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

第二十九章 丁姀的三寶殿

丁姀臉上的笑不知不覺有點冷卻,淡淡說道:“本是該侄女兒去給大伯母請安的,無奈身上不自在。”

丁婠立刻接口:“我娘也是,她自己今朝也鬧病呢,就非得來你這里不可。”

丁姀訝異:“大伯母也病了么?瞧了大夫沒?”

“沒事,看你五姐瞎說,只是受了風寒而已,不如你的病大。”大太太彎著眉眼說道。

可這話卻像根刺扎進了夏枝的肉里。這叫什么道理?八小姐受傷行動不便,才今朝休息了一個時辰就被喚去忠善堂了。難不成大太太連這點都要跟小輩計較?這么晚了,還來給八小姐臉子看,八小姐這是招誰惹誰了?她心里氣得眼睛泛酸,眼角水光泛泛,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

丁姀掛著淡笑:“我這屋子冷,況大伯母又受風寒,不如進去里間坐坐煨暖爐如何?”

大太太見丁姀仍舊謙和,臉上漾滿笑:“還是姀姐兒知情知理的,我就說么,這屋子怎么跟個冰窖似地,丫頭們也不生火烤烤,免得你回來也受凍。”

春草咬住唇,臉色緋紅。

“大伯母請吧……”丁姀說道,示意婆子們把肩典抬進垂珠里間去,又對夏枝道,“夏枝,去夾些火炭,再另拿兩個手爐。記得要新加的炭,可以燒得久些……”

夏枝點頭,跟一旁的春草使個眼色,就把人拉出了抱廈。

“大太太坐了多久?”夏枝問。

春草一出抱廈就氣得跺腳:“來了好一會兒了。自己屋里的丫鬟舍不得用,偏來編派我做事。咱們小姐也從沒在咱們面前端過架子,咱是三太太的人,八小姐的人,什么時候讓大太太當驢子使了!”

“噓……我說姑奶奶,你別這么抱怨行嗎?你想想你受的這番委屈是為的八小姐,再想想八小姐待咱們如何,你就該把這口氣給吞下去。再說了,咱們是三太太、八小姐的人沒錯,但也是丁家的人不是?你說的這些混賬話,那不是給八小姐惹錘子的嗎?八小姐說了,禍從口出患從口入,你再這么管不住嘴,仔細我拿針把它給縫了!”夏枝大急,這春草怎么就說不聽呢?也不見大太太還在屋里頭坐著呢,要抱怨些什么,也得等人走了才是。

春草喳巴嘴,又嘟嘟囔囔了幾句才住口,心里頭的那團憤火好歹被夏枝的這番話給勸了下去。

那里間的小宴息處,大太太已在羅漢床坐下,丁婠伴在左側。美玉巧玉把外頭一蓋碗的零嘴拿進來,又重新沏了滾滾的新茶端到大太太跟前。

丁姀就把四個婆子支了出去,說道:“美玉,別讓五小姐站著呀,抬把圈椅過來,要換上厚褥子。”

美玉照做了,跟巧玉兩個人把圈椅抬進來,又上了盞熱茶。丁婠就笑著坐了半邊屁股,對丁姀道:“難為妹妹心細,這天也實在太冷,要不是褥子厚,那圈椅也坐不得人。”

顯然丁姀的種種賓客至上的態度,讓兩母女都有一種如成上賓的優越感。

丁姀只想著,把她們招呼地妥妥帖帖的,她們大概也就不會太為難自己了。再說今天大伯母似乎是刻意不去忠善堂赴宴的,轉而到她這邊來,顯然是有什么事情要說。看她們母女的架勢,也不盡是來說三道四的,這么冷的天在外間等她,看來要說的事情至少在她們心里占有一定分量。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巧玉兩姐妹伺候,丁姀想跟丁婠靠近些,好就近看看她究竟有沒有戴那串琉璃珠,于是讓兩姐妹也抬來把墊厚褥子,再加上兩邊夾引枕的圈椅過來,把她扶到丁婠身旁坐下。

大太太見她坐起來,就道:“姀姐兒,好好地坐起來做什么,躺著不是更好?”言語間幾分奚落。

丁姀就笑笑捧起美玉塞到手心里的熱茶,說道:“大伯母都坐著,我是小輩,怎么能躺著跟大伯母說話呢?”

大太太就越發高興,笑著放下茶盞,問道:“傷處,好些了么?”

丁姀道:“方才還有些痛,大伯母一問,就不痛了。”

這話可哄得大太太咯咯咯地笑出了聲,指著丁婠道:“婠姐兒你瞧瞧,你這八妹鬼精靈的,嘴巴真甜。她若是自小養在家里,那說媒的鐵定把咱家門檻都踩低三分呢……”

丁婠也捂嘴笑:“她多年未回家,見誰都可親著呢。今朝我來看她,她也是拉著我的手說長道短,不肯放我走呢……”

丁姀的臉色微紅,假似靦腆地扯話,對美玉兩姐妹道:“夏枝怎么還沒把爐子弄過來?你們倆去瞧瞧,可別把大太太五小姐凍壞了。”

兩個人低應,就匆匆去了。

屋里的人都被支了個精光。大太太過來,本是一個丫鬟婆子都沒帶,為的就是讓丁姀望風就知風向,也把自己的人都支開,好說正經話。

這一下可得了自在了,大太太往丁姀那方向湊了湊,問道:“前頭熱鬧嗎?”

丁姀坐正,知道大太太開始說事了,于是點頭:“人多著,聽說晚上還有牌。”

大太太就點點頭,知道三太太暫時不會回來的。又問:“我來的時候,可聽著十一爺在哭鬧呢,她娘怎么也沒回來?”

“十一弟有冬雪照看著,姨娘放心。”丁姀一字一字回答,完全排除了所有人回來的可能性,讓大太太倍加放心。旋即眉宇舒展,說道,“我今朝聽說你被你二伯母打了,別說你娘了,大伯母的肉也跟著痛呢!”

丁姀莞爾:“讓大伯母惦記著,這頓打挨得也值了。”

大太太咧嘴笑:“見著趙大太太了么?”

“見了,”丁姀點頭,又道,“不過沒敢深瞧。”

大太太打趣:“你這孩子,有什么不好深瞧的?你多瞧她兩眼,指不定她就記住你了。”

丁姀就笑道:“我瞧她也沒用啊,她也不來瞧我。我在那里閑得慌,就回來了。”

大太太心里暗道,趙大太太今朝讓人請丁姀她不來,臉上也沒不悅,還巴巴地差人把贄見禮送到如意堂來。可晚上丁姀過去了,卻也沒正眼瞧她,這是怎么意思?聽丁婠回來說,趙大太太可還另送了盒藥丸給丁姀,那就與丁妙是一視同仁的了。難道在趙大太太的眼里,她們姐妹幾個,誰都沒落個好壞的印象嗎?

她心里直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