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兵馬一駐延州,一駐綏州,相互呼應,引而不發,拖住西夏左廂軍司,,讓其不敢輕動,而大帥率兵從慶陽出兵,取蕭關,攻韋州,等大帥克下靈州,西賊左廂軍司軍心必亂,到時大軍齊進,南北交攻,定能將左廂軍司一舉殲滅于西夏東南。(。。)”
一口氣說完,種遂呵呵一笑,望著折匯笑道:“折將軍以為如何?”
折匯板著一張臉,他若沒有其他念頭,或是只為了自保的話,這樣的謀劃,還是合乎如今的大勢的”“。
如今的西夏,和二十多年前的西夏已經不同,如今的大秦,更是當年所不能比,說是三路大軍,其實可以算作是四路。
歸義王之吐蕃低地人馬算作一路,草原部族到底出兵多少,折匯也不太清楚,不過在他想來,應不會太多。
想趙柱國這幾年去到草原,據說屢屢建功,收服了一些草原部族,但在他看來,朝中傳來的消息,多有夸大,不定就是趙柱國在為自己臉上貼金。
這樣想來,如果草原胡人真的出兵的話,頂了天去,也應該不過一兩萬人,所以,草原胡人的騎兵,應該勉強算作一路,但能起到多少作用,也就只有趙柱國自己清楚了。
大軍主力,其實就是中路,順著葫蘆川直攻韋州,靈州大軍,若趙柱國沒來的話,他還能和種遂等人爭上一爭,但既然趙柱國來了,還是西北諸路兵馬總管,身上掛著樞密副使的虛銜。
那么中路主力秦軍統帥的位置。誰也別想跟此人搶。可惜。因王家壞事,折家在朝堂上的實力也是大損,不然應該能想著辦法,拖住趙柱國的腳步,讓他不敢擅離京師。
當然,現在想這些也沒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聽這個意思。另外他和種遂各率一路人馬,分駐綏州,延州,其實,這么算來,他們兩人領的兵馬,只能算作是一路,如果進兵的話,都要沿著無定河走……
如果真要是那樣,也勉強可以接受。畢竟形勢比人強,有趙柱國統兵。又有種遂在旁掣肘,想真的放開手腳,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讓他心中大怒的是……引而不發?這是什么東西?
眼瞅著趙柱國一路率兵過去,克建功勛,大家伙兒只能在pángbiān瞧著嗎?打的可真是好算盤。(。)
等到靈州一下,西夏京師興慶就在眼前了,到時候一個將令,說不定他折匯就成了種遂這個王八蛋的后勤總管了。
想都不用想,這兩人定是要他駐守延州了,豎子,安敢如此,欺人太甚……
到了這個地步,他想不爭都不成了,要知道,他被調來西北近有四年了,十幾年的工夫,折家一番心血,可都在東邊,他一旦離職,幾年下來,張培賢一直蟄伏于河洛,看似沒多少動靜,但耳目傳來的消息,卻次次都不太好,總是隱隱綽綽的說著,張大將軍的權位越來越是穩固,漸漸已經將河洛經營的鐵桶相仿了。
魏懷德,王纓,段從文,江善等人,皆身居要職,一些本來有意投于折家門下的軍中將領,見勢頭不對,都改了主意不說,許多首鼠兩端之輩,卻都紛紛換了門庭。
這簡直就是當年種家之事的翻版,頹勢日顯之下,家里面也鬧了起來,很多人都將這些歸罪于嫡支,并漸漸離心,尤其是家中年輕子弟,都削尖了腦袋,想要進入國武監求學,對家中族學,已是不屑一顧,這在當年,幾乎是無法想象的。
折匯作為家中掌舵之人,怎么也算是難辭其咎,他和他的兄弟們,其實面臨的問題都差不多,前半生太過順風順水,一旦碰上這樣大的挫折,真的是有些手足無措,和當年種從端可不能比。
種家衰敗了十幾年,種從端在金州勉力維持,還能支撐下去,但折家這里才過去幾年?就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征兆,這個時候,他們的家主折匯,卻還身任延州鎮軍指揮使,大秦幾個大將軍之一。
可見,無論是手段還是心性上,比之為人忠耿的種從端,折家子弟,遜色了可不止一籌……
實際上,這也沒什么好qiguài的,當此風起云涌,豪杰輩出之時,一國之興衰,好像也只在眨眼之間,又何況是家族?他們更像是狂風怒浪中的小舟,起起伏伏,一個不慎,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折家的情勢,以及境遇之尷尬,自然沒有人會比折匯更清楚,折家的難題,也遠不止這些,皇帝陛下的不喜,朝臣的忌憚,隨著大秦的興盛,更多的人才的涌現,讓折家和種家這樣的軍中支柱,變得再非那樣重要,還有折家許多子弟的不求上進。
等等等等,如此種種,都讓折家進退維艱……
不過,現在折匯想不了那么多,攻伐西夏,乃滅國之戰,數十萬兵馬,群集而來,單純的講,如此斑斕壯闊的一場滅國之戰,沒有哪一位軍中將領會拒絕的了這種誘惑,將大秦的戰旗,插在興慶城頭,這不光是種家或其他西軍將領們的畢生夙愿,起于西北的折家,也是殷殷期盼,期望之濃,絲毫不會比旁人差了。
想讓他老老實實呆在延州,斷然沒有那種可能……
不過他到底領兵多年,又出身于折家這樣的軍中大族,深深吸了幾口氣,按捺住心頭升騰的火氣。
“這么說來,總管大人與種將軍,早已有了定計,叫折某過來,卻只是知會一聲了?”
種遂和折匯說話的時候,趙石已經開始動筷吃菜,這個時候,才抬起頭,拿起布巾擦了擦嘴巴,好像根本不曾聽出折匯話語中的怨氣,只是淡淡的道:“折將軍身在西北多年,又是我大秦不可多得之宿將,若有什么異議,盡管說嘛,今天就咱們三人在這里,不用兜什么圈子……”
種遂微微垂頭,抿嘴就是一笑,心中滿是快意,別說種家那些年輕子弟,便是他這一代,對于折家,也早沒了什么香火之情。
尤其是折匯這個人,自小心高氣傲,誰也瞧不起,而且多年之前,還有逼婚之事,鬧的沸沸揚揚,讓妹子名節受損,若非人在金州,還不定能聽到多少流言蜚語呢,這都與此人脫不開干系,所以,對于這個人,他是絲毫也沒有半點好感。
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該是他們折家倒霉的時候了,自家這個妹夫,可沒那么大的度量,套子是早就給折三郎設好了呢,就看他鉆還是不鉆了。
而對于折匯來說,卻沒有那么多的選擇余地。
聽了這話,他沉吟了一下,挺直身子,微微拱手,“既然如此,末將也就說了,西賊勢弱至此,何必如此謹慎?不若,末將……與種將軍領兵,沿無定河南北齊進,攻取銀夏,切斷西賊左廂軍司援應韋州,靈州諸處之道路,也好讓總管大人沒有后顧之憂……”
趙石笑了笑,摩挲著酒盞,眼睛也瞇了起來,沉吟著,卻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也沒說話,折匯終于有些不安,瞅了一眼低頭吃菜的種遂,心中暗罵,這兩個王八蛋,難道想合起伙來,壓他答應什么?做夢去吧……
不過,想到這里還沒有西北王家的人參與,心中稍安之余,卻也難免升起幾許勢單力孤的感覺出來。
“難道總管大人信不過末將和種將軍?”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說道,實際上,看似強硬,但和他之前計較的底線,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此,與服軟也沒什么兩樣。
這時,趙石才顯出些猶豫的神色,道:“折將軍應該知曉,大秦幾乎以傾國之力,出兵西北,數十萬大軍,在瀚海之間為西賊所乘,損兵折將,幾乎一敗涂地,何也?”
“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糧草飲水艱難,一路敗,則數路盡都受累,被西賊分而破之罷了,所以,此戰……我想,先克靈州,再圖其他,雖然略顯謹慎了些,但又有什么錯處呢?”
折匯皺了皺眉頭,咬了咬牙關,他已經感覺到了其中的兇險,與統兵大帥意見不合,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再想讓統兵之人改了主意,一旦有事,也就罪責難免……幾年不見,這個寒門子的心計卻是越發深沉了。
這種被人處處壓制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但此時讓他退讓,卻鎮守延州,給種遂輸送糧草,做個押糧官,卻是絕對不可能的。
“總管大人盡管放心,末將麾下,盡多精銳,又有種將軍率大兵在側,斷不會有所差錯,還望總管大人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