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九百四十一章 除夕夜

第九百四十一章除夕夜

回到曹府,初瑜想到生母狀況,惴惴難安。曹颙瞧著妻子不對,還以為是七福晉那邊的問題,覺得不好插嘴,就沒有多問。

對于自己的兩個岳母,從感情上來說,曹颙自是親近側福晉,但是對七福晉也不減恭敬。按照禮法來說,七阿哥府上,不能說寵妾滅妻,也差不多了。

如今,弘曙冊封,七福晉心中不舒坦也是尋常。

初瑜壓下心中焦慮,沒有告之丈夫。畢竟馬上就是新年,讓丈夫跟著擔心徒勞無益。她將府上的好人參,收拾了兩份,打發人給王府那邊送去。只等著挨過新年,回娘家侍疾。

早些年,因打小養在嫡母身邊的緣故,初瑜對生母的情分有些生疏。直到生了天佑,為人母后,才更感念親恩。

李氏不知媳婦焦慮的緣故,見她精神頭不足,權當是她身子重的緣故,便使人請東府的靜惠與素芯過來,叫她們兩個準備祭祀與大飯。

兆佳氏閑著無聊,便也過西府來,拉著李氏說話打牌。閑暇之計,她不免嘮叨兩句,除了想念遠在西北的長子,就是抱怨庶子曹項。

去年還罷,曹項始上任,來不及往回送年貨也是有的;今年原是說要打發人回來的,這眼看要三十了,還不見人進京,兆佳氏難免憤憤。

不想,這頭一天才抱怨,次日曹項派回的人到京。

年貨是有,攏共有兩車。兆佳氏叫靜蕙念了單子,絲毫不見欣喜,反而勃然大怒。

金銀一點也沒有,多是河南土儀,只有幾塊南陽玉料,還算值幾個銀錢。

“這小白眼狼,這是有了私心,攢私房銀子……”兆佳氏恨恨道。

靜惠不好多說什么,只得提醒婆婆“喜事”:“老太太,四嬸有了身孕,是不是挑幾個婆子過去侍候?省得他們兩口子出門在外,人手不足。”

兆佳氏聽了,越發著惱。

她盼了幾年嫡孫,都沒有消息,卻是讓春華懷上了。

“人手不足,讓他們自己個兒買去。他們黑了良心,將銀子都密下,還要這邊填補不成?”兆佳氏搖搖頭,道。

靜惠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心中有數,曉得這個事情不能跟婆婆商量,還得跟小叔子知會,讓小叔子出面,省得寒了曹項的心,疏遠了親戚情分。

綠菊不過是妾,當年在外任懷孕,曹家都打發婆子過去;沒道理春華這個正房太太,反而無人理會。

曹颙這邊,也收到曹項的家書與年禮。

年禮無他,就是幾塊上好的南陽玉料。

曹颙曉得他沒有往京城送銀子,頗為心安。早在曹項外放前,曹颙就對他提過這學政差事的兇險。

雖說是個體面的差事,但要是攪合到地方腐敗上,就要斷送前程。

這學政是晉身之道,三年任滿,熬個翰林學士或者進內閣,都有了資歷。

他倒是不擔心堂弟會貪銀子,有早年在洛陽府的經歷,那場貪墨案,就發生在曹項跟前,曹項總也要思量思量。

見信中提及春華有身孕,曹項對即將到來的嫡子嫡女充滿期待,曹颙絲毫不覺欣喜。

因為想到綠菊與天陽母子,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加上綠菊早年典當嫁妝保全曹項,曹颙在心里上更親近與她們母子。

想起早年為了綠菊,曹項放棄科舉晉身,現下夫妻琴瑟相合,綠菊母子已經靠后,這不過數年的功夫。

但是這是堂弟房中事,曹颙這做堂哥的,也沒有攔著弟弟、弟媳婦恩愛的道理。

他撂下家書,叫人預備一千兩銀子,打算年后給曹項送去。

綠菊與天陽那頭,他少不得叮囑初瑜兩句,讓妻子多為照看。

初瑜嘴上應了,心中卻是為春華高興。

春華看著嬌憨,但是小小年紀,就大度從容,使得初瑜對這個弟妹向來另眼相待。加上春華出身宗室,兩人是同祖,就有些將她當成妹妹相待。

她心中想著,不知自己與春華誰先生產;又想著春華遠在河南,不如京中便利。

等見了靜蕙,妯娌兩個說起春華,都只有為她高興的。

到底是妻妾立場不同,在她們心中,綠菊再受曹項寵愛,也不過是婢妾之流,只有春華,才是正經的曹家媳婦。

她們高興雖高興,到底估計素芯,怕她多心,不愿在她面前多說。

其實,就是靜惠,也為無子困擾,只是丈夫在西北,兆佳氏嘮叨不到她頭上……

轉眼,到了臘月三十。

平郡王府內院,比照平素要熱鬧許多。即便是曹佳氏,也滿臉堆笑,樂不可支,因為福彭從宮里回府過除夕。

平郡王不在,他這個王府嫡長子正月里要代父親各處應酬,到正月十五才回宮。

一道宮墻相隔,這一年到頭來,相見的次數一個巴掌數得清。骨肉團圓半月,曹佳氏如何不喜?

雖生了四個兒子,倒是這當娘的,對頭生子的感情還是不同。

她曉得,自己這輩子能依靠的,不是丈夫的寵愛,而是這個長子。

訥爾蘇去西北四年,身邊如何能沒人服侍?

雖說軍中不讓帶女子,但是地方官員伶俐,給置辦外宅,并不是秘密。

曹佳氏早就得了消息,曉得丈夫收了兩個人身邊服侍。

開始還有些酸意,而后想想,她也就只能看開了。

丈夫剛過而立之年,總不能讓他當和尚。況且,他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并不耐西北苦寒。

他出京時,就專程帶了王府的廚子。

連口腹之欲都止不住的人,指望他禁欲幾年,也是癡人說夢。

不過,就算收了兩個又如何,即便帶到京城,也不過是通房之流;生了兒子,比越不過王府的四位嫡子去。

訥爾蘇的信中,從未提及此事,曹佳氏也只做不知。說開了,反而沒意思。男人啊,有的時候,也得給他留幾分面子。

福彭轉年就十五,在三個弟弟面前,已經頗有長兄的氣勢,考問了幾個弟弟的功課,還點評了幾句。

看得曹佳氏直恍然,想起自己早年第一次見到丈夫的情景,這心里頭就不知是什么滋味。

福彭在宮中四年,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自是瞧出自己額娘的感傷,低聲寬慰道:“額娘,聽十四叔公的意思,阿瑪明年年底、最遲后年年初,就應該能回京了。準格爾求和呢,這仗打得差不多了。”

曹佳氏點了點頭,道:“還是早些回來的好。只是到底耽擱了你,要是你阿瑪在京,今年選秀說不定就給你挑個媳婦出來。”

在弟弟們面前,福彭到底有些靦腆,忙道:“不急的,兒子還小。”

三年后再次選秀之時,福彭十七,娶妻也正好。

曹佳氏心中嘆了口氣,三年后天慧十一,還是太小。自己那點兒私心,未必能如愿……

曹府,祠堂。

曹家眾人祭祀完祖先牌位,就往李氏所在的蘭院吃大飯。

因初瑜大肚子的緣故,這大飯就有靜惠安排。

還是按照往年的例,女眷兩桌,男人一桌。

七歲的長生與天護,都跟曹颙兄弟同座。

曹颙還不覺得什么,曹頫看著半桌小腦袋,卻是心中酸酸的。

早年還不覺得孩子有什么好,盼著妻子早生下一兒半女,也不過是不忍她被母親責難。

等到大大,看著天佑他們幾個“父親”、“義父”地圍著堂兄打轉,他只有孤零零的一個,真叫人倍感凄涼。

他下首坐著侄兒天護,老實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眾人說話。

曹頫見狀,心中一軟,摸了摸侄兒的頭,做出一個決定。

等到孩子們吃完,出去放煙花,座位上只剩下堂兄時,曹頫道:“大哥,將天護過給我吧!他畢竟是孩子,留著支持三哥門戶又能如何?總要有父母照顧才好。就算做了我的兒子,也能給三哥供奉香火。”

天護是曹碩獨子,按照規矩,等到東府分家時,他要代替死去的曹碩,同叔叔伯伯們均分家產。

若是過繼到曹頫名下,名義上就是曹頫的兒子,不再同家產相干。

曹颙聞言,道:“五弟,你曉得疼惜侄兒是好事,不過這種事兒不當你獨斷,還是要看弟妹的意思。左右也不著急,等你同弟妹商量商量再說。”

當年曹頌疼天護,要養到自己名下,終是因靜蕙不樂意不了了之。

這過繼親侄,同添個庶子不同,是要以嫡子名義養的。曹頌是東府當家,身上又有爵位,靜惠有私心,也情有可原。

曹頫是幼子,身上無爵,牽著的干系還小些。

但是,養孩子畢竟是養個阿貓阿狗,若是曹頫一時熱乎地過繼了侄兒,往后有了親生子,處理不好也是是非。

曹頫見堂兄不點頭,已是紅了眼圈,半晌方低聲道:“大哥……弟弟有難言之隱……怕是子嗣上有礙……”

曹颙聽了,張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到書房說話。”

兄弟二人緘默著,走到前院書房。

“什么時候曉得的?前些日子使方老查的?別是誤診,再請幾個男科大夫好生瞧瞧!”曹颙關切地問道。

難道是陽痿?還是早泄?

自己這個五弟向來潔身自好,成親前連個屋子里都沒有,怎么就得了這種隱疾?

對于男人來說,這可是大問題。輕則傷了自尊,失去自信;重則性子暴虐,一蹶不振。

雖說是堂兄弟,但是這種私密話題,曹頫還是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多說。

曹颙怕他心中難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對男人來說,這不算什么。有時候累了、身子虛,補補就好。萬不可諱病忌醫,早年我也有身體不妥當的時候,后來你嫂子尋了藥給我補了半年才好。趕明兒我尋尋藥方子,看你能不能用。”

曹頫已經不是懵懂少年,自是聽說堂兄“自曝其短”有寬慰自己的意思,又是感激,又是覺得好笑。

“那就勞煩大哥了。不過我還是想要過繼天護,嫡庶有別,往后他出仕成親總要便宜些。”曹頫道。

曹颙見他主意已定,便道:“若是弟妹也愿意,過繼就過繼吧。天護、天陽的娶婦之資,我這做大伯的早就預備好的。這點,你可以先告之弟妹。”

曹頫知道堂兄給四哥一千兩銀子之事,當時就覺得不該收。畢竟東府、西府早已分家,東府已經占太多便宜,沒道理一直占下去。

曹颙當時說道:“我只有你們這幾個弟弟,就算給點銀子算什么?外任應酬多,開銷大,能貼補就貼補幾分,總比在外的人手中窘迫強。”

這些事,本不該曹颙操心,但是東府收入有限,兆佳氏再銀錢上又小氣,曹頫只能無奈。

今日,曹颙又提及小輩們的娶婦之資,曹頫更是無地自容,忙道:“大哥,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為人父,就該擔當為父之責。大哥全都擔了,弟弟們連賺銀子的勁兒都沒了……”

他向來只會讀書的,小時候喜好琴棋書畫、曲藝這些,這兩年長兄不在,才初通世務。

這曉得分家之時,東府占了多少便宜。自家兄弟幾個,受大伯與堂兄照顧良多。

曹颙聽他提及以后,問了問他將來得打算。

官場上,父子兄弟不得用衙為官。兩年后,曹項學政期滿,回翰林院的話,曹頫就不能留在翰林院。

曹頫看來也想到這一點,眨一眨眼睛道:“大哥,要不然我就進六部做司官?要是趕上吏部,冰敬炭敬多,豈不是大善?”

曹颙聽了,倒是頗為意外。他原以為堂弟喜歡修書,舍不得翰林院。

“不想做翰林了?”曹颙問道。

曹頫堅定地搖搖頭,道:“不做,都不能養家糊口的差事,有什么稀罕?熬成馮先生那樣,不是叫人嘔死。”

馮先生就是接替鄭燮的曹府新夫子,是個致仕的老翰林,半點家底都無。到了曹家后,連吃了三天肉,吃得腹瀉不止,看了叫人唏噓。

兄弟兩個,說起閑話,倒是沒了方才的尷尬氣氛。

等到了午夜,給長輩們拜年后,兄弟兩個就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曹颙就去前院尋方種公。

曹頫說自己有“隱疾”,開始時曹颙還以為是真的,不過見他說這些時只有尷尬,不見其他情緒,曹颙心里就生疑。

曹頫的情緒,太過正常,就顯得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