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重逢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從通州回京,一路都是官道。

往來車輛,難免又官員眷屬。初瑜所乘坐的是馬車是內造,和碩格格的品級裝飾。

所遇官眷,多是避讓。

這個時候等級森嚴,這邊馬車顯示出行的又是女眷,自是沒有不相干的人過來鉆營,唯有兩個淳王府包衣出身的外放官員,迎面遇到,認出是自己王府大格格的車馬,飛身下馬,大步奔過來請安。

到了近前,那兩人又看到穿常服的曹颙。

能認出初瑜的馬車,他們自是常到淳親王府走動的,認出曹颙這個和碩額駙便也不稀奇。

曹颙少不得道賀幾句,張義機敏,見狀早已預備下程儀,送上前來。

兩人感激不已,目送著曹颙一行漸行漸遠,才掉頭往通州方向去了。

張義騎馬,跟在曹颙身邊,道:“老爺,看來通州還是少來的好,哪次過來不送出七份、八份程儀去。”

曹颙笑道:“禮尚往來,禮尚往來,派出去不怕,只要別收回太多就好。”

張義道:“獨有老爺生怕收的禮重,其他京官,巴不得送出一文,回來千金百金。”

曹颙但笑不語,京官日子窮困也要分人。

品級低的,孝敬上峰,交際同僚,安撫手下,處處要銀子。加上京城物價衡貴,平日里出入典當行的官員不是一家兩家。

像曹颙這樣品級的則沒有這樣顧慮,衙門下屬“三節兩壽”孝敬,外官進京的冰敬炭敬,地方賦稅進京入庫時的分潤,各種名正言順收禮收銀的由頭。

這個時候,真是不怕收不到禮,還真怕禮重。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收了要擔責任,拒絕要得罪人。

仕途兇險,誰曉得哪塊“小石頭”就能累及部堂閣老摔跟頭。

像張廷玉那種,直接交代門房,超過一百兩銀子的禮干脆不收是一個辦法;像曹颙這樣,不管收下多重的禮,都叫人送上差不多的還禮。

外界說起戶部這兩個尚書,有贊好的,也有說風涼話的。

無非是張家是統稱大財主,家中土地數十萬頃,并不缺官場交際中的這點銀錢;又說曹家父祖兩代人經營江寧織造,攢下大片產業。

前行了沒一會兒,就見路邊停著一個馬車。不像是見到貴人退讓,而是不知哪里出了問題,已經卸下馬匹。

除了這輛壞掉的馬車外,還有一個騾車,看著要粗糙些,應該是給下人預備的。

那壞掉的馬車外,是幾個下人仆婦,還有個穿著常服的中年男子,身邊站著個少年。

這是馬車壞了?

張義曉得自家主子不是愛管閑事的,便移開視線。

曹颙卻是瞇著眼睛看著馬車前的中年男子,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那男子仿若察覺出有人瞧他,抬頭向這個方向望過來。

這會兒功夫,曹颙一行離那男子只剩下不到熟丈的距離,連張義、曹滿也看出前邊那人面善。

“是表少爺……”曹滿低訝出聲。

那人也認出曹颙一行,先是一愣,隨即立時疾行幾步上前,走近曹颙的馬頭前,大禮參見,道:“侄兒……見過颙叔,侄兒請颙叔安……”

原來遇到的不是旁人,正是顧納。

曹颙勒住馬韁,翻身下馬,親自扶起顧納。

當年的清俊少年,已經成了中年漢子。

他不過比曹颙長年幾歲,現下看上去卻像是年長十余歲。

雖說早已曉得顧納會回京陛見,可見到顧納這一刻,曹颙的心情還是有些激蕩,點頭道:“我安,裕容是否也安?”

“裕容”是顧納的字,由其恩師兼岳父蔡升元早年所賜,取“寬裕而多容”之意。

顧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朗聲道:“托颙叔的福,侄兒過的很好,過的很快活。”

因打小顛簸流離,命運多蹇,顧納早年眉眼之間常帶抑郁之色,眉心之間更是因經常皺眉,有了深深的“川字紋”,看著缺乏朝氣。

外放幾年,他雖曬的黑了,身體卻也健壯,略顯富態,眉心之間的“川字紋”也淺淡許多。

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與早先大變樣。

曹颙外放過兩次,自是曉得“天高皇帝遠”的自在。即便政務繁雜,需要背負的責任大,可那種遠離朝廷中樞、遠離權利傾軋的日子即便累,心里也是松快的。

想他半生坎坷,終于能順心如意地過日子,曹颙亦替他快活。

曹颙抬頭,望著不遠處躊躇不前的少年,對顧納道:“這是帶妻兒回來了?”

早年在京城,顧納雖與曹颙私交,偶有造訪,可是在世人面前顯露的,是顧納想要攀附曹家不得的情形。

畢竟兩人一個黨附阿哥,一個立志做純臣,道不同不相為謀。

因此,顧納之妻蔡氏與兩人的兒女也從沒有到曹家請過安。

曹颙之所以認定那少年是顧納之子,是因為那少年的長相與少年時顧納有幾分相似。

聽曹颙問話,顧納才曉得自己激動之下,忘了給曹颙引見自己的兒子,忙道:“是侄兒長子伯平。岳母年邁,思念女兒與外孫外孫女,侄兒便帶他們母子幾個進京,骨肉天倫也好聚一聚。”說罷,轉過頭去,招呼那少年上前。

“平哥兒,是為父的表叔,你的表叔公,還不快上前請安!”顧納揚聲道。

顧伯平依言上前,毫不猶豫撩起衣襟,跪倒在地,對這位初次相見的“表叔公”大禮參見:“孫兒見過表叔公,孫兒請表叔。”

這雖說他初次見曹颙,可聽到“表叔公”三字,已經曉得這人是誰。

是顧家太姑祖的孫兒,戶部尚書、二等伯曹颙。

顧納從不在家人面前掩飾自己的出身,顧家身為士林魁首在江南的輝煌,顧家的敗落,失父嫁母得曹家照拂的少年時代。

顧伯平都聽到耳中,記在心里。

至于為何早年兩家往來疏遠,內情好幾重,顧納不好對一個孩子細說,只說是政見不同。

顧伯平似懂非懂,只覺得隱約或是這么一回事。

當年顧納被貶離京城時,顧伯平已經十來歲,早已是半大孩子,不僅記事,還有自己的判斷。

他曉得父親的過錯是“黨附阿哥”,而外公生前污了名聲的緣由是“獻媚權貴”、“輕浮無實”,只因外公挨不過九阿哥說情,將一個庶女嫁給九阿哥的一個門人為妻。

現下,那門人早被罷官奪爵,蔡氏的庶姐也已經病故

這些都是他影影綽綽聽來的,他不敢細問緣故,直接這兩年見大了,才曉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父親與外祖父到底有什么苦衷,可站隊就是站隊。

因九龍奪嫡,牽扯進去多少官員。

曹家這位表叔祖疏遠他們,倒也說得過去。

然而,即便是在兩家關系疏離的情況下,曹家表叔祖還能不計前嫌地指點照拂他父親,如此不讓顧伯平真心感激?

他到底年少,即便極力克制,可眉眼之間的感激之色卻掩也掩不住。

曹颙伸手將顧伯平扶起,少不得問兩句多大,讀什么書云云。

這邊叔侄相見,初瑜在馬車里得了消息。

就在顧納提出,先帶兒子給初瑜請安,初瑜已經打發婆子過來,稟道:“老爺,太太說了,外頭見禮不便,到底不便宜,既是表少爺帶了女眷,便請女眷過來同車返京,路上也好說話。”

話雖說的婉轉,可顧納哪里不明白?如此安排,不過是是因他們馬車壞了,想要捎帶帶他們回京,又顧忌他們夫妻的顏面。

如此好意,顧納只有感激的,哪里會不領情?

他打發兒子過去傳話,少一時馬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婦人牽著一個小女孩、一個小男孩下了馬車。

那婦人三十出頭的模樣,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神態優雅從容。

小女孩只有六、七歲模樣,長得冰雪可愛,惹人堪憐;男孩年紀更幼些,也就三、四歲年紀。

曹颙視線從那婦人身上略過,看到小女孩時卻有些意外。

據他所知,顧納只有兩子一女,兒子居長居末,女兒居中。女兒出生不滿周歲就煬了,兩個兒子一個出生在京城,一個出生在顧納任,曹颙都叫人預備過“百歲”與“周年”,所以多少記得這些。

現下,怎么多出個小姑娘?

這會兒功夫,蔡氏已經帶著兩個孩子上前,順從丈夫吩咐,畢恭畢敬地帶著兩個孩子給曹颙請安見禮。

曹颙能受顧納父子的禮,卻不愿意婦孺跪在自己眼前,便吩咐旁邊的婆子扶住蔡氏,帶蔡氏與兩個孩子上了初瑜的馬車。

叔侄有叔侄的寒暄方式,女子與女子之間也是同樣是。

不過初瑜待人溫和,蔡氏又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也算投機。

曹颙與顧納都已經上馬,沒等曹颙發問,顧納就老實交代了那小姑娘的出身來歷。

這小姑娘雖不是顧納夫妻親生,可是卻等親生女兒一般養著。這女孩的父母,就是蔡氏的庶姐姐庶姐夫,當年嫁給九阿哥一個得力門人為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