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一過,溫布便頭一個向康熙遞折子辭行。
這倒不是他察覺到什么,或者康熙給了他什么暗示,而是他的的確確離開敖漢部太久了。
但是薩春到慈寧宮辭行的請求則被婉轉的回絕了,說是太后這段時間身體透支的特別厲害,的確,整個萬壽節期間,太后也給折騰的夠嗆,不過,慈寧宮也沒短了給薩春的賞賜。因此,別說溫布了,就是弘暄也沒意識到薩春被紫禁城列為了拒絕來往戶。
但弘暄覺得自己怎么也該親自與薩春說聲保重,不管怎樣,酸奶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可全靠薩春的無意之語。
弘暄正在想轍,九阿哥就送上門了,怎能叫弘暄不喜出望外。
當下,弘暄就拉著九阿哥,請九阿哥拜托宜妃娘娘,宣薩春進宮來一趟。
九阿哥聽了弘暄的請求,顧不上打聽八卦新聞,就直撲主題,“你雖然出宮要麻煩些,但并不是不能出去,為什么要尋這復雜的法子?”
弘暄紅著臉,小聲道:“皇瑪法交代的作業沒做完,不能出宮。”
因九阿哥這段時間一直打起精神應付萬壽節,所以對弘暄沒怎么過問,一聽弘暄功課很粗了瑕疵,當即就板起了臉,正色道:“這時節,你原本該在上書房的,怎么會在阿哥所?可是逃課了?”
九阿哥本來是想到阿哥所查訪一下弘暄身邊的人有沒有盡心,不想卻碰到了弘暄,因九阿哥以前也不是乖學生,所以便睜只眼閉只眼沒提這事,反正弘暄好像還從沒拉下過功課。
如今聽著弘暄的意思,好像是功課不好,被康熙責罰了,九阿哥當即重視起來。
見九阿哥斂了笑臉,弘暄忙道:“上書房師傅生病了,叫人布置了作業給我們,讓明早交上去。”
九阿哥點點頭,只要沒無故曠課,在康熙面前怎么也能幫弘暄說兩句情,于是便問道:“你皇瑪法給你交代的什么作業?九伯我雖說不上搏貫古今,但卻還是有能耐指點指點你的。”
弘暄默默的搖搖頭,道:“九伯,皇瑪法說了,不能找幫手。”
九阿哥看著弘暄,半響才道:“弘暄,你阿瑪也是個實在人,可他也知道有些事啊,不能一根筋到底,該變通的時候,那就得變通——”
弘暄苦著臉道:“九伯,我能應付的,你還是幫我給宜妃娘娘說說,宣薩春進宮來一趟吧。”
九阿哥見弘暄堅持要獨立完成作業,也不再勉強,便打趣道:“你在熱河可是極不耐販那幫蒙古小姑娘的,怎么今兒還巴巴的想見薩春一面呢?沒聽人說溫布家出了草原一枝花啊?”
弘暄忙道:“酸奶生意如今還不錯,多虧了薩春,而且,這些日子,她也天天陪著拖婭玩,我總得給她說聲謝謝才是。”
九阿哥嘖嘖道:“你就糊弄吧——”
弘暄小聲道:“九伯,我真沒騙你。”
九阿哥笑道:“行了,你就在這等消息吧。”
九阿哥覺得小兒女間的事沒什么大不了的,薩春家境也不錯,配弘暄倒也配得上,當下便去了延禧宮。
于是,第二日下午,手拿一錦盒的弘暄便與薩春在延禧宮外偶遇了。
兩人走到無人處后,薩春瞪了弘暄一眼,道:“都怨你,若你好好讀書,早就能出宮了。”
弘暄笑道:“我哪知道事情這么巧。”
薩春哼了聲,小聲道:“我只見過宜妃娘娘一次,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怎么不早點過來?”
弘暄也壓低聲音道:“我現在該上武學課,哪那么容易溜出來。”
薩春睜大了眼睛:“你逃課?那被逮著了——”
弘暄不在意的笑笑,“沒事,我這充其量就是拉肚子的時間長了些,算不上逃課。”
薩春笑道:“喔,那你快點把禮物給我,免得耽擱久了讓人起疑。”說著便伸手去拿弘暄手上的錦盒。
弘暄將手一抬,笑道:“哪有你這樣的,你給我的禮物呢?”
薩春道:“不方便帶進宮來,我交給拖婭了,反正她回去的時間還沒定。”說著便拉住弘暄的手往下扯,直接去搶盒子。
兩人便嬉笑著開始了盒子搶奪戰,哪有一絲離愁別緒。
鬧了一會兒后,弘暄假意讓薩春占了上風,瞧著被“搶”去的盒子,弘暄叮囑道:“出了宮再看。”
薩春想了想,點點頭,還不忘湊近腦袋問道:“不會也是文房四寶吧?你可沒教我漢語,到時候我給你寫信還是用蒙古語。”
弘暄笑道:“你可別一到就給我寫信啊,我沒時間回。”
薩春瞇著眼,厥著嘴看著弘暄。
弘暄忙笑道:“那你在路上就開始寫吧,哈哈。”
薩春卻沒樂起來,而是有些沮喪的說道:“唉,我的信遞到你手上怕耽擱得有些久,得等府里的人進京辦事才能帶來。”末了又加一句,“以前我沒留意過,不知道他們一年會跑幾次——”
弘暄笑道:“沒事,九伯在負責蒙古的藥材生意呢,到時候我找他幫忙。”
薩春想了想,道:“我們部落也有藥材嗎?”
弘暄也不大清楚,便安慰道:“總會有辦法的。”
薩春點點頭,“那我等你的信。”
弘暄鄭重的點點頭。
薩春看了眼遠處等候的嬤嬤,道:“那我走了。”
弘暄摸了摸額頭,“我就不送你出宮了,一路順風。”
薩春笑道:“沒見過你這么待客的,以后你來了敖漢部,我不僅僅天天陪著你玩,還會將你送出老遠老遠。”
弘暄笑道:“若到時候你被禁足那才叫好玩呢。”
薩春皺了皺鼻子,“烏鴉嘴,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小心點別被師傅逮著了——”
弘暄點頭道:“知道了。”
薩春剛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叫道:“弘暄,記得給我稍些好玩的物件。”
弘暄失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沒見過你這么不客氣的——”
乾清宮中的康熙也不由有些失笑,雖然薩春去拜會宜妃他的確事先不知情,可弘暄剛逃課逃到延禧宮外,康熙就得到了消息,本來一肚子火的康熙后來聽說兩小孩子出人意料的沒上演一出感人的哭戲,反而開開心心的揮手作別,便覺得也許自己的確有些多慮了——
也是,一見鐘情的主人公多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和悲花傷月的二八佳人,兩10歲左右的小孩又怎知情為何物,至多也就是覺得能玩到一處罷了。
康熙看了看案桌上的指婚圣旨,想了想,這么急急忙忙的將薩春指給科爾沁,難保不引起蒙古人的猜疑,還是過幾年再說吧——
薩春的事可以過幾年再說,但九阿哥卻不能隨便饒了。
于是,一心等著康熙發個獎狀獎杯的九阿哥便冷不丁的被告知,立即啟程奔赴蒙古,親自考察驗收當地的藥材基地——
郁悶的九阿哥匆忙進宮面圣,倒不是來推脫差事,這圣旨已下,九阿哥還沒那膽子抗旨,而是請康熙恩準,讓弘暄暫時到他府上住上幾月,畢竟十四如今也不在宮里,弘暄在阿哥所沒什么人能照應。
自然,九阿哥此舉進一步得罪了康熙,康熙冷笑道:“難道阿哥所是龍潭虎穴?”
九阿哥忙辨白道:“皇阿瑪日理萬機,哪有精力和時間盯著阿哥所,如今十弟萬壽節又未回
來,兒子是怕阿哥所的奴才狗眼看人低——”
一說起老十,康熙更來氣了,老十請求弘暄提前去呂宋的折子康熙早兩天已經收到了,因過生日,太忙了,康熙便將折子扔到一邊,沒理會。
今兒九阿哥這么一說,倒提醒了康熙,看來這一個兩個還真以為,自己已老到無法護弘暄周全的地步了!
康熙徹底怒了,不過才花甲而已,有那么老不中用嗎?
于是,九阿哥便慘兮兮的跪在乾清宮,聽康熙罵了一個時辰。
等康熙終于罵得口干舌燥后,九阿哥心想,反正自己已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康熙呆會兒再罵也罵不出什么新花樣了,于是干脆繼續大著膽子道:“皇阿瑪,弘政今年也進上書房了,這孩子倒透著幾分機靈,兒子想求個恩典,想讓他與弘暄住一塊兒,也好請皇阿瑪親自指點一二——”
康熙冷冷道:“接下來是不是要叫你福晉重新住回阿哥所啊?!”
九阿哥還沒想好應對,就聽康熙再次劈頭蓋臉的罵了下來:“你自己的福晉和兒子,自己養、自己教去!內務府沒銀子貼補你——”
康熙在乾清宮里中氣十足的訓子,呂宋的老十則是一臉的氣急敗壞,盯著眼前的小鬼,惡狠狠的說:“說,是不是你弄的?”
這可是老十派了幾路人馬、辛辛苦苦了好幾月而得到的最新、最完善的呂宋地圖,應其木格的要求,帶回來給其木格一覽的,不想其木格帶著安安去參觀村里修建的寺廟了,因三胞胎還小,據說,不能隨便進廟拜見菩薩,便將他們留了下來,下人沒給老十匯報清楚,老十以為這三個淘氣的孩子也一起去了,便隨手將地圖仍在屋里的桌子上,然后便上床小睡了一會兒,不想一醒來,就發現地圖已經被扔到了地上,上面還多了一灘水,一小孩剛跑到門口,于是,老十便一把將他逮了過來。
面對老十的質問,那小孩怯生生的看了眼老十,沒點頭也沒搖頭。
看來應該是這個罪魁禍首了,老十放開小孩,氣呼呼的拿起地圖,上面的誰便順勢流了老十一手,老十正待教訓孩子,卻見小家伙又跑到了門口,還一臉無辜的說道:“阿瑪,尿尿,臟——”
老十一聽,臉都綠了,不想這傻孩子跑的沒影前又來了句:“阿瑪,我不是厥兒——”
老十覺得自己一定得好好管教一下這幫小子了,淘氣沒關系,但不能傻啊,有這么欲蓋彌彰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