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龍龍小說空間(轉載小說的空間)查看文章架空歷史竊明(萬仞指峰能擔否第五節,第六節)2008年04月12日星期六上午10:35萬仞指峰能擔否第五節窮鼠
今天這兩個一直追擊到寧遠堡前的后金牛錄本也是抱著占便宜的心態來的,犧牲幾個人假如能換回一大批人頭和裝備的話,牛錄們還是很愿意干的。但硬啃長生島的人馬實在沒有什么好處,除非……后金牛錄回頭望了一眼背后的旗幟,除非能砍下黃石的人頭,否則賞賜絕對比不上損失。不過這牛錄也知道自己這是癡心妄想,真回頭去殺黃石,就算有命掙還不知道有沒有命花呢,他現在也只有快馬加鞭,希望能盡快擺脫背后的追兵。只可惜他們這群后金軍是長途追擊而來,剛才又一直和金參將他們圍著寧遠繞圈子,現在從獵人變成獵物后,他們的馬力已經不足以保證他們安全脫逃了。才繞過了小半個寧遠堡,就有更多馬力將盡的后金騎兵開始掉隊了,已經有好幾個人的坐騎因為耗盡體力而摔倒,人也被明軍追上砍死。所以后來那些掉隊的士兵為了擺脫追兵,有不少都向外跑開,希望大部隊能引走長生軍的主要注重力。黃石一行仗著人多,每次看見有掉隊的后金士兵試圖向外逃開時,黃石都會揮劍示意給身后的部下,讓兩倍于他們的長生島騎兵脫隊前去追擊,本隊則緊緊咬在后金牛錄主隊屁股后,不依不饒地堅持追擊下去。黃石眼前的幾個后金士兵和他的距離不斷地拉近,他又用力地踢了踢馬,讓這個縮短距離的過程變得再快一點兒。最靠近黃石的那個后金士兵竟然還沒有扔掉他的釘槍,現在他一邊單手控韁,一邊半扭著頭把釘槍向后扎過來。臉上是一片困獸猶斗的絕望神情。后金兵使用地單手釘槍一般都做得很長,這主要是為了平衡兩端的重量,打仗的時候因為太沉所以只能握在槍桿中段,還必須要挾在腋下才能保持水平。一般來說,四米釘槍的攻擊范圍大概相當于兩米五的馬■或騎矛。不過由于馬■和騎矛都是雙手持武器,所以刺殺起來也更靈活。當然,后兩者地制造工藝更復雜,也更昂貴。因為釘槍很難調整刺殺方向,所以以往黃石并不看好它的騎戰效果。但現在他發現這東西用來阻止追擊還是很不錯的,起碼對手中只有一把劍的黃石就很有威脅。他進入了那個敵兵的左后側攻擊位置已經有一會兒了,但幾次嘗試攻擊都被釘槍阻擾,沒能成功地靠上去砍人。你有本事,算我玩不起好了。黃石從腰中把手銃摸了出來,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還不算太大。大約和步弓差不多。手鐃的攻擊范圍雖然不小,但騎在劇烈顛簸的馬背上,超出二十米就天知道會打到哪里去。剛才騎戰的時候,二十米的距離對于錯馬交鋒地兩人來說也就是一秒的事情,黃石自然不能用這個東西,而且馬速就是安全的保證。黃石更不敢為了提高準頭而降低馬速去挨砍。再說。在高速奔馳的馬背上射擊一個高速目標,黃石覺得自己的射擊水平還遠遠做不到這一點,現在這種追擊戰的時候,用手銃看起來倒是正好。不過火繩槍地主要問題就是麻煩,收拾好手銃后黃石還需要用火石給引繩點火,他雙手放韁預備火銃,馬速也因此慢下來了不少。就在他正忙著點燃火繩地時候,忽然聽到斜刺里傳來一聲大吼,身后章明河拍馬插到黃石馬前。搶到了左側后的攻擊位置后,他一槊就把那個敵兵捅了下來。今天章明河的心情很不好。按理說他幾年前就已經成名了,早早就以馬術精良而聞名選鋒營,被章肥貓將軍選拔為家丁后,全營上下更都把他看作是選鋒營的千里駒。認為他前途不可限量。章肥貓在南關之戰中陣亡后,章明河不負眾望地成為了新一任選鋒營領導。這個時候他也才不過二十歲出頭而已。但從此以后章明河過得就一天不如一天,除了章觀水那幾個老弟兄以外,營里營外對他服氣的沒有幾個,要不是黃石一直給他撐腰,章明河自知早就混不下去了。復州之戰選鋒營更把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章明河一咬牙就放棄了自己的獨立自主權,投身長生島成為黃石的旗下部屬。賀定遠一直是他心里的榜樣,章明河希望能憑借自己的忠誠和武勇成為賀定遠那樣地人物。黃石待他也確實不錯,章明河好歹也是長生島體系里的第一個營官。這次覺華之戰選鋒營的兩個隊表現得很勇敢,雖然章明河對這個營的權利和影響已經很小了,但這戰功究竟也要算在他頭上一份啊。想到自己的果斷決策和錦繡地前程,章明河原本心里挺興奮。沒想到昨天被金冠他們一奉承,忍不住多喝了兩杯,竟然闖出來這么大的禍。今天早上出擊地時候,章明河特意挑了一根丈許的馬槊跟著黃石來打仗,滿心要多捅死兩個后金兵出出氣。人生總是急什么就不來什么,剛才對沖的兩陣中章明河一個人也沒能捅著,這讓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而且燃燒得更加旺盛。見到黃石磨磨蹭蹭的一直沒捅死那個后金兵,章明河再也按耐不住,躍馬搶到了黃石身前就是一槊,命中后他心中的快慰真是難以言傳。前面的另一個后金兵自知逃不掉了,就掏出騎弓想射箭傷敵,章明河緊盯著那人的動作,等后金兵雙手放開預備射箭的時候,章明河趁著他馬速稍緩,又是一聲大吼挺槊扎去,正中那后金兵的肋下……后金軍風卷殘云般地撲向寧遠北門,踏上官道后就舍命向北奔逃,他們前腳才剛剛從北門城樓前沖過,后腳黃石一伙兒就殺將了過來,現在雙方已經靠得非常近了。剛才黃石看到這支追兵不多而且隊形沒有章法后。他本打算擊退追兵救出那些關寧將領。聽說胡一寧掉隊后,他想著的也不過是驅逐敵兵,然后再搜索一番來路,看看能不能把胡參將找出來。可是一旦看到敵兵在面前落荒而逃,體內原始的追獵本能就復蘇過來了。黃石和他的部下們都變得越來越興奮,緊緊向著逃敵追趕上去。他們刀劍不斷地揮動著,更多的鮮血隨之噴灑而出,長生島一行人不斷發出興奮地喊叫聲,拼命催促戰馬前行。眼看敵兵就在自己眼前二、三百米落荒而逃,而且人也越來越少,興奮不已的黃石又狠狠踢了踢坐騎,此時他胯下的戰馬奮力昂首,加速向前追去。那個后金牛錄看著身邊不斷減少的同伴,真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又一次回頭看了看后面地追兵,有些吃驚地忽然發現緊跟在后面的追兵原來也沒有多少了,以這個牛錄的經驗來看,這些追兵騰起的煙塵看上去也就還有三十個人左右。緊追不舍的黃石、章明河等人一直顧不得往后看,他們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敵人,滿心都指望著能快點追上前去再多砍死幾個。但事實上和不斷掉隊的后金軍一樣。東江軍也有些人的馬力將盡。就慢慢地落在了后面。而每次有零散后金軍脫隊逃散時,黃石都會分出兩倍于逃兵的兵力去追擊,所以漸漸的他們也就不存在什么兵力優勢了。眼看著后金軍忽然奔下官道繞起了圈子,黃石不禁大笑三聲:這是狗急跳墻了么?他長劍一揮,就帶著部下直趨而前,跟在后金軍背后繞了兩個圈。前面敵軍地馬隊竄上了一個山丘,跟著就紛紛消失在山坡后,黃石攆著敵軍的尾巴追上山坡,第一個躍上土丘的最高峰。在第一眼看到山坡背后敵軍部署時。黃石前傾的身體本能地后仰了一下,前指的長劍也猛地一個回縮,似乎是要做出一個止步的命令。……那個后金牛錄本來只是心疼自己損失地人馬,但看到追兵不過三十個人左右時,他就又動起了狙擊黃石地念頭。他身邊的人已經只剩下四十個了。而且照這個架勢跑下去,至少還要再丟一半給明軍。兵法上所謂的窮寇勿迫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反正逃跑也是死,那個后金牛錄就發狠要決一死戰了。假如能殺了黃石,那他無論損失多少人馬,旗里和汗王都肯定會給他補齊的。后金牛錄也沒有把握說自己的坐騎一定有充足的體力讓自己逃掉,反正都是一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總比掉隊然后被窩窩囊囊地砍死,像現在這樣被黃石一刀一刀地割肉好一些。所以他帶領部隊逃下官道,直奔路邊的丘陵地帶而去。這時他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希望黃石看見地形復雜就能放過他。但后金牛錄地希望又一次落空了,東江軍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危險,也跟著沖下官道,一直追逐著他們馳入了丘陵中。這樣后金牛錄最后下定了魚死網破的決心,他一眼就相中了這個較高的丘陵,帶頭沖過山坡后,他馬上拉住了馬匹,第一個跳下馬開始預備伏擊。他身后的奴才們雖然還有些驚慌,但一看這個架勢也就明白了主子地打算,也紛紛扯住坐騎,以最快的速度拉起一條防線。最后幾個后金兵逃過山丘最高點時,已經有二十多個后金武士在后坡地伏擊線上站穩了,后金牛錄正急速地給他們下達著命令。這批后金士兵把馬橫過來構成簡易的野戰工事,最早停下來的幾個人還取下了馬背上的厚毛氈,擋在身前當作盾牌。馬匹拉成的防線中心,十個后金士兵拿起了鐵胎步弓,已經把弓弦拉成了滿月狀。他們才做好這個預備,黃石就一馬當先從山頂上躍了出來,后金牛錄看得真切,手臂奮力向著他一指,口中大喝一聲:放箭!……躍過山丘最高線時,黃石人在半空已經看到后坡山腳處的敵陣,看到那些在二十指著自己的弓箭后,黃石先是本能地往后一仰,跟著就急忙向左一扯韁繩。同時人已經縮身倒向了坐騎的左腹。他這猛烈的一扯幾乎把籠頭從馬頭上拽下來,馬匹地脖子生生被他向左拉成一個大弧,這個時候一排利箭已經呼嘯著激射而來,黃石右腿脫鐙向左倒去的時候,先后看見兩支箭從頭頂劃過。坐騎也發出了痛苦的哀鳴聲。馬匹前胸一下子中了四箭,馬頸上也中了兩箭,在它軟倒在地上之前,黃石已經雙腿脫鐙,狼狽地屁股落地滾了出去。在拼命閃開以免被坐騎壓住的時候,黃石的心里只來地及轉過一個念頭:等我有錢了,一定要給馬配上胸鎧和頸鎧。……后金牛錄看見黃石跌下馬后,急忙催促弓箭手上弦,他們即將再次拉開弓的時候,明軍的后隊已經沖到了眼前。射出的十支箭又放倒了兩個明軍騎手。明軍的戰馬不肯往后金軍用馬拉出來的防線上撞,它們自動馱著騎手從兩翼繞行,最外圍的兩個后金兵和明軍騎兵的交鋒結果打成了一比一平:一個明軍被后金軍的釘槍戳下了馬,而另一個被飛馳而過的明軍一刀劈開了腦殼。后金牛錄馬上安排自己地一半騎兵纏住明軍的騎兵。他知道明軍將會變得越來越多,黃石的上百部下很快就會統統趕來。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在這之前殺了黃石,然后寄希望敵軍會士氣崩潰而退。這也是這幾十個后金士兵唯一生還的機會。三十余個明軍騎兵瞬間就沖過去了二十個。還有幾個已經跳下了馬,聚集到了黃石落地的地方。后金牛錄知道活命地機會轉瞬即逝,他當機立斷喝令部眾沖鋒,跟著也推開身前地馬匹,揮舞著一柄大斧向黃石的位置撲去。……黃石落馬后手腳并用地退開了兩步,他右胸和右大腿前外側各中了一箭,不過這兩箭都沒有構成傷害。盔甲前方的防御能力本來就很強,平均厚度大概是背部鎧甲的兩、三倍,而右胸位置也正是全身鎧甲最厚的地方之一。擊中那里的箭根本就沒有能擊穿他的山文鎧。其實將軍鎧的大腿甲也是重要護甲之一,黃石覺得也差不多有一毫米厚,但這箭或許是距離太近了,它竟然能把山文甲片擊得深深內陷,箭頭也直嵌入盔甲中。黃石左手用力一扯把它抽了出來。他急速地掃了一眼箭頭——還好,上面并沒有血。魏公公精挑細選的盔甲果然質量不錯。后金兵沖過來地時候,黃石已經站起了身,他用力把箭扔到了一邊,跟著就拔出了腰間的長匕首。黃石看著前方山腳下伏擊自己的后金官兵,右手把長劍輕松地轉了一個圈,緩緩停在胸前斜指前方,嘴里吐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話:來的好!果然是窮鼠噬貓,狗急跳墻。在碰到這個小伏擊之前,黃石本來已經發泄得不錯了,這些日子積累地怨氣也被追獵的喜悅沖刷去了大半。等到被射了兩箭、掉下坐騎、又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兩滾后,黃石頓感胸中地怒火已然在熊熊燃燒,幾乎就要從嗓子里噴發而出。在敵軍開始沖鋒以前,黃石雙手握住了長劍,人也跨步在地上穩穩站定,還有余暇左右搖了搖脖子,擺好了攻擊的架勢,眼睛睨著下面的后金武士們,心里盡是蔑視和不屑:蠻族,蠻族,你們沒有文化、沒有創造、沒有藝術、沒有歷史,連祖宗都沒有、連祖宗都還要到處亂認……真是什么都沒有啊……就只能顯擺你們殺人、搶劫和毀滅文明的本事……水戰不行比陸戰、遠戰不行比近戰、今天馬戰你們又輸了,難道還想靠步戰來挽回面子么?黃石盯著眼前沖近的生死大敵,在掄動長劍的同時大罵道:韃子們還有什么本事么?都盡管拿出來吧!爺爺就在這里等著看呢。面對撲上來的是一個兇猛的大漢,把手里的長柄斧頭舞得虎虎生威,黃石雙手握劍架住了他的一個凌空下撩。跟著又是一個快逾奔雷的下撩襲來,黃石再次用力一架,只感到一陣大力涌來,人被向后沖得退了一步,手中的劍也脫手而去。敵人顯然也是拼盡了全力,撩起的長斧劃過了一個大圈,令他站立不穩,身體隨著往側面旋轉。天啟賜下尚方寶劍的時候囑咐黃石要時刻帶在身旁,但吳穆和其它不少人都認為還是不要執行這個命令為好,吳穆曾勸說黃石應該像其他人那樣把尚方寶劍供起來才是最妥帖的辦法,不過黃石卻感覺天啟的話是認真的。黃石退了一步站穩腳,握住腰間的劍柄猛地用力一抽……天子劍已然脫鞘而出,晶瑩劍體上流動的寒光就好似一汪清泉。
第六節歸心
在黃石拔劍的時候,一個后金兵擎著旗矛向自己沖過來,雖然看不清臉,但他感覺此人應該還很年輕。在來旅順的路上、還有在蓋州之戰中,那些和黃石做過生死搏斗的敵人都給他留下很兇悍的回憶。要說死在黃石手里的白甲兵都不止一個了,今天這個無論是氣勢、動作還是身材都不像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本來想用手里的匕首當半個盾牌使,可面對對手揮斧的時候,左手掌里假如有個匕首反倒不太得勁,黃石一甩手就把匕首向那個人扔了過去,趁那個敵兵側頭閃開的時候,黃石順勢讓開了旗矛,跟著就把它挾在左腋下。那個敵兵用力地往回拉矛,黃石左手穩穩地握住旗矛桿,右手一掄長劍就砍在了敵兵前握的左臂上,慘叫聲中敵兵松開了右手去捂斷臂,他在驟然失去重心后一個倒栽蔥就向著山腳下滾去。黃石面不改色地把牛錄旗收入手中扔在腳下。他在敵兵翻滾下去之前看清了對手的面孔,大概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時四周已經響起了好幾聲慘叫聲,簇擁在黃石身邊的幾個內衛別的姑且不論,至少一身的裝備是對面的后金軍絕對不能比的。在敵兵沖上來之前,他們早已經蓄勢待發,接著就居高臨下給仰攻的后金軍以猛烈的一擊。那個揮斧的猛漢又沖著黃石撲過來,黃石扔掉了匕首以后,整個左手都能握在劍柄上用力了,他雙手架住斧柄,仗著身高和體重的優勢。手臂先急轉一圈,跟著一揚就把對手的斧頭旋飛了出去。對面的敵人面色驚慌地后退了兩步,沖著空手的敵人,黃石把寶劍擎過了頭頂,就打算用一個重劈解決他。把寶劍深深后引地時候。黃石從對手的臉上看到一絲懼怕……一口氣已經吸到了底,對手臉上的懼怕之色更濃了……就在他要發出一聲大喝,并全力斬出這一劍的時候,對手已經懼怕得臉都開始扭曲了,還后退了一步——這一系列動作其實也就是瞬間。緊跟著黃石也覺得腦后刮起一陣風,在寶劍將動未動的一剎那,一個龐然大物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洶涌地氣流差點把黃石帶得一個踉蹌。眼前赫然是一個騎將的背影,那戰將手握一柄青龍偃月刀,側身就是一個勢大力沉的橫劈。黃石看著對面敵人的首級飛上了半空,同時他還聽到一聲渾厚的大喝,那深沉的男低音里滿滿浸透著威武的大丈夫氣概:斬——無數的騎兵接連不斷地躍入戰場,黃石和他的內衛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退出了戰斗的核心位置。剛趕到地騎兵們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小小的戰場也一下子沸騰了起來。黃石一連后退了好幾步,終于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勢。他左手摸著劍鞘。把尚方寶劍插了回去。兩側還是不斷有騎兵從背后沖出,腦后遠遠地傳過來一個人奮力的吼叫:殺啊,兒郎們,殺奴啊!……金參將領著數百關寧鐵騎趕到后沒有一刻,戰斗就沒有任何懸念地結束了,二十幾個后金兵都被蜂擁而來的關寧鐵騎剁成了肉醬。還有十幾個后金騎兵根本沒有下馬,他們趁著本隊牽扯住明軍注重力地機會,盡其所能地飛快脫離了戰場。黃石地內衛因為關心主帥,所以也沒有再去追趕他們。建奴拋下了友軍和上司臨陣脫逃。而關寧鐵騎卻爭先奮勇殺敵……黃石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輕聲自言自語了幾句。面前的友軍正亂哄哄地清理戰場,洪安通已經把黃石的劍撿了回來:大人,劍。黃石把這把劍和長匕首也都插回鞘中,洪安通帶著難掩的羨慕看著黃石的另一把佩劍,忍不住出聲問道:大人。用尚方寶劍殺賊,可謂樂乎?哦……黃石不假思考地脫口而出:愉快得很。用尚方寶劍殺賊總比殺牛好。這話激起了黃石四周內衛官兵的一片笑聲,當年薩爾滸之戰前,遼東鎮已經是軍窮兵疲,兵部右侍郎楊鎬下令殺牛誓師的時候,士兵換了三把刀子,連著三刀都沒能捅進牛肚子里。下不來臺的楊鎬一怒之下,讓士兵拿尚方寶劍去殺牛,總算是把牛殺了。薩爾滸、沈陽、遼陽三戰后,遼東鎮軍戶子弟中不甘為異族統治地,大多都逃難朝鮮或是南下旅順。東江軍九成以上的官兵都是遼東鎮子弟,黃石一提這個殺牛的典故,長生島官兵無不大笑,但笑聲漸漸變成了悲切的嘆息之音。當年遼東鎮軍戶窮困,遼東眾將都主張讓子弟兵多吃幾個月飽飯,多下發些武器再去進攻建州,但大明兵部嚴令不許,認為軍費預算已經超值,所以兵部告訴遼東鎮——糧草只能發到這個冬天,假如再不進攻建州就沒有糧餉了。一個內衛軍官唏噓道:假如……假如當年遼東鎮的父兄們能有大人發給我們地盔甲,薩爾滸我們又怎么會輸呢?這話讓包括黃石在內的長生島官兵一下子都沉默了,當年除了三刀捅不開牛肚皮地意外,就是遼東鎮的大將杜松也裝備奇差。杜松的鐵頭盔已經銹透了,大明工部給外面涂了一層漆就當正品撥給遼東鎮用,結果在戰場上一發流矢竟然就洞穿了杜松這樣大將的鐵盔,把他當場射死。杜松的家丁搶回了家主的尸體,那如同紙糊一般的頭盔讓閣老徐光啟也很無奈,不過他也只能痛心疾首地哀嘆兩句而已,大明工部并沒有任何官員為此受到懲罰。文視武如奴婢,武視文如寇仇!東江鎮官兵本就多出身于遼東鎮軍戶,薩爾滸之戰遼東鎮數萬官兵戰歿,因此長生島官兵也多有父兄死于其中。一個內衛感慨地小聲復述起鄧肯的話:我大明工部的官員,真都該被殺頭。洪安通不是遼東鎮軍戶子弟出身。這個話題他插不上話,他眼見眾人提起舊事默然無語,洪安通用力地把馬刀在空中挽了兩個刀花,然后熟極而流地把馬刀一拍入鞘,沖著黃石大聲說道:這把刀已經有好久沒有見過血了。屬下雖然日夜練習,但總擔心武藝已經生疏了……拍了拍腰間的劍柄后,洪安通跟著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聲:今天總算是開葷了,總算是寶刀不老。這話引起了四周一片附和地贊嘆聲,最近一段日子來內衛隊總是干著類似憲兵的工作,今日和后金兵愉快淋漓地廝殺一番后,不僅僅黃石精神大振,他手下的這隊內衛也如同染血過的一把鋼刀,磨礪出一股銳利的殺氣來。激情釋放過后,金冠大步流星地向著黃石和他地手下走了過來。走到黃石身前他先是深深一鞠躬,接著就輕舒猿臂,把手里的大刀優雅地轉了一個圈,刀柄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金冠右手扶住刀柄,左手扶膝跪倒:末將姍姍來遲,請黃軍門恕罪。張國青和吳玉也緊跟在金冠身后趕了過來。他們同時在金參將左右側后單膝跪下。同聲唱到:末將來遲,死罪、死罪!三位將軍請起,多謝三位仗義援手了。黃石急忙伸手做了一個扶起的動作。在這三人身上今天已經下了不少本錢了,要是都被后金兵打死了那可就賠大發了。昨天這三個人加上那個生死不明的胡參將雖然騙了章明河,但說到底他們是關寧軍,黃石也不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最多讓他們再吐些功勞和銀子出來,算是略施薄懲也就罷了。剛才觀戰的時候,黃石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跟章明河說過了。黃石雖然責備了章明河兩句。但還是答應給他重新發下火銃。在長生島的條例中,雖然有損壞武器的相應懲罰條款,不過那些條例中的案例要件和章明河昨天犯地錯誤并不完全吻合,以往從沒有發生過友軍惡意盜竊長生島軍用物資的行為,所以黃石打算回去以后補充上一個條例。而不再追究這件事情了。看著金冠等人跪在前面,黃石身后的章明河雖然恨得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但他也沒有再糾纏下去的理由了,章明河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以黃石的意志為意志,這樣才能盡快地融入到長生島嫡系中去。金冠雖然不知道黃石心里的盤算,但他猜想黃石總不會讓自己下不來臺。金參將聽到黃石語氣這么客氣,心里忍不住又打起了小鼓,思忖著:客氣就是見外啊,見外就是不把那人當自己人看啊……金冠聽見背后傳來盔甲地摩擦聲,張國青和吳玉似乎有起身地意思,他連忙咳嗽一聲,把頭垂得更低了:末將幾次三番遇險,都是黃軍門救的命,這大恩大德,末將真是無以為報啊!金冠說到后來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張、吳二人馬上猛醒過來,正要站起來的身子一沉,都撲通趴到了地上:黃軍門屢次救命的恩德,末將沒齒不忘,沒齒不忘啊!姚參將不在的時候,金參將顯然就是眾人之首,他狠狠地拍打了地面幾下:昨夜聽說建奴退兵,末將等想去追擊,一時間軍器不足,胡一寧那狗賊就攛掇末將去向章將軍借火銃,末將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想先借來用用,打完就還……說到這里金參將發出一陣長吁短嘆,愧疚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背后的另兩個人心領神會,知道這一關是躲不過去的,所以也跟著一起破口大罵胡一寧。罵了一會兒胡一寧,又是金參將帶頭,三個人話鋒一轉,跟著連聲痛罵自己早就該死了,以后只要黃石一聲吩咐,他們就水里來、火里去,絕無二話。這段時間里黃石幾次想把他們三個拉起來,但是才扶起了這個,另一個又趴下了,反正就是趴在那里反復的誠懇認罪,七分罵自己。三分罵胡參將。又過了一會兒,金參將發起了性子,他捶胸頓足地嚷嚷說:末將這就帶人回去,拼死也要把掉在路上的三百支火銃都給章將軍找到,要是少了一支末將就不回來了。這話就擱黃軍門您這兒了。另外兩個也跟著瞎起哄,黃石自然不能聽任他們發瘋,趕緊說火銃丟了可以再造,不值得為了這些東西冒險。金參將他們又嚷嚷了一會兒,最后逼著黃石同意他們按照每門火銃五十兩銀子地價格賠償,然后才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長生島的火銃本來一支也要不了幾兩銀子,這次黃石回長生島地時候,聽鮑九孫說現在有了鋼鉆頭后效率更是大大提高,以前需要一天才能鉆好的火銃現在三個時辰就能完成。既然眼下金參將他們態度這么好,黃石也就不好意思再難為他們。偷火銃的事情看來就可以抹去了。大恩不言謝,黃軍門救了末將這么多次了,以后但有所命,末將一定甘為差遣。金參將他們生怕黃石不把自己列入報功名單,又大表了一通忠心。隨后張國青仍不忘氣恨恨地加上一句:都是胡一寧那個狗東西,凈出餿主意。死得好!這話又引起了一片共鳴。吳玉滿臉激憤,揮手做了個虛劈地動作:就是,就是,胡一寧那廝……哼,哼,末將真恨不得砍他兩刀!戰斗已經結束了,卻一直沒有找到胡一寧,大家估計已經是兇多吉少了。黃石明白眼前這幾位參將需要下臺階,所以就慷慨地給他們一個機會:好了。好了,人死為大。無論胡參將有什么不是,究竟他也是力戰殉國,我們就不要再責備他了。聽了黃石這句話,金參將他們算是吃了定心丸。既然黃石連胡一寧都不愿意再責備,那自己的軍功十有八九也是保住了。眾人頓時又是一片附和之聲:黃軍門真是寬厚啊。胡一寧泉下有知。也必然慚愧得無地自容。這幾天末將跟著黃軍門打仗,心里說不出來地一股味道,暖洋洋的就是舒坦。……幾個人極力地吹捧黃石,借機不忘自我吹捧幾下,外加罵罵胡一寧,吳玉扯著大嗓門狂叫道:黃軍門大人大量不與胡一寧那廝計較了,但某家可沒有黃軍門那樣的海量,一會兒要是找到那廝的尸體,某家定要踢上兩腳,你們可不要攔著我啊。誰會攔著你,張國青唾沫橫飛地叫道,跟著又做了劈砍的動作:我還要斬上兩刀哩。還有我……金冠才把手高舉了起來,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拖長聲的呼喊:黃軍門啊!好遠的一個丘陵上,竄出來一個衣帽不整的男子,他跌跌撞撞地向著黃石旗下跑了過來。衛兵見此人來得突兀,頓時就是一陣騷動,不少關寧士兵紛紛張弓搭箭,還有的人已經抬起了火銃瞄準。來人見狀一邊摘下頭上的帽子向眾人揮舞著,一邊興高采烈地大喊大叫著,洪亮地嗓音中布滿了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別放箭,別開槍,黃軍門,是我啊……我是胡一寧,黃軍門,我是胡一寧啊!剛才落馬后,胡一寧就閃到了路邊躲避風頭,他一邊留心觀察四周局勢,一邊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一身士兵行頭胡亂穿戴好。他看見四周不時有后金游騎經過,心里也是焦慮萬分,在野外呆著不動很快要被凍死,但一旦被人發現,自己雖然一幅士兵妝扮沒準也會被摘去人頭。正在胡一寧彷徨無計的時候,四面已經是風云突變,他趴在一座丘陵后傾聽著傳來的馬蹄和廝殺聲,完全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聽見四外有人高聲呼喚他的名字時,胡一寧沒想到人們是在尋找自己,他擔心是部下被俘,招供出自己曾來戰場,這怕是建奴地引蛇出洞之計吧。所以老成持重地胡一寧一直沒有露頭,他一直等到人聲漸漸遠了,才偷偷探頭觀察動靜,經過他再三辨認,不僅確認了黃石的蛇旗,還隱約認出了金冠那幾個老兄弟。胡一寧狂喜得差點昏厥過去,連忙跑出來和大家相認。胡一寧沖過來的時候,本來金參將還舉著手做著半個劈砍的動作,等他一認清來人確實是他的胡兄弟,當下就是一個飛撲,搶上前去就給了胡一寧一個狗熊似的熱烈擁抱,激動的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胡兄弟,你可把哥哥擔心壞了。張國青和吳玉也都是熱淚盈眶,四個人轉眼間就抱做一團:胡大人啊,我們總算是把救兵請來了,剛才真是一直擔心來晚了啊。胡一寧掙扎著推開三個人,一個餓虎撲食就跪在了黃石腳前:末將幾次三番遇險,都是黃軍門救的命,這大恩大德,末將真是無以為報啊!以后只要黃軍門一聲吩咐,我胡一寧水里來火里去絕無二話……嗯,末將這就回去,拼死也要把掉在路上的三百支火銃都給章將軍找回來,要是少了一支末將就從此不踏上覺華一步……這話就擱黃軍門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