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人頭(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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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直門到圓明園,因連通御道的緣故,道路兩側并無巨木,多植槐樹。

既遮陽,又不真于里面藏了人去。

只是槐樹比楊柳發牙略晚,眼下才蒙蒙嫩綠。不過其中夾雜兩三枝杏粉桃紅,倒是越發正合春意。

曹yóng騎在馬上,看著如斯美景,很是悠悠然。

十六阿哥在旁見狀,不禁翻了個白眼,譏笑道:“現在瞧著景好了?若不是爺硬拉你出來,你還要在車里憋著。又不是七老八十,非要以車當步……”

曹yóng“咳”了兩聲,道:“我這不是體力不支”

在十六阿哥瞪視下,曹yóng到底心虛,聲音越來越低。

十六阿哥冷哼一聲道:“裝,你就繼續裝,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曹yóng露出幾分無奈道:“都說情深不壽、慧極必傷。我這些年多災多病,也是不摻假。我還想著長壽百年,自然就早些保養了。

十六阿哥聽了這話,惱也不是,笑也不是,板了臉道:“保養不保養的爺沒瞧見,只是瞧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曹yóng“哈哈”大笑兩聲,逗趣道:“不敢當十六爺稱贊,不過爾爾。”

難得見他心情這糕暢快,十六阿哥緊跟著也笑了:“還是不聽爺的勸,到底記在心里……”

曹yóng聽了,笑得很是開懷。

難怪曹yóng心情愉悅,實在是今日在小朝后得知一個大好消息。

果親王允禮奉命南下,巡視云貴。

明面上是因去年萬壽節時云貴出了大瑞,犒賞西南文武,實際上是奉了暗旨,視察鴉片的種植與販賣事宜。

鴉片這個因,多少有曹yóng的緣故,曹yóng自是希望能善始善終。

要是禍害洋人還沒禍害成,就在國內泛濫,那他也是有罪之人。

雍正既能派一個親王督查此事,可見是上了心的,曹yóng自是不用再擔心。

十六阿哥見曹yóng如此,心里不由有些發酸:“鴉片明明是歸到內務府這邊,為什么皇上不使爺出京……”

話中的羨慕,盡顯無余。

曹yóng見狀,只能默默。

朝廷對宗室傣祿豐厚,也限制也多,無旨出京百里當斬。

康熙朝時,那位是不安生的,每年要出京一兩次,宗室與皇子阿哥還能隨駕出去轉轉:雍正登基后,最遠不過是去皇陵,宗室里都圈在京中。

想到這里,曹yóng不由嘆氣。

別說宗室,就是他也不得自由。

當年從豐潤分宗出來,使得曹家免了宗族麻煩,可也使得曹家這一支落戶京城,行動都在皇上眼皮底下。

自己若是“因病告退”那剩下的日子就只能“休養”。

自己轉世一遭,難道前半輩子勞心勞力,下半輩子想要偷懶,也只能“閉門不出”做宅男?

總要想個法子,既能卸了差事,還能名正言順出京才好。

十六阿哥抱怨兩句,也覺得沒滋味兒,想起一事,道:“皇上讓保舉欽差脅從之事,孚若心里有成算沒有?若是還有缺,就勻爺兩個賞人。”

原來,雍正年前就派了不少人南下,為了賑濟錢糧之事。

等到現下,賑濟的差事差不多安排妥當,也到了春耕的時候,雍正又想起清查江南積欠錢糧之事。

如此一來,早年派出的人手就不夠用。

雍正便命戶部這邊部議,酌情增派人手。

進過戶部部議,上了折子,請旨將分查人員從五人增至九人:協查人手,從二十三從增至四十九人。

皇上已經批了折子,除了分查人選由皇上欽定之外,協查人員不足之數,則有臣下保舉。

年前眾人為了賑濟欽差人選擠破腦袋,曹yóng為了避嫌,并沒有跟著攙和。

現下從賑濟轉為清糞江南積欠錢糧,名義上是戶部差事,可是從皇上增查分查官員禮部、刑部、都察院都有來看,協查人選也并不限于戶部。

要知道,年前下江南的官員,總理大臣每人給養廉銀三千兩,分查每人銀一千兩,協查每人四百兩。

對于低品級京官來說,這絕對既得里子、又得面子的肥差。

江南那邊負責的總理大臣是戶部左侍郎王璣與原委署江南江蘇巡撫尹繼善。

尹繼善前些日子摘了委署的帽子,實授江南江蘇巡撫,署江南河道總督。

有資格保舉協查人手的,除了總理此事的尹王兩人,就剩下戶部幾個堂官與十三阿哥這個掌部王爺。

聽了十六阿哥的話,曹yóng心里估算了下。

按照官場慣例,關于臣工保舉,多是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

尹繼善是地方官,王璣是京官,有欽差身份,兩人同為清查江南錢糧的總理大臣,尹繼善不能超過王璣,多半是持平。

王璣是戶部四侍郎之人,既得了差事,占了甜頭,保舉人數就不能超過另三位。可大家平級,也不好平白矮一頭,鼻是相同。

幾位侍鼻,要減兩位尚書一等。

兩位尚書,要減怡親王一等。

雖怡親王行事謹慎,在保舉朝臣方面向來不怎么參合,可該留出的缺還是要留出來。

總共需保舉二十六個人頭,曹yóng估算一下,自己分到的人數在四個上下。

因此,曹yóng點點頭道:“兩個沒問題,再多怕是費勁了難得有出京的差事,我想讓元松出去見識見識……”

十六阿哥點頭道:“他官職身份也在合得上,孚若還要提挈其他人不?若是有的話,爺向十三哥那邊打聲招呼也行”

曹yóng搖搖頭,道:“暫時沒什么人選我還留了一個缺,盡夠使了……………”

說到這里,他倒是想起李孫兩家。

孫家還罷,孫文成已經起復,孫禮也出仕,即便不能立時翻身,日子也過得去。

李家那邊,李煦是罪余之人,李翼除了功名,只有孫輩在內務府當差。

只是內務府與六部到底隔得遠,差事不好混在一處,要不然的話曹yóng倒是真想拉扯兄弟一把。

“李家那邊,我們老太太常惦記…若是李諾兄弟兩個能差遣,還請十六爺照拂一二……”曹yóng道。。

提及這個,十六阿哥有些不耐煩,道:“難道李家只是孚若親戚,不是爺的親戚不是?只是他家那位老太太,委實是沒譜的爺這幾年,沒少照顧李家,否則兩個罪臣之后,也不會在內務府立住腳跟。

誰還虧待了他們不曾?卻是不知足,每次去給太妃請安,都要哭窮道苦。又是在十五嫂跟前,連爺都跟著臊的慌”

誰家都有兩門這樣的親戚。

十六阿哥所說的,就是李煦的繼妻王氏。

王氏與密太妃是堂姐妹,能養出李鼎那樣的精明兒子,并不是個愚鈍的。

只是她死了親生子,對后來歸宗的兩個雙胞胎孫子也不甚親近,一味愛財。

不只去十五貝勒府尋密太妃道苦,就是在曹家這邊,也沒少嘮叨。

李氏念她上了年歲,并不與之計較,每回過來,都沒有叫她空手,多少也有貼補李家之意。

不想,王氏得了銀錢財物,回去后都做了私房,半文也不再撤手。不僅待李翼這房兒孫沒什么情分,即便待李講、李證兩兄弟,也沒露半點慈愛。

一來二去,李氏心中不耐,就吩咐李家這邊的小輩直接過來請安。

她這邊預備的東西,也不再經過王氏之手,直接點名給侄兒、侄孫們。

見十六阿哥連李諾、李語兄弟都遷怒上了,曹yóng只能道:“老的糊涂,小的這兩個還算明白李諾孝順,早年北上侍疾,留了病根…李語承繼到我家老太太這一房,小兩口都是本分老實我們老太太難免多惦記一些……”

十六阿哥聞言,神情漸舒緩,道:“也是不容易,內務府上下,多少人伸手李家這兩個生于富貴鄉,家境一下子落下來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換做其他人,既過了窮日子,怕要將銀子當成命根…這兩個,卻是本本分分的,沒有給爺抹黑”

曹yóng點到為止,便不再羅嗦,就此岔開話去等回到衙門,曹yóng便叫來蔣堅,與之說起保舉官員南下之事。

曹yóng不結黨,世交子侄到出仕年歲的有數,并沒有什么想要提挈的人。那兩個保舉名額,一個是給左住留的,一個則是打算留給蔣堅。

蔣堅是江西人,南下辦差的話,也算是衣錦還鄉。要是蔣堅走了一遭,有了出仕之心,曹yóng也能回報一二。

曹yóng總覺得,對于精通刑名律法的蔣堅來說,不出仕實在浪費一身所長。

蔣堅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大人好意,學生心領只是這樣的機會,對年輕人更有益處,學生就不浪費這個人頭等到什么時候,大人這邊真能歇下來,我再帶著妻兒回鄉風光也不遲”

曹yóng無奈,只得作罷。

他心里已經打定主意,等到將堅離京的時候,定要給他捐個高品級的頂戴。

畢竟,這個世界是官本位的世界。

蔣堅身為幕僚師爺,在自己身邊還罷,離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將到落衙時分,曹yóng打發人去給左住傳話,讓他過來隨自己回家用晚飯。

左住老實聽命過來,還以為義父這邊有事吩咐,沒想到說的卻是出京辦差之事。

他不禁有些雀躍,又有些遲疑:“義父,什么時候出京?”

“現下才議人選,總要預備幾日,趕得上你大哥婚禮。”曹yóng笑著說道。

左住聽了,這才咧了嘴笑:“去江南好,若是有機會,還能去見二弟…

雙生兄弟兩個,落地就在一處,還是頭一次分開這么久,難免想的慌。

曹yóng見狀,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以左住、左成的資歷,若不是趕上江南的機會,多是要熬滿年限才能升轉。

自己為了江南之事,耗了不少心神,回報到左住、左成身上,算不算善有善…

可惜的是,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回府。

“老爺,李家老太太來了上午就到了,現下還沒走還帶來兩位表少爺,大爺在偏廳陪著…”進曹yóng下馬,曹方上前稟告道。

曹yóng聞言,不由望了望天。

雖說仲春時節,天長了,可眼下已近百正(下午六點)時分,天色將幕。

到人家做客,能待到這個時候,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將到九如院,曹yóng轉頭吩咐左住道:“你幾日沒回來,先去福源堂給老太太請安若問起我,就說我先回去更衣,稍后就過去”

左住俯身應了,目送曹yóng進了院子,才轉過角門,往福源堂去回了上房,初瑜正坐在炕邊,手中拿著單子。

見曹yóng進來,她放下手中的單子,起身服侍曹yóng更衣。

曹yóng往北面指了指道:“那位到底為何來?呆了這大半晌”

初瑜道:“說是為兩個孫子入官學之事不知怎么聽說咸陽宮官學那邊筆墨銀子豐厚,覺得比當差還體面,便來央求老太太”

曹yóng皺眉道:“咸陽宮官學那邊,招收的不是內管領子弟,就是景山官學的上等生,李家雙生子符合哪條?這老太太行事越發沒譜起來。

初瑜道:“誰說不是?老太太并不曉得外頭的事,特意來尋我詳詢…因聽大姑奶奶念叨過兩次,我多少知曉些,說與舅老太太聽…她卻一味歪纏,只說孫家的人去得,李家的人作何去不得,論起來還是李家這邊親……”

曹yóng聽了,只能無語。

曹穎的性子越來越嘮叨不堪,可幾個兒女卻爭氣。不只嫡子孫禮入了翰林院,庶子孫初也爭氣。他是入了咸陽宮官學不假,可并沒有借曹家什么力,是憑借他自己在景山官學前五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入學。

李講、李證兩個,在課業上卻是平平。

孫初去年就過了童子試,李家雙生子是前些日子同曹家叔侄幾個一道參加的縣試,曹家這邊叔侄三個都過了,李家兄弟兩個雙雙落敗。

要知道,縣試可是童子試第一關。李家雙生子的年歲,又比曹家叔侄幾個年長,這成績實在是不堪了些。

這樣的成績,還想著進咸陽宮官學,不是癡人說夢是什么?

福源堂,西外間。

王氏坐在炕上,狠狠盯著左住身上的七品補服,臉上露出幾分羨慕。

并不是她見不得市面,沒見過七品補服,而是左住年輕,比李家雙生子大不了幾歲,使得她有些心動。

為了這個緣故,待左住請了安,她便擺出長輩的譜來,開始問道:“哥兒年紀輕輕,就有了頂戴,真是出息這是哪年開始當的差?是不是我那外甥出的力?想來也是,他是一品大員,想要抬舉哪個,不過一句話的事。”

左住聽著這話里含酸,一時不知當怎么回答,便望向李氏。

李氏搖搖頭道:“我們元松是以舉人身份,參加前年的六部筆帖式考試,考的是一等,才得了七品頂戴,入了工部當差”

王氏訕訕,道:“既中了舉人,怎地不考進士,反而考了筆帖式?

莫非是生計艱難?要說,外甥、外甥媳婦也太心狠些,即便不是自家骨肉,到底拉扯一回,多幫襯幾兩銀子,又能怎地?何苦早早地分出去,讓哥兒年紀輕輕就出來當差吃苦?”

這話說的越發沒譜,就連左住這樣好脾氣的,也忍不住心里著惱。

不過是看在李氏面上,不好與她還嘴罷了。

李氏顧及李家面子,陪了王氏一下午,即便聽了一缸苦水,也都好脾氣地忍讓。

現下聽她歪到自己兒子、媳婦身上,且多有貶低、挑撥之意,李氏就忍不住,皺眉道:“嫂子還需慎言,元松落地就在曹家,我當成親孫子待的,委屈不委屈的,還輪不到旁人說嘴。”

王氏被噎得不行,左住卻不好留下看兩位長輩拌嘴,忙道:“老太太,孫兒先去前院看大哥……”

李氏點點頭,道:“去吧,去吧過幾日就是你大哥的好日子,說不得他還有事吩咐你“……左住應聲下去不提,王氏見兩人真如親祖孫般相處,心里越發不忿,含酸道:“姑太太真是慈愛,待干孫子都這般慈愛別忘了李家這些侄孫兒,才是姑太太的親骨肉……”

這羅盤話已經念叨一下午,李氏很是不耐煩,喚了丫鬟道:“傳話廚房那邊早點上席,老舅太太待會還要家去”

王氏見李氏臉色不好,往窗外望了望,賠笑道:“外甥兒怎么還沒過來,老婆子還有正經事要尋外甥幫忙……”

話未說完,就見曹yóng進了院子,王氏眼睛一亮,揚聲道:“阿彌陀佛,總算是等到正主了。”

李氏曉得兒子不待見李家,可想到李家現下的處境到底不算寬裕,還是有些不忍。

曹yóng進屋,見過王氏,問起李煦近況。

李煦到底上了歲數,年前中風,雖說最后挺了下來,可行動已經不靈便。

王氏用帕子拭了拭眼睛,道:“還能如何料子什么早就預備下,且熬著吧……”

李家旁人還罷,對于李煦,李氏心中始終帶了感激與愧疚。

聽了這話,李氏便有些受不住,紅了眼圈道:“預備些補品,我明兒去探望你舅舅……”

曹yóng知道母親心結,李家對李氏來說,到底有養恩。

李氏心底良善,卻是被兒子所阻,為了曹家太平,沒有在李家落難的時候伸手,一直過意不去。

曹yóng心里嘆了一口氣,道:“嗯,兒子正好明日休沐,與母親一道去探望舅舅。

李氏聽了,眼里多了幾分神彩,點頭道:“好,好,顆兒也去。”

王氏見氣氛正好,陪笑道:“大外甥,今兒老婆子來”

曹yóng板起臉來,打斷王氏的話:“即便今兒舅老太太不過來,我也要尋舅老太太說道說道。”

王氏聞言一愣:“大外甥尋老婆子說啥?”

曹yóng道:“今日朝會后,莊親王尋了我說話,瞧著他的樣子,很是不痛快,………”

王氏帶了幾分心虛道:“這個,不干老婆子的緣故吧”

曹yóng冷笑道:“反正王爺說了,太妃出宮是靜養的,若是有人近前添堵,那王爺就不客氣了……,………”

王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嘟囔道:“又不是傻子,那是太妃娘娘,誰敢去添

曹yóng既露了面,盡了禮數,便從福源堂出來王氏被曹yóng刺了兩句,不再提見正主央求的話,想著左右明天李氏母子要家去,再說也不遲,因此用了晚飯,便老實地帶了兩個孫子回去。

待回了家,她便對李煦說了李氏母子明日過來之事,又念叨起雙生孫子的前程,只道李講、李證兄弟已大了,官學那邊要是去不了,還不若就求了曹家補六部筆帖式。

李煦聞言,搖頭道:“胡鬧,五郎、六郎連縣試都沒過,拿什么通過筆帖式考試?”

王氏急道:“總不能白等著早些出來當差,也能貼補貼補家里……………”

李煦道:“還不到十六,急什么?狠讀幾年書,課業扎實些,參加內務府考試就

王氏還要再說,李煦已經閉上眼睛,不愿再說曹家這邊,王氏走后,李氏便叫丫鬟去請曹yóng。

她心里放心不下的,還是曹頰對王氏說的那幾句。

“十六爺真的惱了你舅母?你舅母上了年歲,嘴確實是碎了些,并沒有什么壞心思。”李氏帶了幾分擔憂道:“你也要幫著說說好話才好,你兩個表侄兒在內務府,還多賴十六爺看顧。”

“舅母每次去給太妃請安都要哭窮,絲毫不顧及太妃的顏面,到底有十五福晉在太妃心里能痛快才怪,十六爺向來又孝順”曹yóng道:“母親明兒過去,同舅舅也提提,別好好的親戚弄成仇人太妃娘娘這些年,對得起李家了”

李氏聽了,感同身受。

王氏對她訴苦的時候,也是當了初瑜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