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三百八十三章 除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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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榕院。

莊先生這邊,已經吃完大飯,一家四口坐在炕上打葉子牌。

莊先生懷里摟了妞妞,一邊教她數數,一邊教她看葉子牌上的字。

憐秋與惜秋兩個手邊都擱了新錢,一把牌下來,三個銅板、五個銅板的玩得也樂和。

妞妞三歲,雖然還淘氣,卻不像過去那樣沒輕沒重的。

小姑娘極其愛笑,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逗得莊先生與兩位姨娘“咯咯”直笑。

莊先生看了憐秋與惜秋姊妹兩個,心里做了個決定。

他已經是快到六十的人,能不能等到妞妞長大嫁人還兩說。

原是礙于顏面,對丫頭做妻覺得丟人,所以就算是沒有正妻,仍是只收了她們姊妹做妾,而沒有想著娶為填房。

如今,他身上也襲著爵,往后女兒婚配能尋個不錯的人家,只是這“庶出”二字,卻是不曉得委屈了多少女子。

憐秋溫柔敦厚,惜秋性子爽快,臨老臨老,得了她們姊妹相伴,也算是自己的福氣。

莊先生心中暗道,只是委屈了惜秋了。

雖然曉得她也盼著能添個一男半女,床笫之歡未斷,但是莊先生畢竟上了年歲,心有余而力不足。

外頭隱隱地傳來炮竹聲響,妞妞聽了,轉過頭來,問莊先生道:“爹,咱們府里怎么不放炮仗?”

莊先生摸著妞妞的頭,回道:“你颙大哥地兄弟們需要守孝呢。

明年就好了。

妞妞要是想放炮仗,明日爹爹帶你去城外放去。

妞妞聽了,臉上顯出喜色,隨后又搖了搖頭:“妞妞還要去尋四姐姐、五姐姐一塊兒玩去呢!”

正說著話,就聽到院子里腳步聲響,隨后聽到廊下有人道:“先生在屋么?”

莊先生聽是曹颙的聲音,一邊下炕。

一邊道:“在呢,進來吧!”

憐秋與惜秋姊妹兩個。

也跟著下炕來。

除了曹颙,同來的還有初瑜。

夫妻兩個都穿著連帽大披風,也沒有帶丫鬟婆子侍候。

莊先生看了看曹颙手上的琉璃燈,笑道:“你們小兩口用完大飯了?這不好好地守歲,怎么想著出來了?”

曹颙將燈吹了,尋了個地方擱下,對莊先生道:“往年在京里都是同先生一道吃的。

今年這一整天沒見到先生,倒是有幾分想了!”

莊先生摸了摸胡子,道:“呵呵,看來孚若倒是同我想一塊兒去了!方才吃飯時,我還覺得冷清呢,實不如往年大家在一塊兒來得熱鬧!”

曹颙點點頭,道:“是啊,攏共就這幾個人。

還要分作幾處吃大飯,能熱鬧起來才怪。

今年這已經過去了就不說了,明年還是擱一塊兒吃席吧!”

初瑜跟莊先生見過后,被憐秋與惜秋拉到東屋暖閣說話,妞妞也隨著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莊先生與曹颙二人,莊先生在炕邊坐了。

嘆了口氣,道:“這一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過得委實太快了!看來我是真老了,總盼著這日子能過得慢些兒才好!”

莊先生因娶了兩個年輕的姨娘,又添了個老來女,這兩年活得越發滋潤,臉上地褶子眼瞅著少了,看著倒還真是不見老。

曹颙心里算了算莊先生的歲數,他康熙四十八年進京那年是五十一。

這已經過去四年。

轉年兒就是五十六。

“哪里老了,我瞅著先生倒是比前幾年還年輕呢!先生轉過年去還才五十六。

咱不說什么長命百歲地虛話,只按照八十來算,也還有二十四年。

到時候妞妞早已嫁人,先生這外孫也該抱上了!”思量了一回后,曹颙說道。

莊先生聽了歡喜,捻了捻胡子,道:“哈哈,孚若說的好,這樣看來,我這還有小半輩子呢,何必現在想那些沒用的。

曹颙看了一眼炕上散落的葉子牌,問道:“這是誰贏了?想必先生為了哄兩位姨娘開心,故意輸了吧!”

莊先生只是笑,看來曹颙還真說著了。

曹颙想著他同初瑜兩個實沒有什么消遣,對莊先生道:“這個有趣么,要不趕明我同初瑜也玩兒這個!”

莊先生聽了,忙擺擺手,道:“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孚若是年輕人,少不得有些個爭強好勝之心。

雖說是在家里消遣,但能不學就別學,省得往后在外頭被人拐去賭!”說到最后,已經帶了幾分鄭重之色。

曹颙見莊先生說得鄭重,亦肅容聽了。

等他說完后,才道:“我都不大了,也不是孩子,先生還不放心我?”

莊先生道:“非也,非也!孚若如今卻是不同過去,下面有兄弟兒子,要是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往后上行下效,也沒法子去管束別人。

他們兩個在西屋說話,憐秋、惜秋同初瑜坐在東屋嘮嗑。

“今兒祭祀呢,奶奶累壞了吧?早幾日便聽說廚房那邊準備。

原本我們姊妹兩個想去幫忙的,可……可礙著二太太在,實不好過去……”憐秋說道。

兆佳氏性格有些傲,對憐秋與惜秋兩個的姨娘身份本來就有幾分瞧不起;后聽說她們兩個本是曹家地奴才,就連面上應付都不應付了。

憐秋與惜秋兩個也不是厚臉皮之人,見兆佳氏如此,就再也不踏足芍院。

能避開盡量避開,省得兩下不痛快。

初瑜雖然惱兆佳氏失禮,但是她是長輩,也不好出口說什么,只是提了幾次曹颙如何看重莊先生的話。

不曉得兆佳氏往沒往心里去,只是看著對憐秋與惜求姊妹兩個態度好些。

憐秋與惜秋原還不過是看著曹颙與初瑜地情面上。

才恭敬著兆佳氏,就算是兆佳氏瞧不起她們,她們心里也沒多心,畢竟有舊日主奴情分在,就算是瞧不起也是尋常。

玉蛛之死,雖說死因影影綽綽的,說什么的都有。

但是有一條卻是肯定的,就是兆佳氏行家法所致。

外加上玉蜻的傷勢。

看的憐秋與惜秋姐妹兩個眼淚漣漣地。

她們姊妹兩個,是同玉蛛、玉蜻一道進曹府地。

就算對行為做作的玉蛛有些不滿,但是曉得她死了,難免有物傷己類之感。

更不要說玉蜻向來和善,老實得讓人心疼。

說起來,也是好笑,她們姊妹、加上玉蛛、玉蜻。

還有跟著曹頤去覺羅府地春芽、夏芙、秋萱、冬芷,當初是李氏買來侍候曹颙的。

曹颙因不喜身邊轉悠的人多,沒有留新人進葵院,而是由紫晶安排著,分給莊先生與曹頤、曹頌做侍女了。

這八個人,卻都是做了姨娘。

秋萱與冬芷去年就沒了,今年又沒了個玉蛛,都是“急癥暴斃”。

使得憐秋與惜秋兩個唏噓不已,越發慶幸自己個兒命好。

對于兆佳氏,雖然她們姐妹沒資格說什么,但卻是再也不想應承搭理。

卻說惜秋在旁,聽了姐姐地話,也接口道:“就是我們這邊。

不過準備了一桌,也忙活了好一會子,何況是大爺大奶那邊,指定是忙的!”

初瑜笑笑,道:“也不礙事,早晨忙了一會子,下晌有些頭暈,便回院子歇了!”

憐秋與惜秋兩個聽了,都看了看初瑜的肚子。

妞妞坐在炕上,倚在初瑜身邊。

手里拿著一枚紅柑。

撥了皮,掰了半拉舉到初瑜眼皮下。

奶聲奶氣道:“嫂子,吃!”

初瑜低頭摸了摸妞妞的頭發,笑著說:“嫂子吃過了,妞妞吃!”

妞妞又讓她娘與姨母兩個,見大家都不吃,才自己一瓣一瓣地吃了。

惜秋帶著幾分好奇問道:“奶奶這胎是喜酸,還是喜辣?”

因這時候講究“酸兒辣女”地說法,所以惜秋這樣問。

初瑜將手擱在肚子上,笑著回道:“說也奇怪,這次是什么都不想吃了。

酸的、辣的都不想,有幾樣是聞也不能聞的,受不了雞肉味兒與雞子味兒!”

幾個女人圍繞著初瑜的肚子,說起飲食禁忌什么的。

曹颙同莊先生說了會兒話,因還惦記著去看看魏黑去,隨意便點了燈,喚了初瑜,小兩口攜手去了。

莊先生與憐秋、惜秋他們送到院門口,方了屋子。

惜秋笑道:“這一晃兒,大爺娶親都整三年了,瞧著大爺與奶奶地感情倒是越發好!”

憐秋也道:“是啊,瞅著兩人實是般配,這消消停停地,才像是過日子人家呢。

莊先生點點頭,道:“孚若是個惜福之人,郡主攤上他,算是個有福氣地!”

有福氣地人說不好,自認為有福氣的卻大有人在。

兆佳氏坐在炕上,同兒子姑娘一道守歲。

看著曹頌與曹碩兄弟都是大小伙子模樣,她心里十分寬慰。

要是丈夫不過身的話,她也是頂頂有福的了。

自打過門,不在婆婆身邊,也不用立規矩,向來都是自己個兒說了算的。

就算是后來到了江寧,卻是別府而居,不過是隔三岔五請個安罷了。

曹頌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曹碩、曹項兩個說閑話,四姐兒、五兒兩個年歲小,正是渴睡地時候,趴在炕桌上,一個勁兒地打瞌睡。

曹項正聽著哥哥說話,便瞧見送茶過來的綠菊向他使了個眼色。

雖不曉得是何緣故,但是等綠菊出去一會兒后,曹項還是借口解手,出了屋子。

綠菊已在廊下等了,見曹項出來,輕聲將他喚到隱秘處,遞上一個食盒。

曹項接了食盒,不解地問道:“姐姐,這個是……”

綠菊小聲回道:“寶姨娘不是沒來這邊吃大晚么,這盒子里是祭祀預備多的吃食,這邊的媳婦子打廚房分過來的,也孝敬了奴婢一份。

奴婢想著寶姨娘那頭,乘著你出來,趕快送過去吧!”

兆佳氏因要擺規矩,大飯并沒有喚寶蝶與翡翠來上房吃飯,而是打發廚房單獨送了吃的過去。

這兩個是姨娘身份,不算是正經主子。

既是兆佳氏怠慢,那還能指望廚房那邊的人盡心么?不過是隨意尋了些現成的送過去,剛好讓綠菊瞧見。

綠菊雖說看不過眼,但是她身為奴婢,也沒有說話的余地。

瞧著兆佳氏的意思,也是要故意使人曉得,二房誰才是正經主子。

綠菊能做地,不過是憑著她地身份,使人準備了一份精細吃食,裝了盒子預備了。

曹項方才在屋子里,便是想到自己的生母,想著生母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委實可憐。

如今,聽了綠菊這話,他甚是感激,道:“每次都要姐姐費心想著!”

綠菊見他這般客氣,忙道:“不好耽擱太久,四爺還是快給寶姨娘送去吧!四爺到底是大了,越發曉得規矩,小時候扯奴婢的辮子時,怎么不曉得叫姐姐?”

曹項被說得訕訕的,小聲道:“姐姐不是也推我了?”

綠菊輕笑道:“那時候小呢,還不曉得你是爺、是主子。

現下讓奴婢推,奴婢也不敢推的!四爺快去吧,早過去也能同寶姨娘說幾句話!”

曹項點頭應了,走了兩步又止住,退回到綠菊身邊,低聲道:“我可沒拿姐姐當成奴婢看過,姐姐對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記得,總有一日……”說到這里,卻是臊得說不下去,提了盒子,轉身跑了。

綠菊站在遠處,想著曹項方才的話,喃喃道:“總有一日……”

就聽到遠處炮竹聲響,夜空中綻放出五顏六色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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