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明

第四十一節 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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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長生島的鑄炮水平有了進一步的提高,鑄鐵六磅炮的最終設計已經確定了,而且第一門量產型鑄鐵六磅炮也已經生產出來了。這門鑄鐵炮經過測試,效果很不錯,此外如果把大部分零件換成鐵質的以后,炮車的整體重量也會大大減輕,三磅炮看來已經可以退出歷史舞臺了。

水力機床和冶金爐的應用大大地提高了長生島的生產能力,目前軍工司每三天就能鑄好一門六磅炮,從理論上講一年就能生產上百門大炮。可惜的是黃石根本沒有這么多的軍隊來使用如此強大的火力,就是加上日本的長州藩也不行,所以大部分生產能力肯定要被閑置了。

九磅鑄鐵炮和十二磅鑄鐵炮也各鑄造了一件實驗樣品,黃石看過射擊演示后,對這兩種火炮的印象也還可以,但是加上跑車的話,這兩種炮還是有些過于沉重了,難以跟上行軍縱隊。

尤其是十二磅鑄鐵炮,黃石覺得這種炮用作陸戰實在沒有什么必要,可是如果當作攻城武器的話,十二磅炮的威力又稍顯小了些。總的說來,與其生產這種雞肋當攻城武器,那還不如直接鑄造十八磅、甚至二十四磅炮來用,反正都是跟不上正常行軍,那還不如干脆追求威力得了。

雖然九磅和十二磅炮暫時不會列裝部隊,不過這些成就還是讓黃石感到很開心。幾年下來,長生島終于鍛煉出了一批職業鑄炮技師,這么多年來,黃石始終如一地鼓勵軍工司進行細致的內部分工,現在各個部門的技師都變得越來越專業化。

長生島鑄炮條例也日漸完善,再加上工具制造水平的提高,長生島軍工司的鑄炮能力已經變得非常可觀。幾年前鄧肯剛來長生島的時候就有獨立鑄炮的能力。現在長生島的鑄炮技師大部分還沒有這種比較全面地水平,但他們在各自負責的領域里,技術之嫻熟則是鄧肯遠遠不能相比的了。

既然六磅鑄鐵炮的工藝已經成熟,那原來的老式火炮就沒有什么用了,黃石于是就把它們都賣給了長州的守隨信吉。據日本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長州和幕府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差了,兩者之間已經是劍拔弩張,幕府的“征長令”隨時都可能下達。

以前幕府規定各藩的藩主每兩年就要去江戶一趟,住上幾個月、甚至一年,但今年長州藩藩主是說什么也不敢去江戶了。目前長州已經在邊境地區修筑了三座新式炮臺。并為它們配備上了不少火炮,這些炮臺即使是由長州地舊式軍隊來防守,也將是極具威力的,因為德川幕府的軍隊根本沒有大炮。

守隨信吉先后送來的一千兩百名日本浪人日前已經完成了基本的士兵訓練,黃石派出了一個人數高達二百人的軍官、士官團和他們一起返回日本以便進行指揮,準備進行長州保衛戰。這支按照長生島條例訓練出來的軍隊,也按照長生島模式被分成了三個步隊和一個炮隊,并接受了長生島剛剛淘汰下來的幾門三磅炮。

除了三磅炮以外。守隨信吉還付錢為每個士兵(包括黃石派去地兩百名明軍志愿部隊)都購買了頭盔,以及七百支長槍和五百支長生島火鐃。

柳清揚和黑島一夫都對很可能爆發的戰爭持樂觀態度,他們都認為德川幕府的軍隊不過是一支不比明軍軍戶強到哪里去的封建軍隊。

當黃石問柳清揚對日本幕府軍隊的印象如何,柳清揚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來:“日本德川幕府的軍隊是一支缺乏戰斗意志的軍隊,大部分官兵都是在臨戰前倉促編組成軍的,除了只在軍隊中占極少量地武士外,大部分士兵平時也都是農民,末將不認為這樣的軍隊能承受艱苦的戰斗。”

除了柳清揚和黑島一夫的報告外,黃石也有其他的途徑獲得日本地情報。比如黃石派去長州的“忠君愛國天主教”的那一幫牧師,也一直源源不斷地把大批日本情報輸送回長生島。他們的這些情報中不僅有日本的軍事情報。也包括物產、地理、風俗習慣等,這些傳教士就相當長生島靈敏的觸角,黃石通過他們感受著日本地實際情況。

現在黃石手里就有經過內衛整理過的情報冊,他一邊翻看著上面的記錄,一邊和柳清揚加以印證:“柳兄弟。德川幕府的軍隊好像也很缺乏戰斗經驗。”

“是的,大人您說地不錯。日本已經有一代多人沒有打過仗了,軍隊中除了個別的一些老頭子外,大部分人地戰斗經驗都來自于他們在酒館的打架斗毆經歷,官兵基本都沒有見過戰場。那些武士雖然是職業軍人,但他們所習練的武藝大多也都是單兵作戰才有用的東西。據末將所知,他們大多都沒有經過協同作戰的訓練。”

這種評價和黃石收到的情報非常吻合,這幾年來柳清揚在日本生活的時間比在中國還要長,既然他和那些牧師的看法一致,那黃石基本對幕府與長州之間的戰爭便放心了。長州藩如果處于本土作戰的話。本身就能緊急動員上萬和幕府軍戰斗力相當的封建軍隊,長生島為她訓練的新式軍隊雖然人數較少。但也一定能起到重要作用。

柳清揚的看法和黃石基本相同,何況長州的新軍裝備也極其優良,甚至還在長生島的平均水平之上。

從今年七月底開始,中島已經開始批量生產胸甲,八月上旬的生產能力就達到了一百具,中旬提高到了一百二十具,而下旬則生產了一百八十具,全月總共生產了四百具之多。兩天前鮑博文向黃石匯報工作時,就告訴黃石九月上旬的胸甲產量已經提高到了二百具,這個月預計能把日產量提高到二十五具左右。

以往制造一套鎧甲,即使是最容易加工的皮甲也要花費一個熟練工十天以上的時間,而鐵甲因為

需要長時間的鍛打。更是遙遙無期。但現在依仗水力扎機和鍛機,三、四個熟練工制造一套胸甲幾乎就和玩一樣,也就是滲碳工藝比較花費時間,但以往最費人工的塑形對水力鍛機來說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而已。

在九月上旬的軍工司工作匯報中,鮑博文就預言在機器生產地情況下,這胸甲“遲早要便宜得如同廢紙一樣”。九月預計會生產出七百套胸甲,這些未來的廢紙被黃石以每套一百兩銀子的價格預售給了守隨信吉,它們下個月就會發貨給日本。

所以如果后金不主動來進攻長生島的話,黃石估計長州新軍會比長生島更早普及胸甲。這種鎧甲既然能抵御鋼刀、鐵弓和長槍的攻擊,那它們就斷沒有抵御不了竹弓、鳥銃和竹槍的道理。

“日本幕府并不具有我大明這樣向軍隊提供制式裝備的能力。那些臨時征募的農民兵不用說了,就是所謂的武士們,他們的裝備也都是個人自行購買地,有錢的人穿得好一些,窮人就差一些。”

和所有看慣了長生島模式的軍官一樣,柳清揚現在對封建軍隊的戰斗力嗤之以鼻:“日本幕府軍隊的進攻能力非常可疑,防御能力也不太可靠,對城市的攻擊恐怕只能靠長期圍困來完成。遠遠不能與我們訓練出來的長州藩軍隊對抗,即使人數占優也不行。”

“嗯,柳兄弟的話讓我徹底安心了。”德川幕府即使真要進攻長州,它比較可能地做法也是號召長州四周的諸侯去圍攻毛利家,而這就給了長州軍以各個擊破的機會,黃石相信在這個時代,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近代軍隊,一定能依靠內線作戰把各懷鬼胎的鄰居們轟殺到渣。

送走了柳清揚以后,黃石又翻看了一遍長生島軍工司的報告,任何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不用等鮑博文把中島的風車修得比林子還要密了。只要有足夠的錢,僅僅是目前的生產能力就足以在一年內為黃石的嫡系三營完成換裝。

“根據大明律令,私人擁有鎧甲形同謀逆。火銃雖然不在嚴禁之列,鏢局和私人都可以購買,但以長生島火銃這種巨大地威力。估計朝廷也不會允許它在市面上流通的……真是讓人傷腦筋啊,真要是造了這么多武器出來,我還能賣給誰呢?”

一轉眼就到了九月十七日,朝廷向長生島派來了使者,那前來宣讀圣旨的宦官登島后,長生島上連忙焚香設案。黃石也急忙換上烏紗皂靴、蟒袍玉帶,然后提著官袍親自把使者一行迎進轅門。

“末將不知天使駕到,有失遠迎,敢請天使恕罪。”

傳旨的宦官更不搭話,只是昂首從轅門而入。揚著下巴直挺挺地大步走向香案。兩旁槍戟如林,長生島官兵人人都換上鮮明的衣甲。個個都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是緊緊握住手中地槍桿,目不斜視地往前方看去。

使者一直走到香案緊跟前才停下腳步,用力一甩官服轉過身來,滿臉木然毫無一絲喜怒之情,拉長了聲音叫道:“黃石接旨——”

黃石一撩大紅官袍,就在眾人面前向著使者跪下叩拜:“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黃石在下面低著頭聽著,漸漸的就越聽越不對,等平調說完以后,站在黃石背后的長生島將領臉上也都流露出了驚訝之色。可那使者還在繼續念下去,這份圣旨寫的也真是稱得上是熱情洋溢了,因為天啟對黃石提督西南四省、迅速平定奢安之亂報有很大的期望。

“……朕躬臨御以來,明法敕罰,急於求治……黃石忠以戴君,勇于報國,卿能撫定西南之日,朕又何吝通侯之路哉?欽此。”

使者念完了圣旨后,就等著黃石叩拜,但等了一會兒也沒看見動靜,使者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不悅的神色來。

按照規矩黃石聽到那個“欽此”地“此”字時,就應該立刻拜倒山呼萬歲。只是這圣旨雖然是恩旨,但一旦黃石接了下來。那遼東如何發展他就再也難以干涉了。奢安之亂雖然亦是大禍,但畢竟歷史已經證明,明廷的力量是完全足以將其平息的,而后金則完全不同,黃石一天不看到后金政權咽下最后一口氣,他一天就不能把心放下來。

不過黃石并不是文臣,作為一個武將他要是拒絕接旨,那就實在有些太說不過去了。更進一步說,現在天啟發給黃石的這份圣旨經過了皇帝下中旨,內閣擬票、擬詔。然后皇帝用璽,內閣首輔副簽這整個一套流程,就是文臣也根本沒有封駁這份圣旨的權利。

何況黃石現在所處地天啟朝還算朝綱嚴謹,他在腦子里回憶了一遍明朝武將威福自操地行為,那也都是崇禎朝中葉以后地事情了,現在黃石如果拒絕接旨的話,恐怕就會為千夫所指,以往黃石辛苦攢下的一點好名聲也會付之東流。

黃石思來想去。如果一定不接這道旨的話,那也就只有辭官一條路了,不過黃石作為武將既不容易辭官,他也根本不會選擇這樣的一條路。

心有不甘的黃石實在沒有想出什么說的過去的理由,最后只好重重地拜服了下去:“恭請天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圣躬安。”

黃石聞言挺身跪直,停頓了一秒后再次大禮叩拜下去:“恭謝天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恩浩蕩。”

再一次重復了跪起、叩拜的動作,黃石俯首應旨道:“永服辭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宜厲乃誠。”

第三次山呼萬歲后。黃石總算是完成了接旨地全過程,他長身而起的時候,那個宣旨的使者也換上了一幅笑臉,趨前一步雙手把圣旨捧到了黃石

的面前,嘴里還一個勁地說著:“恭喜黃帥。恭喜黃大帥了。

黃石深吸了一口氣把這重逾泰山的圣旨接過,正要叫部下給這位使者拿賞錢,卻見那使者又把臉一扳,退開兩步高聲叫道:“吳穆接旨!”

拿了兩份賞錢的使者被請到老營的中軍帳中。圣旨既然已經不在身,這個太監的地位立刻就遠遠低于黃石和吳穆了。不過黃石和吳穆兩個人自然也不會托大,他倆一定要讓使者坐首席。那使者不過是個小宦官。自然扭扭捏捏地不敢入座。最后黃石和吳穆一左一右,強行把那使者拖到椅子旁按著他坐下,就好像坐這個位置并不是他地權利,而是責任和義務一般。

雖然黃石腹中一直在盤算著自己的心思,不過他臉上可不敢顯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快。今天的這份圣旨實在是大大的恩旨。其中更蘊含著天啟的深切期望。如果這個時候黃石說什么煞風景的話,一旦流傳到京師就很可能會被文官扣上一個“心存怨望”的帽子。就算是天啟心里也可能會很失望的。

自從第一次去北京陛見天子后,天啟皇帝一直是黃石最大的靠山,現在朝中地人無論賢愚,都已經絕不敢在皇帝面前說黃石的壞話了,對于這種情況黃石自己也是心里有數,所以他自然不會去拆自己的臺而公然抗旨。

“剛才公公宣旨的時候,末將真是歡喜壞了,只覺得腦袋里就這么‘轟’的一下子,頓時就是一邊蒼白,半晌什么都不知道。”黃石一手端著酒杯給使者敬酒,另一只手則在自己地腦袋前后比劃,拼命形容自己當時是如何的興奮和感動。

那個使者臉上滿是寬厚的理解之色,微笑著對黃石說道:“黃帥忠君愛國,人所共知,自此出任四省提督也是實至名歸,咱家宣旨的時候,心里也一直替黃帥高興呢。”

“粗鄙之人,竟然一時都忘了應旨,讓公公見笑了。”黃石摸了摸腦袋,訕訕地笑了一下,臉上滿是不好意思的神情。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那使者不以為意地笑了幾聲,忍不住炫耀了起來:‘黃帥有所不知,以往咱家去宣讀恩旨的時候,還有人曾歡喜得從地上跳起來過。黃帥今天行止入常,并沒有失禮地地方,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啊。”

“公公果然是見多識廣,末將佩服之至。”

和強作歡顏的黃石不同,吳穆則是真心實意地感到高興。多年以前他因為走投無路而不得已入宮,那個時候明廷原本計劃要召三百名新太監,可是當時趕往紫禁城報名的人足足有兩千多人。已經好幾天沒有吃上飯的吳穆拋下了一切自尊,在管事的太監面前百般懇求,可還是差點被轟了出去。

時至今日吳穆還記得當時地突然變化,一個看起來似乎是個大人物的太監正好過來巡視一圈。或許是當時心情好、或許是吳穆地樣子讓他感到可憐,那個大人物隨手就指了一下:“咱家看他還可以。”

那個大人物說完這句話以后就前呼后擁地離開了,而吳穆也就此成功地入了宮。他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和其它三百個幸運兒一起走入深宮的時候,領頭的管事太監還特意拍了拍吳穆的肩膀,帶著又是神秘又是羨慕的神情對他說:“你這廝今天可算是交好運了,你可知道賞你這個身份的人是誰么?”

吳穆自然不知道,那個管事太監一挑大拇指,挺直胸膛嘖嘖地大聲說道:“那是魏公公!萬歲爺和奉圣夫人前一等一的紅人啊。”

在魏忠賢地眼里。吳穆本來也就是如同螻蟻一樣的角色,不要說他留下吳穆的理由,就是這件事他也一轉眼就忘了個干干凈凈。雖然吳穆并沒有忘,但入宮以后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掃地太監,在紫禁城里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

一晃兩年過去了,東江鎮開鎮的時候,吳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窮光蛋了,這次他掏出了所有的積蓄、動員了兩年來積攢下來的全部人情,總算是撈到了一個監軍地職務。就在離京的前夕,魏忠賢給所有派往東江鎮的監軍太監訓話。當時魏忠賢顯然沒有注意到吳穆,他的頭一直傲慢地高挑著,對于下面的這些小魚小蝦,魏忠賢從始至終都沒有拿正眼看過他們一下。

又一次穿好行裝,背上自己親手整理好的包袱。吳穆告別了紫禁城,和兩個不得志的小錦衣衛在有司領到了路費和腰牌,然后就踏上茫茫的旅程。在天津衛找到了官船出海后,他們三個才第一次遇到明白人,向水手問清了長生島的大概方位。

到了長生島后,雖然一開始的生活很艱苦。還要和馬一起嚼,不過這些對吃過苦地吳穆來說倒也不算太大的問題。最關鍵的是,在長生島他再也不是一個被人呼來喚去的小螞蟻了,黃石及其以下的眾將官對他都很尊重,大部分人還都群星捧月般地恭維他一聲:“吳大使”。這就已經讓吳穆感到很滿足了。

往后的日子就更加順風順水了,吳穆這個名字很快就被魏公公注意到了。再過過就連萬歲爺都知道長生島有個監軍吳穆,萬歲爺也親口說過他吳穆差事辦得好。想當年剛上長生島的時候,吳穆天天就躺在床上琢磨:怎么才能安全地虛報些戰功出來,但漸漸的他已經懶得再琢磨這種事情了,長生島的功勞只要照直說就好了:“實話都已經讓人難以置信了,又何苦再去費心思撒謊吶?”

南關一戰時,吳穆笑看風云,和黃石肩并肩地站在一線抗敵……好吧,吳穆承認他還是對奏章進行了一些藝術加工。

結果等奏章上去以后,宮里就下來了旨意,允許吳穆過繼一個兒子傳家,這真把吳穆感動得熱淚盈眶啊。

現在黃石再次高升,

他吳穆看起來也很快就能名動天下了,通向前輩童貫大王的道路看其來也是越來越平坦。現在吳穆已經記錄了厚厚地一本兵法,而黃石已經快要位極人臣。吳穆早就打定主意,將來肯定會不時爆發一些小的邊事,這種地方大概不用黃石這種大將出馬,那時就到了他吳穆毛遂自薦的時候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吳穆喃喃地念叨著,跟著就爆發出一陣爽快的大笑聲,向長生島的將官們呼喊著:“但愿歲歲年年,皆如今朝。”

上次魏公公給吳穆寫信地時候,竟然還把吳穆的官名都加在了里面。現在宮中地使者來宣旨地時候,大家都會恭敬地稱呼一聲:“吳大使”。這些曾遠在吳穆之上的太監紛紛開始拍他馬屁不說,就是魏公公最近的記性也好了起來,不僅記起來是自己把吳穆招進宮的,也還時刻不忘正是他魏忠賢把吳穆派來長生島的。

吳穆仰頭把滿滿一樽酒漿倒進喉嚨的時候,心中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以后的日子,一定會變得更好的。”

接風宴結束后,黃石指揮部下把不省人事的使者和吳大使都拖去睡覺。今天吳大使可算是出盡風頭了,他在酒宴最后的一個多時辰里一直在顯示技藝助興,除了唱戲、跳舞以外。吳大使還給大家演練了整套地“狂風”刀法。

據吳大使說:這刀法還是當年他師傅教給他的不傳之秘,全是靠了這套刀法吳穆才能安全行走江湖多年。吳大使還說,他原本打定了主意,這套刀法他是傳媳不傳女的,只是今天過得痛快,所以就慷慨解囊拿出來和大家分享了。

雖然吳大使現在認養了一個嗣子,但他能不能有女兒還要兩說呢。不過屋子里的人雖然很多,也不會有人不知好歹到去追問吳大使:什么樣的刀法才需要傳媳不傳女?相反。黃石等人倒是一直想把吳大使拖回座位上好好坐著,只可惜他們的幾次努力都遭到了失敗,吳穆在徹底睡過去之前,始終牢牢地把住了表演的位置。

隨便吩咐了兩聲以后,黃石就把手下的老哥四個叫到了他地書房里,等衛兵把房門在他們身后關上時,黃石冷冰冰的臉上已經是笑容盡去。

房門剛剛關上,賀定遠就迫不及待地說道:“大人,這分明是朝中有小人,他們看建奴旦夕可滅。所以就急不可待地來爭功了。”

賀定遠的話讓屋子里的幾個人都連連點頭,不過金求德的臉色倒是顯得很輕松,口氣聽起來更是悠閑自得:“不過,這對大人倒也沒有壞處,此番大人提督四省軍務。必能再建奇功,封侯賜爵已經是大人囊中之物。”

在黃石躍馬遼陽之前,金求德和趙慢熊做的最悲觀估計不過是去京師賦閑幾年,也不是沒有復出之日。現在形勢一片大好,當今天子又是著名的厚道人,想來已經沒有任何人敢拿自己的前程作賭注。再在皇帝面前說黃石的壞話了。

金求德話音才落,楊致遠也點頭附和道:“大人明鑒,剛才屬下已經粗略查看過兵部送來的宗卷,福寧鎮現有地紙面上的軍屯就有三千多頃,償還長生島歷年來的計畝軍功那是綽綽有余了。福寧鎮開鎮時就有權自己煮鹽。萬歷二十七年后,福寧鎮還同沿海各軍鎮例。可以自行設卡收海稅,以為軍用之資。這個軍鎮雖然荒廢近十年了,但我們只要好好經營,絕對能讓弟兄們吃飽喝足。”

萬歷朝十年后,地球進入小冰河時期,在連綿不斷的天災面前,張居正為大明積攢下的國庫儲蓄迅速地耗盡了。雖然南方各軍鎮吃飽沒有問題,也不需要朝廷撥給救濟款,但隨著災害地持續,萬歷皇帝漸漸感到他無力維持大明水師的開銷了,所以就允許沿海各軍鎮自行向海商收取一定的海稅,作為水師的維持費和清剿海盜的費用。

這個政策推行以后,大明水師就進入了不穩定的發展期,有地軍鎮經營不善,稅收很高但海盜仍然猖獗,導致附近的海商貿易萎縮,并進一步導致所屬的水師急劇退化。相反,經營良好的軍鎮則迅速擁有了強大的海上武力,從而能夠制造出更大地海貿安全區,從而進入一個良性循環。

到萬歷三十五年以后,大明水師驅逐了盤踞在澎湖一帶的荷蘭人。當時萬歷皇帝為了進一步給內庫開源,甚至制定了渡海進攻馬尼拉地計劃。這主要是因為萬歷皇帝聽到了當時盛傳于中國的一種謠言,那就是;馬六甲一代盛產黃金和白銀。

萬歷三十六年后,萬歷皇帝還曾派了幾撥太監前往那里進行實地考察,其用意之險惡不問可知。只是那些太監帶回的事實粉碎了謠言,萬歷皇帝確認了金山、銀山的說法為子虛烏有后,才訕訕放棄了侵略企圖。

無論如何,沿海各軍鎮已經打下了良好的政策和物質基礎。此時距離萬歷皇帝徹底放開海禁也有了幾十年了,大明的海洋貿易業已經非常發達了,大明地軍民也都對海洋有了相當的了解,所以楊致遠他們對經營好福寧鎮也都充滿了信心。

黃石沉吟了一下,決定先跟這些手下交一下底:“給天使接風前,他也給我透了底,朝廷希望我盡快趕赴西南,主持平叛大計。如果我能在兩個月內動身的話,朝廷可以接受不超過五千人的家丁名單,除此以外還可以同意我帶走不超過四個營的兵力隨行。他們的家屬也都可以搬去福寧鎮。總的來說,就是讓我從遼南帶走一萬官兵,還有不超過六萬軍戶的男丁。”

這個龐大的動員數字立刻讓幾個部下都興奮起來,賀定遠臉上的霉氣也一掃而空,這意味著朝廷已經默認這批人是黃石地私有財產,只要有這個保證在,那無論把他們調到天涯海角,跟著黃石的這批人都不必擔心自己的利益會受損了。

賀定遠和楊致遠異口同聲地稱贊了起來:“皇上英明。”

不過黃石的臉上仍然沒有露出什么喜色。

“皇上英明。”趙慢熊也跟著稱頌了一句。不過他的音調并不算高,而且還緊跟了一句:“朝廷允許我們抽調這許多人走,莫不是打算減餉?”

趙慢熊的話讓賀定遠和楊致遠的臉色又是一變,雖說東江鎮本來就沒有幾個軍餉,到目前為止東江鎮左協的定餉不過是每歲四萬兩白銀,但這畢竟是東江鎮地地頭,雖然艱苦但總是為自己的鄉土而戰,士氣自然也比較容易維持。

朝廷的圣旨里是要把黃石調去西南平叛,那他們就是貨真價實的客軍了。而且明朝的人一直傳說西南多瘴氣、中者立斃,類似的謠言傳得神乎其神。讓北方人多視云貴為險地,不給雙份糧餉都可能有騷亂的危險。

賀定遠和楊致遠盯著黃石的臉,只見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趙兄弟說的不錯,天使說朝廷希望福寧鎮能盡快自給自足,畢竟南方基本都是靠各軍鎮自己的產出供養士兵地。朝廷希望也就是出些首級賞錢。讓我們自己把糧餉承擔起來,不要再給朝廷添負擔了。朝廷允許我們帶這么多兵將和軍戶走,而且催著我們盡快離開,也是因為有這層意思在里面。”

因為北方連年歉收,九邊軍鎮的衛所盡數敗壞無余,從甘肅到遼東。明朝上百萬邊軍衣食無著,都要朝廷出錢來養。萬歷天子比較會掙錢,又是開放海禁、又是加收工商稅等一通折騰,熬過了幾十年災害期不說,一邊頻頻發動戰爭、一邊還能給兒孫留點遺產下來。但天啟皇帝顯然沒有這套本事。朝廷已經連續五年赤字了,內庫也入不敷出。漸漸要見底了,所以朝廷實在很希望黃石能自己養活自己,別再給中央添麻煩了。

“所以我們的任務很重,朝廷希望能派去至少五千人趕赴西南平叛,時間最好控制在半年內,最多也不要超過九個月。這之前我們還必須要恢復福寧鎮的生產,為遠征軍提供所有的物資和糧餉。”黃石說完笑了一笑,環顧著屋內地心腹們道:“看來朝廷不止希望我黃某是個將軍,還指望我是個能吏呢!”

金求德目光閃動,冷冷地接口道:“如果大人不能及時趕赴西南,或者不能在西南平息叛亂,那大人就只能指望朝廷為大人說話了。”

趙慢熊點頭稱是:“正是如此,朝廷本來就有困難,所以不給大人軍餉也是情有可原,何況南方其他的軍鎮本來就可以負擔自己的軍備。嗯……如果大人實在無法按時恢復福寧鎮的生產,那也就只好求助于福建布政司、南直隸和朝中,這樣也還是需要文官為大人說話。”

“你們說的不錯。俗話說捧得高、摔得重,現在我黃某不摔則已,一摔就輕不了。”黃石大笑三聲。這次朝廷里的君子們肯定認為黃石是做不到這件事地,如此黃石必然大大有求于文官,就可以被文官牢牢攥在手心里了。

“現在國家不幸、邊事頻繁,皇上對我們武將越來越倚重,其中尤其以我東江鎮為甚。在朝中君子們的眼里,我們東江鎮就好像是那被鎮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眼看就要跳出來了,所以他們一定要給我們頭上貼上封條,把我們鎮壓在下面磨上五百年的性子,然后才可以大用。”

黃石說著又哈哈大笑了幾聲,笑聲過后臉上又露出了深惡痛絕之色,而他的幾個心腹也都默然不語。

“我大明祖制,以文御武……”

“什么祖制?偽祖制!”賀定遠才低聲把話說了一半,黃石就粗暴地打斷了他:“國朝驅逐韃虜、光復中華,以武功定天下,太祖高皇帝欽定官制,祖制文武殊途,總兵和巡撫并無高下統屬之理!自從文官竊取軍權,關閉大都督府,我們武將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

“大人!”

聽黃石說得激動,屋子里面地幾個人齊聲打斷了他,就連賀定遠亦急道:“大人,慎言啊。”

“這又沒有外人。”黃石深深地嘆了口氣,抬手阻止了企圖再次進言的手下:“我知道,你們是怕我說順嘴了,出去后也不小心給自己惹禍。”

黃石手指無意識地在書桌上彈了幾下,又是一聲長嘆過后,方才臉上地激憤之情已經被昂揚的斗志所取代了,他大聲對幾個心腹說道:“自古求人不如求己,我這個月就動身去福建,盡快恢復福寧鎮的生產,同時走海路準備搬遷軍戶……”

黃石恢復了以往的氣勢后,他的幾個手下也不由自主地一掃身上的頹勢,一個個都把腰桿筆直挺起。

從兵部送到長生島的資料上看,等黃石抵達西南后,四川、廣西、云南、貴州四省會有十八萬明軍服從黃石的調遣,黃石一邊說一邊用右拳在書桌上重重地敲打著加強語氣:“……半年之內,我們一定要實現物資自給自足,然后兵發西南,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奢安之亂。”

“遵命,大人。”屋子里的人齊聲應是,一個個也都充滿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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