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四年三月,長生島
黃石大踏步地走進來,然后側身而立,吳穆也跟著晃悠悠地走進了營帳,向軍官們回了半禮,然后坐在了一邊。在黃石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吳穆抓住機會熟悉了管理模式,也和所有的軍官都混熟了,現在避開他開軍議的可能性已經不存在了。
難怪趙慢熊曾經問過黃石怎么處理吳穆,不過當時既然沒有想到要采取隔離手段,現在就沒有后悔藥吃了,硬性下令軍官不得和監軍接觸是會惹來叛逆嫌疑的。
“現在開始軍議。”
目前的模式是情報軍官首先做報告,敬排末席的李云睿自然而然地第一個站出來:“稟大人,蓋州的正紅旗精銳南下已經得到確認,建奴正紅旗二十一個牛錄全部動員,每牛錄出平均出戰兵五十人,共千余。卑職估計就是部署在金州北方的那群。”
軍情工作黃石已經不要求匯報細節,這種概述讓他感覺形勢一目了然,不過偶爾的抽查還是必要的,比如今天這次軍議:“你是如何斷定的?”
“卑職審查了蓋州附近的細作情報,其中有三成確實可信,這些情報涉及的九個建奴牛錄,無一例外出動了四十五到五十五個戰兵,各建奴牛錄的白甲兵全部出動。因此卑職斷定這是建奴正紅旗的總動員。”
具體判斷情報可信不可信也有具體的方法,更有不少成功和失敗的經驗教訓,所以黃石也就不多問了:“很好,繼續。”
“卑職派遣人員去旅順堡,取回了旅順的軍情并加以分析。金州北部建奴一口氣構筑了四個營盤,其中也有建奴鑲紅旗的牛錄旗號。卑職認為,建奴對抗我長生島的實力在戰兵一千五百左右,輔兵兩千余……沒有發現任何造船跡象,沒有發現打造攻城器械跡象,我部和金州友軍沒有受到威脅。”
“那蓋州地區,建奴防備如何?”
“蓋州建奴正紅旗二十一個牛錄六千丁,戰兵只有六百左右,剩下四千都是無甲輔兵,村莊已經進一步遷入內地,距海岸已經都超過二十里。”
二十里真是個不短的距離啊,給了對手以相當長的預警時間,黃石思考著這些情報,李云睿已經向旁邊的吳穆和正中的黃石抱拳了:“監軍,大人,卑職說完了。”
“嗯,”思考中的黃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隨即就抖擻精神問道:“吳公公可有要問的么?”
吳穆搖頭晃腦地尖聲回答道:“咱家沒有要問的,黃將軍請便。”
“楊游擊,如果兵發蓋州,我部輜重、船只如何?”
“回大人,我部船只可一次運送兵一千人、馬三百匹,糧草可支持兵馬在外十五天……”
楊致遠說完后吳穆還是表示沒有什么要問的,接著就是賀寶刀匯報訓練情況。
“……監軍,大人,末將說完了。”
“吳公公可有什么要問的。”黃石例行公事地詢問道。
“沒有,”吳穆跟著就忍不住稱贊起來:“咱家也懂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到了黃將軍這里,才知道怎樣才能知己知彼,哈哈,黃將軍真是我大明的棟梁啊。”
“吳公公謬贊了。”黃石隨口謙虛了一下,對下面的軍官朗聲說道:“此時正值春耕,建奴輔兵都下田地去了,倉促間無法集結,而歷年來三月到七月,我東江軍同建奴少有交戰。因此,本將決心已定,向蓋州近郊出兵,旨在騷擾殺傷建奴正在耕作的輔兵,兵力以能正面擊退建奴六百戰兵為足夠。”
說完這老長的一段,黃石深吸了一口長氣:“趙游擊何在?”
“末將在。”
“制定計劃。”黃石一向認為參謀部就是把統帥的決心變為可行的紙面策略。
“末將遵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黃石現在早把在廣寧的那股狂妄扔到爪哇島去了,他認為自己當時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為靠著點歷史知識就能對抗古代的豪杰名將,現在他全新的目標就是培養出一個能超越個人能力的軍事體制。
“不要追求盡善盡美,有不足沒有關系的。”
“末將明白。”
黃石發現自己以前的一系列料事如神也有不好的副作用,那就是嚴重制約了趙慢熊的想象力。黃石追查了趙慢熊領軍時制定的計劃,千篇一律地想把敵人誘惑到選定的地點,還要追求敵方人馬疲憊,更要事先準備挖坑設路障。黃石狠狠批判了這種思維模式,但趙慢熊似乎還是有點不解,總不明白為什么黃石一個人能想的那么透徹,而他一大幫子參謀軍官都制定不出那種完美的預案來。
交談的時候黃石注意到臺下的金求德神色有些黯然,每次這種軍事會議,這個軍法官總是插不上嘴:“金游擊。”
“末將在。”
“去協助趙游擊制定計劃。”
金求德倒抽一口氣,喜悅地大聲說道:“末將遵命。”
“吳公公?”看吳穆搖了搖頭,黃石立刻宣布:“軍議結束。”
話音才落,楊致遠就出列大聲說道:“監軍、大人,末將有話要說。”
“說吧。”黃石略微有些驚異地從楊致遠臉上看到了激憤。
“末將以為,金游擊執行軍法不公,有負大人所托。”說完楊致遠就橫了一邊的金求德一眼。
雖然金求德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但卻不顯得很驚訝,也瞪了一眼回去。
黃石皺起了眉頭:“楊游擊慢慢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