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方開始,大睡日高遲。舉目縣中寧,閑來本無事。
日上三竿,剛上任不五天的賈縣令才打著哈欠從溫暖的被窩當中鉆出來,被伺候著一番梳洗,吃早飯,穿上官服,在園子里溜達溜達,到前面大堂看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喝碗茶。
看著守在門口地方不時打瞌睡的衙役,無神地問道:“呆會兒還去碼頭那邊游逛?”
“大人若是想去小的就跟大人去,若是想換個去處,小的就讓人置車備馬。”衙役晃了晃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回道。
“哦,好,那今日到別處看看,沿河而上,隨意走走,不必備車了,可有人來告狀?”賈縣令希冀地問著。
衙役依舊晃晃腦袋“回大人,沒人告狀,大人治下清明,百姓安居而事,但凡有外來之人,見縣中衙役來回巡邏,也不敢鬧事。”
賈縣令不再說話,喝了一口茶水,把眼睛閉上,坐在那里小睡,卻是又忍不住想事情,太閑了,來五天了,母親與夫人們一直夸著自己當官找了個好地方,園子修的漂亮,屋子睡的舒服,吃喝也不差,從酒樓送來的材料家中廚子只要按照教的做即可。
連十二歲的女兒也說自己不用勞累,可不是么,一天什么事情也沒有,這幾天,天天出去溜達,一片繁華,看到的百姓,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街上偶爾從外面來個乞討之人,跪在雪中,用不上半刻鐘,就有衙役過來問是否愿意到別處做事,愿意者,到衙門處補一籍,送與州中,這時縣丞就做了,或是隨便拉個刀筆吏也用不上多長時間,找到自己落個印就算完了。
若有那行乞之人不愿找事做,衙役直接給趕出三水縣,這點別人挑不出什么,非力不能食,乃不出力也。
不用操心,清閑是清閑了,但自己到三水縣干什么來了?庫中無錢,衙役平日里的飯食由小羅水碼頭處供應,自己家也是,不用花一文錢,吃穿用度全管,按此般,想要在任上賺些錢,就是俸祿了。
還有個縣中的常平倉,本是越制,可州中不究,里面糧食有不少,糧貴則放,賤則收,三水縣這個穩啊,只要愿意把印放在這里讓人隨意加蓋,自己可以游山玩水去了,這花消也不用自己出。
但這還有什么意思呢?想上個折子,訴縣中商家私供官府,結果在書案上看到一萬民表,別的地方寫好了,就差填個名字,自己的折子一上去,萬民表就會填上自己的名字也遞上去,到時就是縣中百姓感自己的恩情,故出資以供,上面下罪,自己第一個被收拾。
“童家的小子,你是不是沒事兒?”正在賈縣令窩火的時候,衙門大堂的門口處過來一個老太婆,對坐在那里的衙役問著,似乎沒有看到堂上還坐個人。
“洪大娘,您怎么出來了?外面天冷,快些回去,有事兒讓洪兄弟過來就行。”衙役睜開眼睛,一看老太太,關切地勸到。
賈縣令這下來精神了,以為有人要告狀,‘啪’的一聲,一拍驚堂木,對著門口的人問道:“何人告狀?左右衙役,速速帶到堂中。”
老太太和衙役同時被嚇了一跳,衙役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縣令大人,不知道該怎么說,老太太則是幫他解圍了,瞇著眼睛看看堂上坐著的人。
說道:“不告狀,不麻煩大人,我找童小子到家中幫忙殺豬,家中只有一個小子和兒媳婦,鄰居各自忙去了,綁不住豬,一會兒就回來,大人您忙著。”
‘我不忙’賈縣令心中嘀咕一聲,口中說道:“竟然是這等大事,童勇,隨本官前去查看。”
賈縣令實在是閑的鬧心了,終于有點事情,殺豬去看看也比坐在這里強,扔下一句話,轉身回去換便裝,萬一弄身上血不好洗。
沒用上多長的時間,賈就趕了過來,手上還拿了個小盆,剛才回去遇到母親,母親說是想吃血豆腐了,給個小盆,又拿兩文錢,讓接一些回來。
老太太領路,賈縣令跟在后面,衙役護于旁,三個人離開衙門,到老太太家殺豬去了。
賈縣令很高興,這算是他上任來第一次親為政務,哎呀,不容易啊。
正走著呢,賈縣令發現前面有個人似乎要偷另一個人的東西,手已經伸到人家腰間了,那里有個小褡褳,大案,賈縣令腦中閃過這個詞,碰了旁邊的衙役一下,向前指去。
“這應該是外來的人,看穿著,家中不富裕,大人不必擔心,過幾天這人就會在縣中找個活計做,第一次啊,還沒敢碰到人家的小袋子呢。”
衙役早就看到了,換別人被偷他會去抓,那個眼看挨偷的人則不用他操心,原來就是縣中的神偷,后來不偷了,專門給張家莊子的酒樓編制些小玩意,那雙手真巧,一個月下來,能賺三、四貫錢,了不得。
“他這樣的應該抓住關到牢中。”賈縣令就想把人給定罪。
“大人,牢中沒有人,原來的,罪重之人已押到州上,輕的全放了出來做事情了,關一人不如救一人,那人第一次偷東西,關他無非也是讓他知道以后好好做人,此時不抓他,他也會好好做人的。”
衙役只能勸著,這人被人家逮到就會送到周西虎那里,周西虎一直缺人手,若這人知悔改,沒犯大錯,就會安排個事情做,若是不知悔改,就會被人押著干活,關起來還要給他吃的。
果然,如衙役說的那樣,想偷的人在猶豫了幾次后終于下手了,那手剛一碰到人家的口袋,就被人家給抓住一擰,對他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在我面前還想出手?不知道這條街誰管?竟然偷到我身上來了。”
賈縣令看的一愣,太快了,一下子就被抓住了,高興地往近前走去,周圍的百姓并沒有像別的地方那樣,湊上去看熱鬧,臨街做買賣的都搖了搖頭,感嘆那小子運氣不好。
在神偷面前偷東西,莫說他偷的是神偷了,偷別人的也會被抓,原本縣中那么游手混混們改好了后就開始看著,不允許別人對縣里的人下手。
連已經看到這個情況的巡邏衙役也站在一旁,沒有上前的意思。
“這位大哥,您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第一次啊。”被抓的人哭求起來,那手上傳來的疼痛讓他額頭上滲出了汗。
賈縣令見自己的手下不聽自己的話,一時也沒有辦法,只能問身邊的衙役“遇到搶劫、殺人的呢?莫非這三水縣中從來不來那種人?”
“大人您還真說對了,三水縣這幾年沒有故意殺人的,外面過來的人通常是逃災,只要沒有人煽動,給點吃的東西比當地人還老實,最近這些日子,連偷東西的都沒有,以前縣中的混混,有的改行做起賺錢的事情,有的就像小的這樣,當衙役了。”
衙役在那里個解釋著。
賈縣令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身邊的衙役,問道:“你以前在這街上……?”
“不瞞大人,前兩年提起童黑子,這街上的人沒有不怕的,是不是大娘。”衙役把老底說出來了。
老太太在一旁笑了“是,大人不知道,以前這娃子能惹事,在家里也不孝順,鄰居都躲著他,隔上幾日就被關牢里一次,如今就不一樣了,好,真好。”
老太太這么一說,賈縣令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這時邪乎啊,原來混混現在當衙役了,這是什么世道呢。
想不到的賈縣令只能把目光再轉向那個小偷的地方,這時小偷也不喊了,手上拿個煎餅果子在那里猛吃,眨眼間的工夫,一個煎餅果子就進肚了,接過抓他那人遞過來的是水喝一口,又拿起個煎餅果子在那里次上了。
連著吃了四個,被人攔下,這才捂著漲起來的肚子在那里打飽嗝,那煎餅果子不小,一攤子面可以蒸一個大饅頭了,里面還包著三根大果子,這個賣煎餅果子的厚道,自己琢磨著每天炒寫蘿卜絲,也給加進去幾筷頭子。
再看看他那瘦小的身子,不知道怎么裝進去的。
“確實是餓了。”賈縣令相信了衙役的話,小偷第一次做這個事情,餓壞了,看樣子讓以前做壞事兒的人當衙役還不錯,眼光毒啊,想在這些人面前犯罪的話,也不容易。
那個抓人的看著小偷吃完,問道:“家中還有人嗎?”
“沒了,有,有一個認的妹妹,九歲,這位大哥,您說讓我干什么吧?”小偷知道,自己被抓了還給東西吃,不讓他做點什么根本不可能。
“我跟你去接妹妹,到時跟我走,管你吃喝,衣服也給你做了,到時好好干,還有工錢拿,以后再做這種事情,讓我逮到你這只手就別想要了,二伯,多少錢?”
這人警告了小偷一次,又問賣煎餅果子的人,方才人家多給加了果子和雞蛋,不知道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