弟今兒想喝酒了,剛抓了曹颙,您又來了,實是弟弟的運氣好!現下咱們也別站著,還是坐下吃飯吧!”說著,請四阿哥上坐。

四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脫了靴子上炕坐了。十三阿哥又叫曹颙西面朝東坐,自己西面朝東相陪。

十三阿哥見曹颙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由一笑,對四阿哥道:“四哥您瞧瞧,小曹颙這規矩模樣,不知道的,還當他在御前呢!”

四阿哥見曹颙拘謹得很,便道:“不必如此,隨意些。”

“是!”曹颙出聲應下,抬頭看了看十三阿哥,面上帶著幾分笑。十三阿哥說著了,他如對大賓似的,卻是心里將四阿哥當皇帝待的。提前恭敬些,省得被四阿哥挑出失禮的地方。

十三阿哥摸得酒溫得差不多了,拎起酒壺來,給四阿哥與曹颙倒上,自己的也斟滿。他舉了酒盅,對二人道:“咱們先來一盅,暖暖身子!”

眾人都舉杯飲盡,十三阿哥看著兩人身上穿著官服,怪板身子的,便對兩人道:“四哥與曹颙去了大衣裳吧,省得端著腰板,怪累的!”

四阿哥正舉著筷子,夾了口拌小蘿卜秧兒送到嘴里壓酒。聽了十三阿哥的話,他放下筷子,道:“費事!”

四阿哥如此,那曹颙也不好說什么,兩人就還穿著。十三阿哥一會兒倒酒,一會兒勸菜,大家也吃得很是樂和。

滿桌子就兩素菜,拌小蘿卜秧兒同拌茄泥,曹颙便專夾這兩道菜吃。

小蘿卜秧兒就是才長了兩片葉子的水蘿卜苗兒,看著綠油油的不說,吃著也清爽得很,帶著蘿卜的清香味。

這個時候,雖說沒有塑料,玻璃在民間也沒有普及,但是京畿早就有暖棚來種植青菜,使得是薄薄的琉璃瓦。

冬日里,韭菜、蒜黃、芹菜、菠菜、豆角這些都是常有的。因京城舊俗,立春有吃蘿卜咬春的習俗。

窮人百姓家的不消說,用得都是窖藏了一冬的大白蘿卜;官宦權貴人家,吃得精細,多是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水蘿卜。因此,京郊的暖棚里,自打進冬月,就種小水蘿卜,小水蘿卜秧也就成了臘月里的好菜。

四阿哥這幾日在戶部忙得有些上火,太醫囑咐要清淡飲食,加上他本也不愛吃肉,便單吃桌子上的兩道素菜。

十三阿哥吃了幾口鹿肉,見四阿哥與曹颙別的都不沾,不由得納罕。四阿哥禮佛心誠,隔三岔五忌葷腥,他是知道的,這曹颙什么時候也開始茹素了?

四阿哥看了下去小半盤的拌小蘿卜秧兒,心里也暗思量,怨不得曹颙在佛事上上心,每年節禮多是佛香兒,看來他也是禮佛之人。

曹颙卻是有些不好意思,這兩道涼菜不過是巴掌大的小盤子,這才吃了幾口,便看到盤子空了大半。

十三阿哥摸了摸額頭,問曹颙道:“孚若現今也禮佛了?”

曹颙剛想搖頭否了,就見四阿哥在旁看著他,便改了口道:“家祖母生前禮佛!”

認識的人都曉得,曹颙是跟著祖母身邊長大的。既是如此,受祖母影響禮佛,也是尋常之事。

曹颙心中暗罵自己太狗腿,這也太巴結了吧,為了得到未來皇帝好感,這宗教信仰都有了。

四阿哥卻是瞧著曹颙越發順眼,早看他為人行事不與眾人同,原是佛法熏陶的緣故,使得他才有這般的沉穩勁兒。

不提曹颙在十三阿哥府里怎么耍狗腿巴結四阿哥,臺基廠大街八阿哥府書房,九阿哥聽了小子的回報,已經是訝然出聲:“什么,曹颙與老四都去了老十三府上?”

八阿哥在書案后坐著,對地上跪稟那人道:“曹颙什么時候過去的,四阿哥又是什么時候去的?”

就聽那人道:“回主子話,曹颙是巳正初刻(上午十點十五)去十三阿哥府的,四阿哥后腳便到,相差不過半盞茶的功夫!”

八阿哥擺擺手,打發那人出去。

九阿哥站起身,對八阿哥道:“八哥,您瞧瞧,我早就覺得姓曹那小子不是個好物兒,這不正可說著了!老四慣會裝,在皇阿瑪跟前只擺出個佛爺模樣,卻不曉得他自己個兒那黑臉,兇得跟閻王似的,哪里有半點慈悲!老四與曹家這小子,一個裝本分,一個裝老實,哼哼,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八阿哥這兩個月被康熙的雷霆手段唬住了,心里本就有些忐忑,聽了九阿哥的話,越發覺得心浮氣燥,皺眉道:“許是無意遇到也保不齊,他們兩個素來往來走動得也少。”

九阿哥冷哼一聲:“八哥,這才叫聰明人呢,不比李煦那老糊涂橫沖直撞地往八哥府里來強百倍?即得了說話的地,又免了嫌疑。”說到這里,吸了一口冷氣:“八哥,李鼎失蹤那事兒,不會是曹颙使人做的吧?既在他新主子面前示好,又打擊了李家,使得曹家在江南的地位無人撼動。”

八阿哥聽了這個猜測,仔細思量了一遭,搖頭道:“應不是曹颙。曹颙進京這幾年,雖然惹出不少是非,但是觀其行事,甚講究規矩法度,應不會這般妄為!”

九阿哥好不容易察覺有些頭緒,又被八阿哥給否了,有些郁悶地坐下,嘟囔道:“不是曹颙的話,那背后給咱們搗亂的到底是哪一個?”

什剎海,李家外宅。

李煦這幾日沒過來,楊瑞雪為了裝著守規矩的模樣,也不好帶人往鋪子里去,在宅子里憋得不行。

今天,她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在梳妝臺前拾掇了大半個時辰,弄得整個人水靈鮮嫩。

她這些日子,穿素淡的衣裳,畫素淡妝容上癮了。每每拾掇好了,攔鏡自賞,她都不禁有幾分自得。憑著她這副長相,若是生在旗人家里,就是進宮做娘娘也使得。

李煦就是皇帝老爺寵臣呢,卻不曉得皇帝老爺是不是同李煦這般愛擺弄人……雖說是白天,但是想起這些,楊瑞雪的身子仍是酥了半邊,只覺得軟麻麻的,特想被人揉兩下。

自己如今跟那籠里的鳥有什么區別,別人喜歡逗弄就逗弄兩下;若是忘記了,便只能一個人在籠子里待著。

想到這里,楊瑞雪便覺得心里憋悶得不行。見窗外天色晴好,她便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大毛披風,出了屋子,到院子里溜達。

這時,就聽街上遠遠地傳來吆喝聲:“肥鹵雞了!”

楊瑞雪一聽,不由來了興致,忙扶了丫鬟出了二門,到了前院門口,喚小廝出去賣鹵雞的過來。

這鹵雞就是白水加鹽不放其他作料煮的,不上色料,使得雞保持原色。有點講究的人家,都是吃盒子鋪的熏雞,鮮少有人吃這個。

不過,這走街串巷買“鹵雞”的,卻頗有些長盛不衰的架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挎盒子買“鹵雞”的,都是“抽簽”賣,其中有賭博之意。

他們隨身除了挎著裝“鹵雞”的盒子外,還帶著竹筒,里面是竹簽子,然后同買家商議好章程,多少文錢多少簽子什么的。若是其中抽中了“鹵雞”簽子,那就得一“鹵雞”,抽不中,錢白給。

楊瑞雪雖說沒抽過簽子,但是之前聽過這吆喝聲,聽丫鬟婆子提起過。現下她正憋悶得慌,便想著要抽簽子試試手氣。

那賣“鹵雞”的漢子被喚過來時,楊瑞雪已經在大門邊站了。其實,一般人家“抽簽子”都是將人喊進街門的,在門洞里抽簽。偏生楊瑞雪不曉得這規矩,也沒有人提醒她,便婀婀娜娜地站到門口。

那賣“鹵雞”的漢子吃的是走街串巷的飯兒,雖然心里贊這小婦人嬌美,但是面色卻不敢露出淫邪之色,規規矩矩地問道:“這位奶奶,您要抽幾把?”

楊瑞雪掃了下他手上的竹簽筒,問道:“怎么算錢?”

那漢子回道:“一小吊錢十支,要是奶奶運氣好,兩三只肥雞也是得的!”

楊瑞雪捂了嘴巴輕笑,道:“運氣好不好的先不說,價錢可要再公道些!”

其實,一小吊錢十五支簽子的時候也是常賣的,但是這漢子見這倚門而站的小奶奶還價只像是說笑,便裝作為難的樣子道:“既是奶奶這么說,那就十二支!”

楊瑞雪只是耍罷了,哪里心疼這幾個小錢?她吩咐丫鬟拿了錢袋,取了一小吊錢遞給這漢子。

那漢子接了錢,將竹筒送上。

楊瑞雪瞅著那簽子都變了顏色,有些嫌臟,但還是想試了試自己個兒的手氣,便連著抽了幾支出來。

接連都是空簽子,楊瑞雪不由覺得有些晦氣,使喚丫鬟又遞了一吊錢給那漢子,再抽一次。

這竹筒里有百支簽子,賣家不曉得,這漢子自己個兒卻是曉得其中不同。

這賣“鹵雞”主要就是要勾人,引得回頭客才賺錢。因此,他邊將竹筒轉轉,將“鹵雞”簽子多的沖向楊瑞雪。

楊瑞如果然抽中一支,不得大喜,笑得花枝亂顫,高興得不行。她不由得來了興致,伸出手去,道:“來,再抽一次……”

不遠處,一人騎馬站著,已然是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