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的雙手握緊又松開,一連進行了這個動作幾次后終于下定了決心:“本將決議以定,賀游擊領馬隊、步隊、炮隊和輔兵去攻糧庫。若建奴來攻我,則賀游擊不可貿然出動,務必要等我和建奴開始交戰以后,再出動步隊來援。馬隊不可主動交戰,節省體力用來進行追擊。”
三百二十名明軍長槍兵擺了一個二十人寬的方陣,正面有兩排四十名火銃手,剩下的四十名分做兩隊部署在兩翼,黃石則帶著幾個親衛站在四百官兵的中間,腳下修了一個矮土臺,站在上面可以把四周的景物一覽無余。
后金的一千軍隊已經逼近了很多,離明軍的戰陣只有不到兩里了,明軍主力已經開到三里外,開始做攻城的準備了,中間有一些明軍的探馬在觀察戰場動向。
后金軍如果繞路還是有機會攻擊明軍前隊的薄弱環節的,但是陷入混戰時會被黃石從背后夾擊,一旦交戰失利那傷兵就跑不了了。黃石覺后金軍如果有信心擊潰全部明軍的話,那他們也不用采用這種貼身戰術了,因此斷然不會去繞路強行插入明軍中間,這樣的的戰場態勢會比正面交戰還差。
丈二參將醒目地飄揚在軍陣中間,黃石好整以暇地等著后金軍來咬餌,但后金軍靠近到兩里以內后就不動了,似乎也在等待著什么。
這場面讓黃石回想起從廣寧逃亡去旅順的一路,當時自己和孔有德,看見千人感覺天都要塌了,可現在同樣是以四對千,自己卻變如此的有信心。環顧此時的部下,清一色的長槍兵和火銃手,黃石已經打破了“兵貴雜”這個明末戰術教條。他同樣是吸取了上次殿后戰的教訓,當時四百兵中有長槍、火銃、弓箭、藤牌、刀斧等亂七八糟的種類,只有一層薄薄的長槍根本擋不住騎兵突擊。
沉悶的一聲炮響從遠方傳來,這炮聲宣告了明軍主力開始攻城了,后金軍的陣列波動了一下,開始緩緩前行。
很好的時機,增加了我軍撤出戰斗來增援的時間——黃石暗自點了點頭:“全軍——備戰。”
火銃手紛紛架好火銃,后金軍逐漸形成一個扇面,從兩翼兜了過來,慢慢地形成了三面包夾的態勢。
又是圍城必闕那一套——黃石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他估計后金軍最后還是要選擇下馬步戰。對于明軍的嚴整長槍步兵陣,無論是歷史記載還是黃石的個人經驗,后金軍都是用勇猛的步兵突擊把明軍陣型打散,再后再用騎兵兇狠追擊。(比如鑲黃旗的敖拜,歷史上他的軍功都是下馬步戰來摧破明軍步兵戰陣。)
至于后金的騎射,黃石也并不擔心,騎兵和步兵火力對射那叫找死,馬匹的目標可比步兵大太多了,更不要說射程和射速。至于騎兵的漫射,黃石一向認為那是嚇唬人的,在顛簸的奔馬背上向天空放箭,能飛去哪個方向完全要看命了,如果停下馬射箭……黃石還真希望后金軍能這么干。(歷史上琿河之戰,后金五萬鐵騎就對五千明軍長槍兵束手無策,最后調來大炮轟開戰陣,然后依靠人海取勝。)
正面的后金軍在幾百米外開始加速,迂回兩翼的后金軍也紛紛抽出長刀,等待著追擊潰散明軍的時機。
三百米……加速了,
二百米……還在加速!
一百米……真要奔馬踹槍陣么?
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第一排明軍火銃齊射,幾個后金士兵和馬立刻就滾作一團,火銃手立刻向方陣兩側跑去,后金騎兵仍洶涌而來。
五十米……
又是一聲哨聲響起,第二排火銃手也發射了,這次又十多人馬倒下,同時豎立著的明軍九尺長槍紛紛放平,從方陣中向外四面刺了出去,槍林一層接著一層,整個軍陣立刻變成了一只長滿鋼鐵寒毛的刺猬。
頭批沖陣的近百后金騎兵并沒有如同黃石想象中的那樣撞在明軍槍林上,而是急速地分開從兩翼掠過,向明軍戰陣投出了些標槍和闊刀,還有幾個貼著槍林奔過的騎士側身射出箭來。兩翼的明軍火銃手也紛紛開火,雙方各有二十多人在轉眼間被放倒。
黃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引向側翼,看著目光中的敵軍一個個滾翻下馬,他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樣的交換很占便宜,只要不被命中頭部,弓箭的殺傷力是不能和火銃相比的。
但這個念頭也就是一瞬,他的目光在電光火石間就轉回了正面,首批后金騎兵后面是一些馬速不太快的二十多個后金武士。他們已經側身于馬腹,沖到明軍陣前三十米內的時候,這些后金武士幾乎同時放開馬韁,靈巧的一躍落地,借著沖勁就奔到陣前二十米處。
這精湛的馬術和靈活的身姿讓黃石猛地升起一個念頭——是白甲兵么?
一個白甲兵貓腰緩沖的同時,如同變魔術一般地從背上的箭壺中取了一支在手,就在黃石驚異的目光中,這個士兵一個翻滾卸去最后的慣性,穩穩單膝跪住的同時,手中的弓箭已經指向了明軍的戰陣。
這個白甲兵手中握的是標準的步兵鐵弓,他柔韌的身體一扭,借著腰力就射出了一箭,飛矢破空而來,正中前排一個明軍士兵的面門。在這個士兵慘叫著倒下的同時,那個白甲兵又已搭箭在弓,一聲大喝就是再一次的勁射,這箭也直中另一個明軍士兵的臉頰。
二十個白甲兵連珠射出三輪,明軍前兩排的長槍手竟然已經被一掃而空,而這邊的火銃手還在拼命地裝填火藥。焦急的明軍軍官眼看火銃手把彈丸塞進槍管后,正要吹哨攻擊這些白甲兵時。就聽見對面齊聲吶喊,明軍成片倒下的同時,后金的藤牌手已經涌了上來。
(第十二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