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壞主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壞主意

丁妙眉頭一皺:“怎么先時沒有聽母親提起過?”

劉媽媽解釋:“二太太也是昨晚上才定到的船,先前不敢肯定走不走得成,故而便沒有跟七小姐八小姐知會一聲。”

“走水路好,也省得路上再顛簸,七姐,咱們再這么顛下去,到了明州可就連骨頭都散架了。”丁姀道。

聽丁姀這么一說,丁妙也不好再計較什么,何況車里委實顛得慌,她這幾日的食欲便已明顯下降了許多。

兩姊妹各自讓丫鬟攙著下車,蓮步挪向靠在泊位的船艙,船上的閑雜人等都避諱到了艙底,待小姐們都進了自己的艙門,方才出來吆喝。

兩人也不敢東張西望好奇打量些什么,各自把門關起來后才略略松了口氣,撥下氈帽露臉。

估摸著這船不是很大,丁姀環顧自己所在的這間臥艙,撇去隨從們先她們一步搬進來的大小箱籠占地,留余的空間只有十平不到,擱著床、桌、廚,皆十分簡陋。輕輕推了推那破漆的四方桌一把,還能聽到“吱嘎吱嘎”輕微的松動聲。

春草她們趕緊先收拾了床出來,鋪上自家的褥子氈墊,疊上兩條十斤厚重的松綠團花被,方讓丁姀過去休息一下。

丁姀走了幾步,忽而船體一陣搖晃,外頭的人喊道:“起錨……”便知船已漸漸離岸了。這南京城還不及讓她看過一眼,就這么匆匆錯身。不知不覺,無奈的嘆息聲流落唇邊,穩住身體一步步靠向春草那里。

待落了座,夏枝春草也搬來了兩條小條凳在床腳坐下。外頭隨即隱約傳來劉媽聲音:“七小姐,二太太說沒的事便好好休息,外頭風大,還是不要亂跑的好。”那邊門一開,如璧道,“是了劉媽媽,七小姐有分寸。”又聽“吱嘎”一聲闔了門,劉媽腳步便往她們這邊過來。

“八小姐……”

丁姀對夏枝使了個眼色,夏枝趕緊起身過去開了條門縫,小聲道:“噓……媽媽,小姐她暈船,正躺著呢!”

“喲……暈船吶?”劉媽媽吃驚,“那可得仔細休息,我就不進來打攪了!”說罷三步一回頭地往回走了。

回過身露出一絲笑容,丁姀便讓春草幫她脫了衣衫,窩進被子里。

夏枝過來替他掖被,小聲道:“請小姐放心,奴婢已經把東西還給六爺了……”

丁姀抬頭隨意打量她一眼,點了點頭,未加評斷。待躺下不久,便在船體搖搖晃晃之中睡了過去。夢中朦朦朧朧的,似乎想起這趟船是沿運河下去的,到了杭州府之后再行坐車走陸路,于是竟在夢中一點點地勾勒這個時代的故鄉景貌,西湖、靈隱、吳山,城市街道慢慢轉化成了古街樓拱,甚至是在博物館里看過的清明上河圖……一絲笑意掛在嘴邊,夢中頭一次覺得身心舒展。

到了午后又起來一次,吃罷飯便跟夏枝她們坐在一起做幾個漂亮的荷包。出來之前讓美玉做了好些,還打了許多條絡子,在南京的時候一部分分給了寶丫她們,故而到明州需要打點的還有欠缺,才緊著時間做。只是丁姀對這些不大趁手,打了一半的絡子似乎有點走形,所以又蹙眉一節一節地拆了。

邊挑著線,邊笑說道:“咱們走水路,便跟杭州近了許多,若有機會,你們可要好好地去逛一圈。回來也跟我說說街是怎么樣的,那屋子又是怎么樣的……那里有個西湖久負盛名,一定不能錯過。”

春草樂得笑她:“小姐說得這么真,可是去過了?”

“哪里是,”丁姀淡淡笑著,“要去的話,也是夢里去的。”

夏枝點頭:“若能住一宿,便去瞧瞧,只不消二太太別來尋我們的事就成。”

“那是我的主意,我一個人擔了不行?”丁姀甩她一眼,捂著嘴凈是高興,“好好去瞧了看了摸了買了,回來時要講給我聽的,且是巨細靡遺,不準有落下的。”說罷從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五兩碎銀,往她們面前一推,“呶,這算是盤纏,若誰說不得清楚的,還從你們的月錢里扣回來,二伯母可是求之不得呢!”

兩人笑得前仰后翻,各自捋過去一塊:“要不怎么說就咱們八小姐怪,凈給咱們丫鬟出這種難題。這事若擱七小姐那里才像話不是?”

“誰呢背后說道我?”門外乍然傳來丁妙慵懶的聲音,也不敲門,就那么突然間傳了進來。

幾個人的笑登時僵住,夏枝趕緊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外果真是丁妙及如璧,便賠笑道:“哪里能說道七小姐,咱們正跟八小姐鬧著玩呢!”

丁妙曼妙地進來,懶洋洋地問:“哦?玩什么?”一望桌面上那幾兩碎銀,一瞬展眉笑了,“難不成你們私下里也好賭了?”

丁姀忙道:“這罪名可擔不起,七姐快坐。”讓開身,讓丁妙坐了自己的位子,自己則坐到夏枝的凳子上。春草早已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那是什么?”丁妙眉眼生波,略略瞅了丁姀一眼。

“回七小姐,八小姐是出了銀兩讓咱們兩個做功課來著。”夏枝道。

“功課?什么功課?”丁妙扯了扯丁姀的袖子,雀躍道,“我正愁如璧不懂規矩,說出來是什么好主意,我讓她也做一做。”

如璧微微哼了一聲表示不大爽快,心忖要說丁家合家上下誰最沒規矩,能少了春草的不是?!

丁妙笑了笑,春草急著湊上來將剛才的事情說了說。丁妙聽了直嚷要讓如璧也去,說著就甩出五兩出來,道:“不必給我省著,好吃好喝好玩的我統統要。”

如璧吧唧了下嘴,惴惴地拿起銀子:“可是二太太……”

“那里有我,還能說道你們頭上去么?夏枝跟春草都不怕了,你怕個什么勁?”

丁姀一愣,沒想到丁妙當真了,她可是跟夏枝她們鬧著玩的,真給放出去被二太太知道,不光害夏枝春草受罰,連自己都難辭其咎。于是要阻止,還沒說話呢,丁妙就甩過來一眼:“有咱們兩個小姐擔著這事,你們還愁沒有好處?二太太若較起勁來,板子上了你們的身,你們就從咱們姐倆身上要回來,我絕不說一個字!”

“嘎?”如璧整個人都傻掉了。

夏枝跟春草也對望一眼,驚愕不絕。這可如何是好?丁妙居然把這等沒頭腦的事情當真了,二太太發現論其罪來,還不是她們八小姐扛?失了銀子是小,讓二太太動怒了就因小失大了。八小姐在外全靠二太太扶持,沒了這個做倚可是寸步難行吶!一面夏枝就怪春草多嘴說上這些話,要不然丁妙怎會上心!

丁妙兀自說完,就拍案定板了,說這事誰也擋她不住。

丁姀無奈地嗟嘆,是不是在閨中被困得越久,背地里的爆發就越是不按牌理呢?既是她這邊定下了,她也不好再阻撓,讓夏枝兩個好生注意,屆時可要在說好的時間回來。

丁妙想是在艙里待得不耐煩了,上半天一個人左右手對弈,又加上沒見到丁朗寅使她心中憋悶,故而一吃過飯就難得地來跟丁姀拉話茬。

不過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之后便沒什么話題了,認為丁姀只會一答一腔委實沒趣,就索性去二太太那里了。

等人一走,春草就問:“小姐,咱們可真的要去么?”

就連春草都知道那只不過是句玩笑話,為何丁妙卻聽不出來?丁姀不欲往別的地方去想,搖搖頭:“到了再說。”也興許到杭州不會停歇,直接去明州了也不定,一切都還有變數。所以不否決,亦沒有答應。

可卻恰恰與她所想背道而馳,船一路順水南下,到了傍晚就停靠在了位于余杭的碼頭了。漫天的夕陽爛漫景致讓船上的人都歡笑開來,就連丁姀都大大地呼吸了一口運河沿岸清新撲鼻的河風。不過也未能施展開來,只有從連扳到走上岸的距離,之后便鉆進了車。

聽著風擦過奔馳中的馬車,察覺河水流淌的聲音漸漸遠去,似乎離城郭更為親近了幾分。丁姀僅僅拽進兩個膝蓋上的綜裙,有些失落,亦有些興奮。雖僅有一眼,但也滿足了。

晚飯沒有在船上吃,而是到了余杭丁家的莊子上,莊上的長工早得了信,收拾了干凈的床鋪屋子,又遣散男丁暫且家去避避,只留了些女人做事。

丁姀料想,二太太是有意查賬去的,近些年這些外地的農莊都是父親把的關,雖未出過什么大錯,可畢竟那賬本自己過目了才能夠放心。這回既有這樣的機會,二太太豈會放過?

果然來到莊上不久,將她們兩姊妹打點好安排在一個屋子里住,之后二太太便約了近地兒的幾個莊子上的管事,在她屋里說事。

只派了劉媽媽過來瞧瞧兩人還缺什么的沒有,讓丁妙三言兩語地給打發走了。一坐下來,她就開始惦記今日下午在船艙里說的事,直推幾個丫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