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血

第七百零七章春暖

第六卷大風起兮云飛揚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七百零七章春暖

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七百零七章春暖

春暖花開,暖洋洋的春光終于驅走了嚴寒,將生機和活力帶給了北方大地。

得勝伯府,校場。

砰砰的兵刃撞擊聲,很有節奏的響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不停晃動,看上去打的熱鬧,其實也就是鍛煉個筋骨罷了。

大的虎背熊腰,好似一座巍峨的山巒,卻一點不顯臃腫,動作靈活矯健,手里的木刀輕飄飄的在手里隨意舞動,漫不經意的將針對自己的攻擊化解開來,但每一出手,卻總能打的身前那小人雪雪呼痛。

小的歲年紀,個子不矮,卻還不到大人的腰際,拿著小小的木刀,揮舞起來看上去很有些章法,但相差懸殊之下,到底沒什么威脅,只有被調戲的份兒。

這一大一小不是旁人,正是得勝伯府的主人,得勝伯趙石以及他的兒子,趙君玉,如今兒子漸漸長成,這樣的戲碼也就開始頻繁上演,照得勝伯大人的意思就是,男人打熬筋骨,天經地義,不然病怏怏的,還談什么習文練武,報效家國?

當然,這話里所指,除了告誡兒子以外,還連帶著將兒子的老實,得勝伯府長史陳常壽給牽扯了一下,不過自從有了小公子之后,這樣的情形也就不稀奇了,誰都知道,得勝伯大人以軍功起家,那是正經的國朝重將,但偏偏兒子的老師卻是個地道的文弱書生,所以心里時常鬧些別扭也是有的,但你要真以為兩人不對付,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誰不知道自長史大人入府以來,便為伯爺倚重,府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給了長史大人料理,就更不要說朝野大事,盡皆不避”加之伯爺立府之時,長史大人便入府為幕,到得現在,恐怕也有近十個年頭了,這樣的情誼,些許口舌之爭怎能間之?其實這幾年的故事,聽上去更像是好友之間的打趣罷了,在府中下人嘴里說起來,卻更像是一段佳話

校場邊上的涼亭里,卻也是一大一小,不過卻都是女的,大的個頭高挑,身姿健美,頭發簡單的挽著,一身胡服勁裝,身旁撂著一桿長槍,英姿颯爽中,卻有淡淡的威嚴飄散于外。

小的大約六七歲年紀,微黑的一張笑臉,張的普普通通,卻活潑異常,躲著腳,搓著手,舞著手里一把精致的小木刀,張著小嘴一個勁的嚷嚷,“君玉哥哥,再快點哎呀,真笨,你到是快閃啊”

最終見伯父木刀一領,正拍在自己君玉哥哥的肩膀上,立即讓他歪歪斜斜跌出去好幾步,一個沒站穩,當下就成了滾地葫蘆。

小女孩兒立馬急了,揮舞著手里的小刀就要奔上去給君玉哥哥助陣,卻被身旁的fù人一把拎住,小身子掙扎了半天,也沒掙脫,急的小臉通紅,小嘴里的話也變成了,“大伯賴皮,大伯賴皮,大人欺負小兒,賴皮死了”

回到涼亭里,趙石接過李金花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臉,瞅著兩個小兒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自己兒子是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小女孩圍著他轉來轉去,不停的給他柔柔這掐掐那,嘴上也不停在安慰著什么,小手的小木刀揮舞的更急,瞅那樣子就知道,正在信誓旦旦給自家君玉哥哥說,等自己長大了,一定給君玉哥哥報仇云云

瞅著這般兩小無猜的情形,趙石心里微微泛起些滿足感,但隨即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一眼,不管怎么說,他這個兒子確實柔弱了些,也許是從小錦衣玉食的緣故,反正根本沒有他前些小時候那等剛烈偏激的半點影子。

所以,不管他怎么敲打琢磨,漸漸長成的兒子卻也開始逐漸背離他的期望,朝著文人的路子偏斜了過去,這讓他微微有些失望,但卻也并不打算強扭著自家兒子從軍什么,因為他知道,像自己這般的人,現今世上是絕無僅有”強自雕琢打造,也許會適得其反,到不如聽之任之算了。

反正瞧這小子不順眼的時候,就能揪過來,教訓一番,更不愁他會反了天去,和大多數父親其實差不多,對于兒子總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意,不過像他這般想法的,卻也不會太多

李金花望著兩個孩子,滿臉的溺愛之色,不過眼底深處藏著的,則是濃濃的羨慕。

“柔兒和七娘還沒起呢吧?”此時趙石問了一句。

李金花笑著點頭,“前日老夫壽,她們都勞累的很,不然柔兒不習刀槍不提,七娘是一定會來的。”

成熟的fù人,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卻還露出點俏皮模樣,一瞬間的風姿,著實動人到了極點。

趙石身上就有些熱,他筋骨如今越發強健了,玉望也就有些難以控制,所以一旦得閑,房事上就頻密的很,但不知怎么,幾個妻妾的肚子就是沒動靜,雖然他很年輕,幾個妻妾也是如此,但放在當世,旁人看來,卻是子嗣有些艱難了。

而老夫人那里更是著急,恨不能把滿長安的大夫都請到家里來,給兒子瞧瞧的,所幸的是,還有君玉一根獨苗,卻也沒人說什么惡毒言語,不過幾個妻妾卻很是有了些心病,無奈的是,趙石也不是什么fù科大夫,找不到毛病在哪里,又事關男人尊嚴,找個大夫來瞧?還是省省吧

夫妻多年,瞅見丈夫的眼神兒,李金花就被唬了一跳,臉上有些紅但大清早的,一會兒還得去給老夫人請安,可不敢胡來,微微斂起淡藍色的眸子,輕松的轉移了話題。

“忘了說了,前日老夫壽時,小姑帶著妹夫來賀壽,席間姑那里好像有意讓你給妹夫再尋個職位,我沒敢答應,你”

這話成功轉移了趙石的注意力,只見他微微蹙起眉頭,李金花口里的小姑正是他的妹妹趙翠兒,這個妹妹已經出嫁不少時候了,嫁的人家卻也是長安人士,卻是張世杰給尋的,景興四年的進士,比趙石還要長上一歲。

人看著吧,還算老實,就是那股文人酸氣有些受不了,石頭娘那里很是滿意,趙石也就沒說什么,畢竟這是給妹妹找的夫婿,不是募兵,雖說以他現在的權勢,找個年輕有為的軍中校尉也是輕而易舉,國武監里的人選就更多了,那會上門來求親的也不少但軍人吧怎么說呢,趙石自己也覺著不太合適,軍人舞刀弄槍的,一旦上陣,還不定是個什么樣子,所以說,找個文人到也合適,所以見了一面之后,親事也就定了下來。

這些年過去,那邊日子聽說過的還可以,不過兩邊的來往卻是不多,照趙石的估計,就是自己那妹夫文人酸氣在作祟,不愿攀附什么的,加之為人木訥了些,脾性有些臭,就更不愿跟自己一個武將多走動了,其實也不是猜的,見了幾面,以他現在的識人之能,估計想的也是不離十。

如此一來,他這里就膩歪了,這樣的性子,很能勾起他前世時那些不好的回憶,心里也有些后悔,張世杰是什么樣個人他本來就清楚,怎么就沒想到,張世杰能瞧上眼的人,還能是個什么模樣?當初這門親事就不應該答應下來才對,就算和他姐姐那般,嫁個老實的鄉人,也比現在強不是?

所以這兩年疏遠也就疏遠了,他心里看重家人不假,卻絕對不會如同護雛的母雞般不管不顧的護短,也就聽之任之了,不來便不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但若敢讓他趙石難受,那可就是你自己找不自在了。

聽到這話,他也沒遮掩自己的不滿,兩人夫妻多年,實在沒有這個必要,只冷哼了一聲,便道:“是翠兒的意思,還是咱那妹夫的意思?”

李金花自然知道他的心結所在,抬起手握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不管誰的意思,這個忙還是要幫的不是?不然姑那里必然有些難做,不然也不會開”

見趙石神色漸轉不善,暗罵自己太笨,這多年,怎還不知夫君的性子?這話恐怕有些適得其反了,吃苦頭的自然不會是小姑,而是小姑那倔驢般的夫婿。

想到這個,又是好氣,又有些好笑,對待親族,怎能如此,又不是領兵不得趕緊轉口,“現如今鞏義趙氏以夫君為首,小姑乃夫君至親至近之人,若想將來枝葉繁茂,卻斷不能自斷枝節,讓外人笑話不說,也容易讓族中之人心寒,妹夫有節氣,又得表兄賞識,雖說性子擰了些,但將來不定就有一番成就,現在夫君多包含些,不管將來如何,也算盡了為人兄的本份不是?”

“這是小事,不用如此鄭重其事。”趙石微微點頭,摟了摟妻子的肩頭,但卻話鋒一轉,露出了幾分譏諷,“你又不是不清楚,這個妹夫啊,沒什么本事,老老實實在吏部呆著,本份做事便是,說不定什么時候,外放一任知縣,再熬打一下,讓他入一府任職也就到頭兒了,宦途險惡,就他那個樣子,既無半點剛強,又自視甚高,平白無故就能將人得罪個遍,還作什么官?府里幾位教書先生都比他強,現在幫他?不成仇就謝天謝地了,還想讓他記著恩情?”

“大哥賞識他,不過是因為與其兄份屬同年,有些情面在,加上兩人性子有相近之處,這才對他照拂有加,但他哪里有大哥一分半點的才干?這樣的枯枝爛葉,不要也罷。”

聽他越說越不成話,李金花不由嗔怪的翻起了白眼,推了趙石一把,“哪有人這么說自家妹夫的那小姑那里”

趙石笑了笑,這是他最喜歡李金花的地方,道理擺出來,但絕不會逆了他的意思,不像種七娘,不管什么事,開了口,就總要據理力爭一番其實說到底,還是大男人的控制玉在作祟罷了。

“這事啊,改天讓柔兒去妹子那里說說話,告訴她,有些男人官當大了,未必是她的福分,讓她別費心思了嘿,娶了趙石的妹子,就得照顧好了,若還不知天高地厚的給氣受,后悔的時候多著呢”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笑道:“難得休息兩天,你也不必去當值了,叫上她們一起,咱們去城外踏青琴其海昨天出去了,回來沒有?”

“沒呢。”李金花回了一句,“聽說公主殿下帶她去西山游獵,估計晚上就宿在山上了,這會兒哪能回得來?”

趙石笑了笑,自從琴其海到了府中,吃的用的很是適應了些時候,不過草原兒女,一旦到了漢地,這屋宇雖大,繁華之處,更是草原難以企及,但對于天高海闊慣了的草原人來說,卻無異于關入了牢籠一般,憋屈的厲害。

還好的是,那位長公主殿下自去年年初時那一場風波過后,估計是覺著府里太過孤寂,便時常延請香侯府,和他府上的女眷到公主府做客,這一下,公主府卻是成了長安著名的女兒國,男人們更是別想踏入此處半步了。

許是對于草原上的事情多有好奇,加之琴其海到得長安之初,就是住在她的府中,所以得勝伯府的女眷中,惟獨韃靼女子特別受其青睞,歌舞游樂多數少不了她,游獵就更不用說了,每次必定都要特意派人來尋,而琴其海在府中呆的憋悶,正是求之不得,于是,這一年來,到成了長公主殿下的閨中密友一般了。

談談說說,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后宅,吃過早飯,范柔兒和種七娘也趕了過來,加上惜紅,一家子難得聚在一起,女人們都打心眼兒里高興,聽說要去踏青,更是興高采烈,便開始忙著準備東西。

但事情趕著就來了,到底沒有成行的了,宮里太監簡直就是趕著點來到得勝伯府,宣趙石入宮見駕,在眾女頗有些幽怨的眼神中,趙石卻也只能隨著來人出了府去,不過他心里也是腹誹不已,皇帝老子現在過的到是清閑,但卻總不讓別人消停個一時半會,真真惱人的很

不過他這埋怨其實沒多少根據,去歲一年,大秦朝堂上的明爭暗斗漸漸多了起來,為的是哪般,也就不用說了,政事堂里的幾位重臣都不好過,樞密院清凈一些,但也清凈不到哪里去,自樞密副使李嚴蓄致仕,為了這個位置,卻也很衍生出了幾番爭斗。

最終,最有希望的李承乾還是被按在了兵部尚書的位置上,沒動地方,其他郁悶不郁悶不知道,反正這位皇帝陛下的寵臣有些倒霉是真的,皇帝陛下用著得力,兵部對于現如今的大秦來說又是重中之重,皇帝陛下根本不放心交給別人,所以,幾次升遷的機會,就這么錯過去了,可謂是成也蕭何敗蕭何的典范。

趙石還知道,有人舉薦殿前司禁軍都指揮使王佩,但皇帝陛下當即就給否了,因為什么,很多人都是明白的,王大將軍前兩年跟鄭家走的很近,現如今又與折家勾勾搭搭,借著折家的勢,在禁軍中跟種家的人以及兩位副指揮使斗的很厲害。

這樣一來,皇帝陛下能答應才怪了呢其實人選并不少,比如自己沒了指望的李承乾就舉薦兵部左侍郎段瑞出任樞密副使,又比如有人推薦曾在兵部任職,又轉任工部右侍郎,現在卻任戶部左侍郎的蔣中流,蔣老大人,更為稀奇的是,竟然還有人舉薦了他趙石,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到了陛下龍案之前,卻都不合皇帝陛下心意就是了。

但最終的人選卻是讓人吃了一驚,卻是遠在利州的利州安撫使種從端冒了出來,不知怎么把這個位置攬入了懷中。

讓人吃驚的當然不是其中細節,而是種從端其人,誰都知道,十多年前,種從端從兵部尚書的位置上被貶去了金州,不說這個,就說他十多年前攙和進了奪嫡之爭當中,這才致仕大秦最大的將門世家之一,從此漸漸衰落了下去。

其人更是素來不為當今陛下所喜,甚至可以說有些忌憚厭惡在里面,但現在卻是陛下力排眾議,將此人推了出來,寧不叫人狐疑?

不過旁人不知道,趙石卻隱約能猜出一點來的,種從端年紀也大了,致仕是早晚的事兒,用其為樞密副使,更像是一個過渡,等過上幾年,自然有皇帝陛下信得過的人接手便是了。

不過這么一來,種家的處境確實有了根本性的改觀,只要這幾年種從端別再犯糊涂,穩穩當當的把這個樞密副使做下去,種家這些年的晦氣也就能一掃而空,為子孫們打下復起的根基。

亂七八糟的想著,宮城遠遠已經在望,春光之下,一片肅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