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厲害的婆婆
“呶呶呶,說你幾句,倒還拖白兔下水了……”老太太指著那人直笑。
有人掩唇不知從哪里蹦出來,朝她襝衽,半屈在地上,說道:“要說奴婢的嘴厲害,奴婢萬萬承受不來。奴婢是老太太從奶盆兒里帶大的,那說話行事不也朝老太太看齊的嘛姨太太要這么說,白兔可委屈哩……”未想白兔竟也在此,適才嗔了那句“老太太,您又來了,瞧著誰都是好的”的人,正是白兔。
言下之意,那老太太才是最厲害的角色,頓弄得老太太啼笑皆非,嚷了一陣“青出于藍”。
丁姀心下一愕,原來那冷冷揶揄她的人,正是舒文陽的生父二老爺舒威的姨太太。這下她忽而起了心,在人堆里打眼瞧還有哪些人在此。
不過卻無果,那推推搡搡站成一堆在老太太周邊的人,看似漫不經心,卻在氣度上甚是不同。不過都是丫鬟,唯獨那一個姨太太與秦氏分外惹眼。二人一個冷若冰霜,未見笑意,一個輕挑曼妙,似無心又是有意。
她在心里打了個突,想起自己適才進來到現在還未給姨太太行禮,便蓮步到她跟前,屈膝襝衽:“小姀年紀尚淺不懂規矩,適才有眼無識還請姨太太諒解。”
那姨太太微微一哼,嘴角卻已經咧了開來,道:“嗯,嘴巴倒是有幾分甜。”說罷掩唇笑了幾聲,看似已掃了適才那股不快。
老太太笑嗟:“你啊你……”卻又說不出那番責備的話,轉首坐上了張貴妃榻,攏著白兔輕輕道了句什么,白兔捂嘴偷偷地笑,不時沖丁姀瞧上幾眼,未幾便起身來到丁姀身邊,道,“老太太說,奴婢的臉皮算這府里拔尖兒的了,故讓奴婢跟著小姐,誰膽敢在小姐面前沒規沒距的,就給上兩嘴巴子。嗬嗬……奴婢未想是這等唱黑臉兒的角兒,老太太可是給奴婢安了份好差事”說罷沖秦氏瞄了幾眼,挑眉冷笑。
秦氏斜唇,耷拉著一雙病弱柳條兒似地眼,別開了臉去。
老太太忽然又問那姨太太:“你家里頭那位怎沒過來?”
姨太太微側螓首,襝衽道:“姐姐說是去領淳哥兒,不知道現下已到了哪里,要不……妾身去瞧瞧?”
老太太“咳”了一聲:“她也真是的,家里來了客人,她卻這般磨磨唧唧的。”
“是呀,聽過那丑媳婦兒是要見公婆的,不想公婆也怕見漂亮媳婦兒”老太太身邊不盡是那些敢說敢做的丫頭,冷不丁便將這話說了出來。
丁姀的臉孔一下子紫漲,知道說的是舒文陽的生母,這舒公府里的二太太玉氏。
老太太“嘿”地嚷了句:“小丫頭片子越發嘴上刁了,你們二太太也是你能開得起玩笑的嘛”惹得丫鬟們都捂嘴笑,說話的那丫頭更是直不起腰來。
正是鬧騰著,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小爺,別跑……”
丁姀詫異,想那人正是晴兒的時候,下身猛地就被人給抱住了。低頭一瞧,淳哥兒撅著嘴似乎十分委屈地看著她:“八姨八姨,可把你給盼來了,嗚嗚嗚嗚……”
“淳哥兒……”看他那委屈的模樣,丁姀心尖也疼,怎幾月不見,淳哥兒似乎瘦了。想罷就伸手輕觸淳哥兒的臉龐,矮身蹲下與他齊高,問他,“淳哥兒可是沒吃飯,這兩月不見瘦了這么多?”
晴兒道:“還是八小姐眼尖瞧出這個來,咱們府里的人天天見著卻是沒發現。小爺怕是在明州時的那場病沒好全,這兩月吃不爽快睡不痛快的。大夫看了不少,卻還是瞧不出什么病。”
白兔就在旁歪著腦袋:“心病還需心藥醫。”
“呸,那兩三歲的小孩子家家哪里來的心病”晴兒笑著啐她。
白兔一瞪眼:“怎么就沒有了?”說罷沖她眨了眨眼睛,屋里人就都會意地笑了起來。
丁姀的臉似被這屋子里的熏香熏地通紅,正有些尷尬,外頭有人便來報:“二太太來啦”
她心口猛地一跳,四肢被一種無力桎梏,竟緊張地有些站不大穩。抬起眼來,正聽水晶簾子輕響起一片,便有個銀紅衣裳纏枝花紋短背的貴婦進來,瞧見她時,眼睛倏地一亮。微微抿唇,卻沒說什么。徑自到了老太太跟前,向老人家行了個斯斯文文的禮。這下子屋里那些打笑戲謔的丫頭都不說話了,看似都忌憚這二太太。
老太太抬眼揚笑:“怎才來?”
舒二太太道:“寶兒身上不舒坦,就去瞧了瞧她。”說罷對著丁姀微微點頭。
丁姀亦上前行禮:“見過二太太。”
“嘖……好個標志的小姐。快,過來我瞧瞧……”舒二太太溫和笑著道。
丁姀便拉上淳哥兒的手,一道到了舒二太太跟前。淳哥兒機靈,立馬上前拉住自個兒祖母的手,道,“祖母祖母,她是八姨。”
“哦……就是淳哥兒心心念念的八姨吶”舒二太太就著淳哥兒的話,拍了拍他的臉龐,寵溺似地道。完了又直起身子對丁姀歉然道,“淳哥兒在明州時多虧了有八小姐照料,文陽都跟我說了,八小姐人品才貌俱佳,今日一見甚似如此。”
丁姀想到初遇舒文陽的尷尬,不禁喉口滯澀,臉紅地別開了眼。
老太太沉吟:“寶兒又病了呢?”
“是呀,”舒二太太蹙眉,“昨兒個聽丫頭說又沒吃多少……”
老太太眼眶一濕,方想起來跟丁姀解釋,道:“我那孫女兒是個可憐人,有爹沒娘的……要不咱們下午去瞧瞧她去?”似乎在征詢丁姀的意見。
丁姀忙道:“老太太做主。”
這便有人來問是否擺飯。因聽了那寶兒小姐又抱恙在身,老太太忽然間心里不大舒坦起來。就也不多與丁姀寒暄了,照直發話擺飯,適才鬧哄哄的一席人便都散開了去,各司其職。
未幾抬著食盒的丫鬟魚貫而入,屋里再不似適才那樣氣氛輕松。
丁姀被引至一間垂拱門花廳,待老太太入座后方依著老太太的旁座坐下。因那會子曾與趙大太太共食過幾次,頗知道這里頭的規矩,倒沒出什么差錯。布菜的丫頭輕手輕腳,夏枝到底也見識過趙大太太的排場,手起手落間皆是從容大方。
吃過飯便又回到大廳就坐,喝茶說了回子閑話。丁姀就趁著這個時候,將所準備的些許小玩意兒送了出去。
丫頭們人人歡喜。老太太眼睛一亮:“這般巧活兒小姐是怎么想到的?”
丁姀只笑而不語。
舒二太太便問:“這想必便是咱們娘娘說的東西了。如今一見,倒真是別致地很……”
“粗鄙之物博太太一笑方可,難登大雅之堂。”丁姀微笑道。
老太太又問:“可有寶兒的沒有?”
夏枝捂著嘴笑:“有的,老太太。”
說罷眾人就又笑起來,白兔道:“老太太總想著寶小姐,淳哥兒可要吃醋了”
說笑著一番,老太太因說要歇一會子,讓丫頭們陪著丁姀,喊了舒二太太、姨太太及秦氏哄著淳哥兒進臥房去了。說是等晚些再去瞧寶兒,令丫頭們帶丁姀四處走走逛逛也可,或勻間小屋躺下歇歇也可。
那些丫鬟哪里肯,待得老太太一進去便都慫恿丁姀出去逛逛園子。
丁姀挨不住這么多張嘴,道是多多察言觀色便可,況有晴兒、白兔等尚且熟知一二的人物在,倒也不怕其他人攜著她胡來。于是就答應去了。
至屋外,此刻午后的陽光有些烈了,明晃晃地照在頭頂到底有些倦怠的。沿著游廊乘蔭而游,丫頭們爭著給丁姀帶路。有說要往四季園走,又有說要往別處去。晴兒嗔了一句:“八小姐對咱們府的小爺可是有救命之恩的,由不得你們挑唆了去。咱們哪兒都不去,就在老太太屋子四周逛逛走走就好。免得走遠了去,老太太喊個半天還不見人影的。”
春夏秋冬方都笑起來:“難怪七爺常日與你形影不離的,晴兒你真是好懂主子的心思。”大都知道,那老太太哪里是真要去歇息,分明是喊了那幾個主子進屋去商議些什么的。經過這半日與丁姀相處,以往聽說的那些畢竟是虛的,眼下感觸才是最實實在在的東西。故而老太太只是想知道知道舒二太太的意思。畢竟是舒文陽要娶媳婦兒納妾什么的,總得要她這個準婆婆也點頭答應了不是。而她們一行,不過是領著丁姀在外候話罷了,誰曉得老太太到底什么時候就出來尋人了呢
晴兒臉一紅,追著那四個就要打:“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都被老太太給慣壞了……”
丁姀略略沉思。記得離開明州之前,晴兒總是長吁短嘆,還道她有什么心事。現在看來,怕是……眼睛直直看著那蓮步追打的幾個人,嘴角微微沉了下來。
“小姐……”夏枝小聲道,“晴兒她……”
丁姀瞧她一眼,示意她現下不是討論這些的時機。夏枝趕緊抿了下嘴唇,一時沉靜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