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龍龍小說空間(轉載小說的空間)查看文章架空歷史竊明(橫掃千軍卷如席第十七節,第十八節)2008年04月12日星期六上午09:50橫掃千軍卷如席第十七節陷陣
眼前的敵軍再次煙消云散,在救火營士兵洶涌鋒利的槍刃浪潮前,第二道防線后兩個牛錄也先后潰散了。他們的抵抗如同蛛絲一樣被輕輕拂去,宋建軍聽著鼓點,挺著長槍奮勇向前沖去。
對面又是一道拒馬欄桿,后金統帥真是為官道上的防御下了血本了。宋建軍眼睜睜地看著拒馬后面的敵兵把雙人弩機調整直沖自己。上好了弦的弩機上平擺著一枚沉重的鐵頭,宋建軍背后傳來催促的腰鼓聲,死死地盯著那直指心臟的鐵箭我死定了、死定了。距離越來越近了,宋建軍似乎看到了敵人弩箭頭上的凹凸起伏,余光注意到后金兵已經要釋放那閃著寒光的利器了,仍在機械地邁步前進我必死無疑。在看到后金兵扣下扳機的那一剎那,宋建軍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但雙腿還在鼓聲中走向前方……
尚可義已經在黃石身邊站了一會兒了,張攀則氣喘吁吁地剛剛趕到;他們倆聽說后路被抄了以后就把百姓扔了跑回來,現在尚可義的軍隊已經走入了黃石的圓陣,而張攀的軍隊還沒有趕來。黃石對這些友軍能提供的幫助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救火營趕回來后休息了一個小時才發動進攻,現在激戰了這么久張攀的軍隊還沒有跑回來,而剛跑回來的尚可義部也都紛紛坐在地上喘大氣,現在暫時也是用不上的了。至于選鋒營……只要章明河不拖黃石的后腿他就謝天謝地了。
參加過南關這戰的章明河和選鋒營還好,尚可義、張攀可是被眼前的戰斗場面嚇得不輕。尚可義手下的軍官和那些觀看戰斗的士兵一個個嘴都張得老大,連唾沫也順著嘴角往下流都沒有察覺到。吳穆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跟身邊的陳瑞珂說道:一群沒見識的東西。
就是,就是。陳瑞珂全然忘了自己在金州之戰中的樣子,還一個勁地點頭贊同道:瞧他們那幫人的傻模樣。
本來張攀和黃石之間一直是有些小疙瘩的,但才看了不一會兒戰況,還在劇烈起伏的胸口未平復下來之前,張攀就叫道:久聞黃軍門深得軍心,且治軍嚴。不想竟至如此,末將真乃井底之蛙。
黃石連忙謙虛道:張將軍過譽了,我也是僥幸罷了。
宋建軍緊緊閉上眼走了兩步,耳朵里傳來數聲撕心扯肺的慘叫,他怦怦亂跳的心臟幾乎要沖出喉嚨來了。便背后的腰鼓聲還在咚咚地敲著,寧建軍瞇開眼縫一看,對面的后金士兵已經發射完了他們的弩箭,這些人首要的目標還是那些身著鐵甲的士兵,宋建軍身上穿了套皮甲這次反倒救了他一命。
口水一下子涌到了干苦、干苦的嘴里,宋建軍和身邊的人同時開始助跑,他們吶喊著沖了幾步,把長槍從拒馬的縫隙里扎了過去。
宋建軍身邊的一個人叫出口令的同時就一馬當先地躍過拒馬,宋建軍立刻聽出現在已經是乙隊隊副在發布命令了。他不假思索地用手一撐翻了過去這排的拒馬上已經沒有荊棘了。宋建軍旁邊的幾個士兵甚至直接撬開了他們面前的拒馬,后金軍使用的是供步兵攜帶的可快速部署的拒馬,這第三排防線上的少量拒馬還沒有來得及用鐵鏈鎖起來。
第三道拒馬后本來也部署了兩個牛錄,其中有一個是正藍旗的,這個牛錄也是參加過南關之戰的。莽古爾泰把這個牛錄部署在第三線就是因為不放心它的戰斗意志,此外莽古爾泰以為第一線和第二線的六個牛錄至少可以擊退明軍幾次,并進行相當長時間的拉鋸戰,他還希望這個牛錄能靠著站在后面觀戰恢復一定的士氣呢。
但看到明軍摧枯拉朽般地擊潰了前面三個正黃旗和一個鑲紅旗牛錄后,這個正藍旗牛錄的士氣一下子變得更低落了。等宋建軍他們擊潰第三線的抵抗,開始紛紛躍過第三道路障向他們殺過來時,這個正藍旗的后排戰兵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后退,位于邊緣的后金士兵也開始擠他們身邊處于官道下的同伴。
這個牛錄的戰兵很多都是上次南關之戰時潰散的無甲輔兵,這個牛錄的白甲上次也死了大半,乘下的幾個和那些新補充上來的都是上次逃離戰場的幸存者。他們看到眼前明軍的鐵面具后,那種熟悉的死亡恐懼立刻就通上了他們的心頭……
敗了。
敗了。
在明軍沖過第三道防線的拒馬后,這個正藍旗的牛錄胡亂抵抗了兩下就開始潰退了。他們逃跑的時候還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喊聲,并唯恐自己的嗓門不夠大。他們側翼的正白旗牛錄只好獨立抵抗這近兩百名明軍士兵,這個牛錄的弩手也拋棄了手中的武器,跟著正藍旗的潰兵一起倉惶后退。
后金軍在兩翼的叢林里部署了不少牛錄,這些后金士兵為了防御明軍可能發動的進攻,有不少人都已經帶著弓箭爬到了樹上,此外后金軍還在各個林間空隙都部署上了路障和弩機,皇太極本來擔心黃石會對這些地方進行試探性攻擊。現在這些部隊一時都無法從防線上撤下來,就算撤下來也無法迅速機動到指定地點并集結成防御陣型。這次后金方一共有七十個牛錄,誘敵的部隊共有十六個牛錄,兩翼延展千米的防線上有二十八個牛錄的掩護部隊,最外側還有十四個牛錄的騎兵,后金在官道狹窄的正面上部署了八個牛錄,再剩下的就只有三個旗主手里掌握的戰術預備隊了。
在官道上后金軍一共碼放了三道防線,第一道防線后的弩機足有五十具,部署的軍隊也有四個滿員牛錄,除了這四個牛錄的四百批甲兵,還有五十名無甲兵幫忙給弩機上弦。第二道和第三道后面就只有二十具了,這兩條拒馬帶后部署的牛錄也都只有兩個而已。跟在乙隊后面突入官司道的丁隊已經快速展開,丁隊士兵分別向東西方向形成防御姿態。早在他們的火銃手架設好火銃前,從官道上潰退下去的后金兵就把他們兩翼的友軍沖亂了。
現在救火營丁隊對面的敵軍已經自覺地退出了快百米的距離,其中撤退得快的人已經竄進官道旁邊的林子里面去了,而救火營戊隊的士兵還等在第一道拒馬前,一部分輔兵們正拼命地搬起傷員,還有些人則奮力地揮動斧子去砍拒馬上的鐵鏈。
獨孤求也在這些輔兵之中,這些天來他一直想做些什么來證明自己的忠誠,也好洗脫掉自己身上前漢軍的標識。他記得他大哥生前常說殺個人當投名狀是最好的,還能撈些賞錢。再說任何軍隊都喜歡敢殺人的兵。
這段時間以來,獨孤求見自己沒有機會去殺人了,就格外賣力氣地搬運東西,指望給上頭留個好印象。奮力和同伴一起推開第一道拒馬后,獨孤求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此時官道的兩側已經站滿了救火營丁隊的戰兵,他想也不想地撲向了前排拒馬上一個看起來還喘氣的傷兵。
那個士兵是乙隊的人頭梯子之一,除了乙隊的士兵外,還有不少丁隊的鐵甲戰兵也按著他的肩膀跳過去了,下來兩只手掌都已經被荊棘劃得血肉模糊,頂住拒馬的褲子左腿上也被扎出一排排的血洞,但仍然頑強地撐住身體,沒有被拒馬上的鐵釘戳中。獨孤求抓住他猛地一拉,那個士兵大叫一聲被拽了起來,從荊棘上被撥出來的手掌和褲腿還扎滿了刺,士兵大叫的同時吐了一團血肉到地上;原來他為了忍疼就拼命地咬自己的下嘴唇,結果生生地咬下了一塊肉。
獨孤求大喝一聲就背上了傷兵,然后弓著身向后一路小跑,同時還要讓開正開上來的戊隊。那個傷兵在獨孤求耳邊重重地喘息著,把血液和唾沫一起噴到了他的衣服上:謝了,兄弟。
獨孤求嚇了一條,飛快地說道:不敢當,這我可不敢當啊。
那個痛苦的傷兵竟然在他肩膀上輕笑了一聲,語氣里也帶上了一絲調侃:該打軍棍了,兄弟。
嗯,嗯。獨孤求哦了幾聲,終于想起了長生島早就教過的戰場語言條例:為兄弟們服務。
這就對了。那個傷兵再次發出一聲輕笑,接下來又變成了輕微的痛苦呻吟聲。
他們兩個人剛才說的謝了和為兄弟們服務都是長生島軍事語言的一種,黃石發明的軍事條例中規定受到幫助的時候必須要說謝謝或是謝了,而幫助別人的士兵私事必須回答不客氣,公事則要回答為弟兄們服務。雖然這是徹頭徹尾的形式主義,但黃石認為哪怕是形式上的禮貌用語也會有助于加強長生島內部的凝聚力,同時還能形成長生島自己的獨特文化黃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所謂的企業文化。
當然不說這種禮貌用語也不會被打軍棍,傷兵那么說話是在拿獨孤求這個新兵開玩笑,但在黃石的督促下,長生島官兵每天都要大量地練習說這種禮貌用語,黃石一向對這種精神文明方面的建設工作有偏執狂一樣的愛好。
背著傷兵跑到安全地方后,獨孤求已經累得不行了,他松手把傷兵放在地上的時候,那個傷兵不小心讓自己的手掌碰了下地面,頓時又疼得哇哇亂叫一番。
看著那傷兵高舉著兩支手,咧著大嘴的樣子,獨孤求忍不住問道:很疼吧?
奶奶的,疼死老子了,不過比挨軍棍強太多了,也總比死了強。那個傷兵盤著那條好腿坐在地上吸涼氣,獨孤求跑向戰場的時候他在背后又嚷嚷了一句:謝謝了,弟兄。
聽到這句感謝的時候,獨孤求心里也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悸動,他頭也不回地大叫了一聲:為弟史們服務。
此時黃石還在關注救火營乙隊的進展,在他看來這個隊打得非常好,后金三個旗主的旗幟已經在望,現在只要乙隊擊潰他們面前的敵人并守住陣地就可以了。等輔兵拆除掉路障后,黃石就已經打通了回家的道路,他手里的馬隊也就可以快速地投入作戰。
黃石在心里算了算兩軍的傷亡皇太極。你到底肯不肯和我拚人命呢?我這邊的選鋒營等三支友軍又累、又沒有盔甲,現在完全是累贅。我還必須要分兵保護他們。可如果你和我拚到兩敗俱傷的地步,那他們手里的刀槍可也不是擺設,我的兩個營傷兵好歹還有人幫忙攙回家,但你的部下就都要變成首級了。
野豬,真是野豬啊。莽古爾泰已經不啃指甲了。剛才明軍撲過了第三道拒馬后他就已經決心放棄了:下次要帶更多的弩機來。對,還要想辦法去弄大炮。
代善看著正面的七個丟盔卸甲的牛錄說不出話來,最后一個正白旗的牛錄此時也被打得節節敗退,崩潰看起來也是早晚的問題了。四百明軍的一次白刃沖鋒就拿下了兩倍于他們的后金軍堅守的既設陣地,這批不爭氣的東西里退得最快的就是正藍旗的家伙們,而他們的大頭目也已經擺出一副承認失敗的模樣了。
全體反攻,把明軍打回去!沉默多時的皇太極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他右臂連揮,身后直轄的上百白甲兵和兩個正白旗牛錄就越過他的將旗,刀劍出鞘地向戰場方向壓過去了。
莽古爾泰的眼睛瞪得如同牛鈴鐺般大:你要干什么?
螯拜,去讓重騎做好準備。皇太極暴怒的神色一閃即逝,現在他說話的語氣又恢復了平靜。
下完命令后皇太極先是瞄了眼西沉的太陽,才冷冷地道:我的正白旗會拼死頂住長生軍的。披甲填完了我就填無甲的旗丁。
你到底要干什么?這次發問的不止莽古爾泰,連代善都大叫了起來:防線已經被沖開了,現在就是頂到天黑也是亂戰了。如果防線沒有被沖開,后金軍就可以憑借工事抵抗,黑夜里攀爬荊棘拒馬的難度太大了。
我就是要夜戰。皇太極說話的語氣異常堅定,他指了指對面的黃石大旗:今夜給所有的無甲兵發刀,和黃石決一死戰!
代善和莽古爾泰一起喊了起來:你瘋了么?夜戰不敢舉火,根本看不見旗號,也指揮不了軍隊,勝負難料。
皇太極想也不想地反問他們倆:勝負難料就是有可能勝,對吧?
不是。代善立刻反駁起來,他指著周圍的地形叫道:現在雖然凍不死人了,但最大的可能就是兩家在黑林子里亂砍一夜,我們和明軍都死掉一半,然后天明各自收兵回家。
莽古爾泰也插嘴道:就算能贏,一場夜戰下來,至少也要死幾千人。今天皇太極他們帶來的都是旗人,為了保密的緣故他們的軍隊中一個漢人、漢軍都沒有:黃石背后是六千萬丁的明國,我們不算漢人只有不到七萬丁,算漢人也才四十萬丁,我們不能和他們拼人命。莽古爾泰加重了語氣:像南關那樣一仗就死了快兩千人,我們再也經不起那樣的仗了。我們死不起幾千人了!
皇太極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睛里全是悲哀和遺憾:今天全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想少死人的話,如果我一開始就讓全軍突擊明軍的話,如果我肯在防線前拚死幾千人的話……我們本來是一定能保住這條防線的,那樣明天就能把饑渴交加的明軍統統消滅。
這話語里的沉痛和悲哀讓莽古爾泰和代善一下子沉默了,他們聽見皇太極的語氣瞬間又變得激昂起來:但我們不能一錯再錯!
皇太極掉頭看著莽古爾泰,口氣再次變為嚴厲:如果我們今天不在這里消滅長生軍,一兩年后就不是'死幾千人'的問題了!
讓我們把命運交給天命吧,皇太極抬頭仰視蒼穹,語氣里充滿了自信:若天命在我,今夜我們一定能全殲長生軍,陣斬黃石!
重騎準備好了。螯拜跑回來了。
好,皇太極又是一揮手:跟我上,去把明軍打回去!
你為什么不去?難道你不知道黃軍門需要援軍么?尚可喜揪著鄧肯的衣領,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
將軍讓我帶領炮隊堅守復州。鄧肯毫不示弱地盯著面前的那雙牛眼,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作為隊官,擅離職守一步根據條例就是裊首示眾。
明明是黃軍門的命令傳不過來了。尚可喜急得把鄧肯亂晃,把他的腦袋晃得如同一個撥浪鼓:你可以從權的。
我們長生島沒有從權一說。旁邊的李云睿操著完全一樣的冷冰冰腔調,替鄧肯解釋道:我們長生島的軍令,天不能動,地不能移!
第十八節車輪
向右刺!站在隊伍最左翼的救火營乙隊隊副大喝了一聲,前面第一排的士兵想也不想地轉向右刺,七、八個后金刀盾兵現時又倒在明軍的多面夾擊之下。那隊副風剛撥出了自己的長槍,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下一個引槍動作,一個后金白甲兵就已經飛身撲上,一揮刀就把他緊緊握槍桿的左臂齊肘砍下,接著一撩手后又把刀插入副千總的肚子里。
這個白甲兵在撥刀時受到了后排長槍的重重一擊,一尺長的槍刃輕松地劃開了他的喉管,向上飛濺的血足有三尺高。明軍軍官和他的仇敵面對面地跪在地上,后金白甲兵隨即一頭扎向泥沼,斷了一半的脖子里汩汩地流淌著鮮血。
乙隊隊副似乎想去捂住腹部的傷口,夾雜著血液和糞便的腸子正從那里流出體外,但他斷了一半的左大臂只是徒勞地揮舞了幾下,斷手還緊緊地握住槍桿沒有松開。垂下頭的軍官又在視野里看見沖過來的皮靴,他抬起頭,眼睛里已經全是茫然和疲憊,軍官的眼前又舞起了一片刀光,他習慣成自然地又作出了反刺的動作。這個男人此時的動作已經非常緩慢和遲鈍了……救火營乙隊隊副,從廣寧就開始追隨黃石,曾在賀定遠手下當家丁,后來加入長生島訓練隊成為預備軍官,參加過從旅順到復州的每一戰。當他倒在復蓋間的官道上殉國時,副千總右手中的長槍仍勉力地抬起朝著斜上方向,讓對面沖過來的兇手自己把槍刃撞進了腰部……
眼前的戰況讓黃石直搖頭。后金軍又展開了頑強的反沖擊,雖然后金軍損失很大,但氣勢上一下子又扳回來不少。救火營乙隊沖過三道拒馬后傷亡極大,一線的長槍手已經沒有幾個是披鐵甲的了,所以對面殺上來的白甲兵又紛紛開始射箭。于是救火營就只好繼續向前突擊,靠白刃沖鋒來把對方遠程兵種壓制到后排。
不久前黃石下令救火營的乙隊開始挪到側翼進行掩護工作,而他們身后的戊隊則接替乙隊的位置開始集團沖鋒。但是沒有想到戊隊才沖擊了沒有多久,對面官道上突然就有三十名重裝騎兵以密集隊形分成幾排部過來,這些騎兵胯下的馬不但加上了前罩,好象連耳朵都現被刺聾了。披甲戰馬馱著它們身上騎士,在明軍震耳欲聾的火銃聲中直撞入明軍槍林。
加了前眼罩并刺聾耳朵的馬在野地雖然跑不了太快,但在這官道上仍然是威力巨大,這三十匹馬和騎兵們的沖擊力加上垂死掙扎,也讓幾十名明軍當場斃命或是重傷倒地,這些后金騎背后的白甲兵也乘機涌上來一通亂砍。戊隊最后也讓火銃手統統換上長槍開始肉搏,才總算把局面勉強穩定住,并把后金軍這次的攻擊狂潮擊退。
丁隊頂上,把戊隊撤下來。讓戊隊撤退到乙隊旁邊,戊隊和乙隊負責掩護官道左翼,讓丁隊從戊隊右手進入到正前。然后讓甲隊被到丁隊的位置上。黃石比劃著就把雙手抱成一個環形,做出了一個長圓形陣地的示意圖:救火、磐石兩營沿官道展開,形成一個長長的圓陣,把輔兵掩護在中央,然后官道右翼的部隊斜著進入正前,然后滾動到左翼休息,一個接著一個。全軍沿著官道,向復州方向作滾動狀,攻擊前進。
張游擊,尚督司。
末將在。
卑職在。
黃石神情嚴肅地下令:請兩們各自調配本部,以隊為單位分散開填充在救火營、磐石營各隊的縫隙之間,并掩護這兩個營各個步隊的側翼。
張攀爽快地答道:末將遵命。
卑職遵命。尚可義應承下來后,眉頭一皺又問道:黃軍門,那些復州逃難的百姓已經到達我軍陣后,末將敢問應如何處置?
黃石沉呤了一下問尚可義道:你可是擔心其中有建奴的細作,會趁亂發難?
黃軍門明鑒。尚可義就是擔心這個,現在明軍還沒有取得勝利,不太敢接納這些百姓入陣。
嗯,讓他們留在陣后也不好,萬一建奴驅趕他們沖陣,我們不殺當然不行,但殺也會落一身不是。黃石輕輕敲了敲頭盔,這個問題讓他有些撓頭,大明天啟朝官員還是很負責任的,首級每顆都要檢驗,比如寧遠道的袁崇煥等等為了防止武將殺良冒功,他們連剃頭留下的頭發茬都要檢查過是不是新的或是死后剪的。普通百姓和漢軍的首級區別還是不小的,現在的遼東、遼西明軍也不敢亂殺一通,今天黃石如果下令屠殺上萬百姓的話,這么大的事情幾乎肯定沒有辦法隱瞞,那么不管是不是建奴統治區的百姓他都會被御史彈劾。
而且上次收復金州的時候朝延就問起過城內的百姓,還派人來慰問過,這復州和金州一樣都是州城,黃石如果所這些百姓統統轟走而不保護他們的話,那他肯定學會被言官彈劾。就算黃石強說一個都沒能逃還,仍然顯得不大可信,再說這些人肯定會有生還的,弄不好還會把的謊言戳穿。
旁邊的吳穆把黃石和尚可義的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他跟著看見黃石那為難的臉色和遲疑的目光,立刻就明白黃石心里在擔心什么。吳穆一拍馬就跑到了黃石和尚可義蹭,朗聲叫道:黃軍門有什么想法盡管說給咱家聽,這次的軍令就由咱家這個監軍來下好了。
本來他吳穆干的這個監軍,除了防備武將圖謀不軌、營私舞弊外,另外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要阻止武將縱兵擾民。吳穆是個太監,文官集團拿他基本沒招,只要皇帝覺得他好,他就是把天捅漏了文官司集團也不能去宮里辦他。
聽到吳穆這個表態后黃石心下大暢,今天要是遇上一個食古不化的文臣他可就危險了,看來武夫喜歡和閹豎勾結還是很有道理的嘛。黃石趕忙欠身對吳穆解釋:吳公公明鑒。末將以為我軍當下自顧不暇,只有余力保護婦孺老人,如果加上那些壯丁人就太多了。
大明東江鎮坐協監軍吳穆點點頭大聲贊同道:黃軍門高見。他威嚴地轉身沖著尚可義道:尚督司何在?
尚可義也忙不迭地躬身抱拳:末將在。
傳本監軍令:放行動不便的老人,所有的女人和身高不足四尺的孩童入陣。至于那些壯丁,讓他們速速四散逃生,自行設法返回復州。凡膽敢尾隨我軍者,一概以后金細作論處,兵丁殺之有功無罪!
末將遵命。尚可義高高興興地鞠了一躬,飛快地跑向后方傳令去了。
這個決定當然很冷酷了,但黃石認為這些壯年男性還是比較有機會活著從戰場上逃走的。畢竟現在是天氣比較溫暖的六月底,而且后金軍主力的注意力都被明軍吸引在這里,激烈戰斗估計也把林子中的野獸都嚇跑了,這些壯丁只要能穿過林子就可以安全回家了。
解除了心腹之憂后,磐石營和其他明軍各部也都踏入了戰場。戰斗也變得愈發激烈起來。后金軍隨后的抵抗變得越來越有技巧,大批的無甲兵在林子的掩護下向官道上扔來一批批暴風雨般的石頭,后金的許多弓箭手也重新爬到樹上,把箭矢灑向官道中擁擠的人群。
如蝗的流矢和飛石對救火、磐石兩營威脅并不大,黃石的部下人人都有頭盔,長槍兵人手一套鐵甲不說,剩下的騎兵和火銃手也有基本的鎧甲。但官道中央的百姓、無甲的友軍和輔兵就很倒霉了,他們中不時有人被砸得頭破血流,或是被利箭穿身。
黃石的馬隊也已經下馬步戰。他的兩營戰兵和友軍們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保衛著官道和軍隊的秩序。明軍的長圓陣還在緩緩地滾動,像一道履帶般地把前面的障礙碾開。
官道這個狹窄的正面給后金軍帶來不少好處,他們現在一直在緩緩后撤,避免和明軍威力巨大的槍陣正碰。這個有限的交鋒距離讓后金軍傷亡大大下降,而后金軍現在采用層層抵抗的模式,在拖慢明軍腳步的同時也盡力減少傷亡。現在后金軍一看形勢不對就會主動從官道兩翼撤退而不是和明軍硬拼。這些士兵到后方重級休養后就會再次上戰場,和明軍的滾動攻擊一樣,后金方也在努力恢復士兵的體力,總是要保證一線戰斗者的狀態。
另一方面明軍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也被后金軍的理騎兵沖鋒打消了不少,現在明軍也不敢進行大踏步的勇猛突擊了。剛才明軍才開始沖擊就又遭到了一次猛烈的逆襲,后金軍二十名重騎兵又展開了一次自殺沖鋒,他們馬隊后的白甲兵也又趁機沖上來砍殺了一陣。等明軍修補好陣型后,后金軍就很識相地退了下去。
戰馬發出長長的悲鳴聲,一個人立就把背上的騎士甩了下去。莽古爾泰重重地跌落在地,一下子也被震了個七葷八素。不等他翻過身,幾根長槍就猛戳過來,兩個正藍旗的白甲護兵同時飛身撲上,一個人怒睜著雙眼大張開手臂,用自己的胸膛掩護住了身后的旗主。另一個撲上來的速度慢了一步,就飛快地把莽古爾泰從地上拖走了,接著又是兩雙手伸過來,一轉眼就把眼前還在冒金星的莽古爾泰拽入了陣后。
再給我一匹坐騎,莽古爾泰被拖下來后,不一會兒就又蹦了起來,他說完后就搶過一個水囊,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水順著領子流了一身。喝完后,莽古爾泰又抓起了自己的七尺馬槍和大圓鐵盾:殺得痛快,把馬牽過來,我要再去殺上一陣。
五哥你稍微歇歇吧,你都換了三匹馬了。說話的人是皇太極,他下用力地甩著發酸的右臂,剛才皇太極也跑過去射了不少箭。
莽古爾泰看著被明軍壓得不斷后退的戰線,長嘆了一聲:不礙事。接著一揮手中的馬槍,鐵盾就又要上去搏殺了。
五哥保重。皇太極連忙又是一聲大喊:今天無論損失多少,父汗都會補償我們的。
唉,既然剛才你把話都說透了,那父汗就是不給我補丁難道我就會袖手旁觀么?莽古爾泰突然勒定了馬,頭也不回地又是一聲長嘆:我沒有讀過什么漢人的書,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句話還是知道的。說完莽古爾泰就狠狠一踢馬肚子,右手提著馬槍,左手高舉著鐵盾殺了上去。
復州城頭,金求德、李云睿和鄧肯都一臉緊張地看著北方。城下不時有探馬跑回,尚可喜這次聽完探馬的報告后大叫道:建奴防守我們的兩個牛錄也都調走了,我們快出擊吧。他拽住金求德的袖口苦苦哀求道:金大人,下令出擊吧,卑職一定能把炮隊掩護好的。
金求德瞇著眼睛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經基本被尚可喜填好的官道。嘴角抽動著似乎要說話了。
金將軍,你無權給我下命令,身為救火營的炮隊隊官,只有救火營的營官也就是將軍本人才能命令我。鄧肯板著臉,眼睛仍注視著北方:或者是救火營的代營官。比如在日本時的楊將軍,而我不記得大人給過你授權。
金求德臉色嚴峻,苦笑了一聲:尚大人,根據長生島條例,我沒有權力給鄧千總下命令。
條例,條例!尚可喜跳著腳大罵道:我聽你們說了一天的條例了,什么勞什子東西?你們不去增援黃大人,我自己去。
鄧肯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請便。
尚可喜憤怒地看了鄧肯一會兒。猛地鼓起了嘴,但最后還是向地上啐了一口痰:呸,你這個貪生怕死的鬼夷,黃軍門一手提拔你上來,你卻狼心狗肺至此!
我不怕死,也不怕被梟首示眾。鄧肯聳了聳肩,又掉頭去看北方,還喃喃地說了一句:隨你怎么想。
李云睿深吸了口氣,對尚可喜微微搖了搖頭:尚督司,我相信鄧千總決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但大人給他的命令就是堅守復州,決不允許復州有失,鄧千總做得沒錯!
可是……尚可喜還要爭論。
李云睿嚴肅地強調:在我們長生島,定規矩就是為了遵守的。
宋建軍手里的長槍筆直地杵在地上,他和乙隊剩下的官兵并排站在官道上,保衛著后方的人們。林中不遠處有一部弩機,這部弩機已經射擊他們隊很久了,但宋建軍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下令集體換火銃,現在他已經成為乙隊尚存的最高軍官了火銃把總,其實孤零零的幾桿火銃對于躲在遠處的后金兵也沒有什么威脅。
對面的弩箭又射過來了,這次成功地射中了宋建軍旁邊的同伴,那個人倒下后立刻被后面的輔兵抬走了。宋建軍憤怒地看著那兩個后金士兵,他們又趴在地上開始給弩機上弦,救火營乙隊已經站在這里給他們倆當了很長時間的靶子了,但上面的軍令是不容違背的任何步隊都不得追擊敵軍入林。
幾千輔兵背著傷員和尸體緩緩前移。黃石不允許拋下一個傷兵或是一具尸體,無論是不是他的嫡系手下都有不可以。黃石聽見不少傷兵呻吟著:水,水。他第一萬遍地抬頭看太陽,后金軍把戰斗拖入夜里的決心已經很明顯了。
一旦入夜,戰爭就不可避免地要擴散到整個樹林中去,月亮也可能會被云遮住。在黑暗中無論舉火把或者是出聲發口令,都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標。一旦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黃石知道自己連身邊洪安通也會指揮不到,就是死在他手上也都沒有什么奇怪的皇太極,你真的對自己的運氣這么有自信?你難道不知道你死在螯拜手上的機會也很大么?你真的決心要和我比人品么?
傳令,加速滾動攻擊速度。
鼓聲又一次響起來了,宋建軍舔了舔發干的嘴唇,開始斷斷續續地發出前進的口令,又輪到救火營乙隊進攻了。他轉身向右幾步,對面射過來幾支弩箭,丙隊的火銃手也作了最后一次掩護射擊。
對面拿著各式各樣兵器的后金軍又擺好了姿勢準備廝殺,宋建軍還看見幾個人正舉著標槍向這邊瞄準。
從來沒有射中過我,這次也不會吧?宋建軍正在思考著這個問題,背后的腰鼓又激烈地響起了,這聲音如同往常訓練時的鞭子一樣,讓寧建軍一個哆嗦就大步向前走去。
稍微遲疑了一下,第一排的宋建軍手持長槍,大聲吆喝道:嗨弟兄們上啊,把他們扎成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