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軍隊暫留駐原地,并由中、日、英、美、法、意組織共同委員會,監視撤兵及接管事宜,民國建立以來的第一次中日之戰自此結束。
南京政府及其新聞媒體對此大書特書,恨不得高奏凱歌,讓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豐功偉績和偉大成就,安毅卻沒有半點的勝利感,一場大戰下來,整個吳淞和寶山地區形同廢墟,敏十萬民眾流離失所,由于日寇的野蠻侵略導致的十數億損失,不但得不到一分錢賠償,還要按照停戰協議要求遣返俘虜,釋放日本僑民和民船,就連好不容易繳獲的六艘日軍各式軍艦,也只能拆卸艦上武器,艦船仍需釋放,這口窩囊氣讓安毅和他的弟兄們耿耿于懷。
然而,弱國無外交,能取得如今這個體面的收場,保留在上海駐兵的權力,足以讓蔣委員長和南京政府上下歡欣鼓舞,若是僵持下去,十五萬官兵每日所耗費軍費和后勤壓力,就能讓政府破產。加上歐美列強早就對長江恢復通航上躥下跳,嚴重倒退的國民經濟也急需喘息之機,安毅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與自舌r的政府相抗。
五月六日,憲兵團正式開赴吳淞、寶山和江灣等地,蔣委員長攜中央軍委和中央政府百余名大員,親臨淞滬戰場,對十九路軍將士和第五軍將士進行慰問嘉獎。獨立師新一旅和特種大隊人馬終于撤離崇明島,在海軍艦艇和運輸船的運送下,開赴瀏河登岸。
當蔣介石等人看到獨立師特種大隊和新一旅官兵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地排著整齊隊伍接受檢閱時,感動得雙眼發紅不能言語,而戰功赫赫接連苦戰的將士們則以飽滿的精神和旺盛的士氣,向長官和各界人士展現了“鋼鐵雄師”和“模范營”的風采,引來無數的褒揚和贊譽。
次日上午,除十九路軍原班人馬之外的各軍各師有序撤退,張存壯率部撤回湘西駐地,葉成和夏儉率領三十九師返回川南休整,胡家林率獨立師經水路開回南京六合大營,八十八師、八十七師分別開赴常州和南京駐扎。
自此,安毅的前敵指揮部隨之撤銷,指揮部將校和直屬部隊也返回南京,安毅來不及與蔡廷鍇等將領告別,就得跟隨蔣委員長登上西行的列車。
隆隆疾行的列車上,氣氛熱烈,歡聲笑語不斷,安毅被蔣介石召到指揮車廂,詳細地匯報了鏟除最大漢奸組織淮幫的經過。
安毅如實匯報,對戴笠和軍統局的能力贊賞有加,并著重感謝了“上海愛國團體和人士”在此次行動中給予的鼎力協助和高風亮節。軍委眾人聽得津津有味,蔣介石非常清楚安毅隱瞞了自己麾下第四廳的實力,臉帶微笑頻頻點頭,并沒有說破,對安毅居功不傲顧全大局的精神更為欣賞。
“安將軍,我們、f▲就聽說肖自毅那廝是個無惡不作卻又武藝高強的亡命之徒,抓捕他的人究竟是誰?”陳果夫好奇地問道。
安毅笑了笑回答:“沈鳳道少將不辱使命。”
眾人恍然大悟齊聲喝彩,四處看看沒見沈鳳道的影子,就知道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少將副官還是那副低調的作風。
蔣介石眉開眼笑連聲夸獎:“功不可沒、功不可沒啊!安毅,看來你應該讓沈副官出去獨當一面了。聽說從你擔任黃埔教咎開始,沈副官就已經進行系統的學習,很多課程他都旁聽,至今應該有兩年時間了0巴?
“回校長,兩年半了,沈副官文武兼修,國學底子非常扎實,他已經學完工兵科和步科的所有課程,特別班的戰略戰術課程也基本掌握。學生是很想讓他下去帶帶兵,多次為此征求他的意見,可他不愿意,說是對現在的職務深感滿意,還有很多知識尚未學習,學生也只好由他了。”安毅笑著稟報。
眾人又是一嘆,蔣介石知道沈鳳道對安毅忠心耿耿,點點頭不再勉強,轉過話題就十九路軍問題征求安毅意見:
“戰爭已然結束,淞滬地區也不需要駐扎那么多軍隊。十九路軍原為京滬衛戍部隊,戰爭初期為抗擊日寇,他們三個師又一個獨立旅均開赴戰場,南京的衛戍重任轉由其他部隊承擔,如今戰事結束,一時間又不好做調整了。再一個,十九路軍將士連連苦戰,早已疲憊不堪急需休整,你這個參謀次長認為,什么地方較為適合勞苦功高的十九路軍將士休養生息啊?”
安毅一聽這牽涉到中央和地方的利益分配問題,并且十九路軍將士與自己并肩作戰結下深情厚誼,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但如果據實而言肯定會惹蔣委員長和一干軍委大佬不滿,心中不由打鼓,沉思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回答:
“學生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長期以來,學生具體負責的都是戰略戰術計劃的制定與審核,對和平時期的部隊分布情況從未做過考慮,而且這應該是軍政部的職權范圍,應當由何部長和陳副部長拿出方案報請校長定奪,學生不能因私廢公妄言揣測。”
眾人哪里還不知安毅在推脫?不由紛紛在心底里叫了聲“小滑頭”0蔣介石卻沒有半點兒不悅,心里反而對安毅的態度和謹慎非常滿意,安毅說的是實話,沒有一絲恃寵而驕的輕浮,也沒有建立功勛后的飄然不遜和妄自尊大,這些優秀品質在眾多黃埔學生中非常難得,尤其是他嚴守自己的本分不說超出自己職能的話,這點特別讓蔣介石感到放心。
“那么,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啊?有要求不妨現在就提出耒,也好趁著大家都高興我給你一并解決了!你這個大功臣提幾個要求,一點兒也不過分嘛。
”蔣介石揮揮手,大度地笑著說道。
安毅微微蹙眉,不無歉意地說道:“要求倒是有一個,請校長準學生一個月的婚假,學生與未婚妻歐楚兒訂婚三年多了,歐楚兒及家人已經住在南昌四個月,學生再不舉行婚禮,恐「怕耽誤歐先生的寶貴時間,也對不起歐楚兒。”
“咦,這事兒前段時間我接見歐先生的時候,他就向我提起過了,后來孔院長也和我說過幾回,讓我放在心頭……就這么簡單?”蔣介石一臉希冀地問道。
“不簡單了,校長,對學生來說,這可是關乎子孫后代的天大事情啊!”安毅有些驚訝地回答。
眾人看得有趣哈哈大笑,蔣介石樂呵呵地罵了一句沒出息,接著愉快地說道:“之前我就說過當你的證婚人的,也好,趁這一段時間稍微充裕些,你就把婚事辦了吧,了一件心事也好,結了婚的男人會更成熟,就準你一個月的婚假吧。”
“謝校長!”安毅連忙致謝。
眾人說笑一陣,實毅起身告辭,獲得蔣介石的允許,連忙走到前面的警衛車廂找到師兄王世和,進入包廂關上門劈頭蓋臉地就問:“師兄,十九路軍將要往何處開拔?”
“校長沒跟體說?”王世和有些奇怪地問道。
安毅搖了搖頭,點燃支煙低聲說道:“估計人太9,校長不但沒說,還為此特意征求小弟的意見,這是軍政部的事,小弟哪里敢胡說八道?”
王世和笑了起來,指著安毅笑罵:“你這家伙就是狡猾,輕輕松松又讓你躲過一劫!不過這事兒確實不能輕易參合……”
說到這里,王世和微微一嘆,詳細地介紹其中內情:“一個月來,十九路軍與軍政部爭執不休,特別是獲得全國各界數百萬抗戰捐款之后,他們大肆招兵買馬,擴充兵力,除了淞滬前線駐扎三個半滿編師之外,在浙南和閏北還有兩個新兵師在日夜苦練,他們卻對軍政部和校長隱瞞實情。
更令人擔憂的是,蔡廷鍇、陳樞銘等將軍與老長官李濟深將軍、桂系李宗仁將軍等人暗中往來密切,估計他們也已經在為下一步預做打算了,校長為此憂心忡忡啊!來淞滬慰問之前,暢卿先生提出個折中方案,建議十九路軍開赴原來的駐扎地福建休整,一來能彌補東南兵力空虛,提防日軍從臺灣來犯,二來能在即將展開的大規模剿匪作戰中盡心盡職,繼續前幾次圍剿戰役未竟之事,估計校長基本上同意這個意見了。”
“原來是這樣……那么,要是十九路軍調離,何人會接任淞滬衛戍司令一職?”安毅好奇地問道。
“人選實在太多了,我中央軍任何一個師前去都行……”王世和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師弟,莫非你有意于此?要不要我向校長進言啊?”
安毅趕忙表態:“師兄,你就饒了我吧,這幾個月在淞滬前線呆膩了,而且小弟這性格,擔任上海衛戍司令根本不合適,弄不好讓很多人睡不著覺呢。再者說了,小弟如今雖然是個掛名的參謀次長,但怎么說也比衛戍司令高幾級啊!自貶身份的傻事兒,小弟怎么會干?我寧愿到川備士官學校和航空學校當個教育長,也不愿去上海那個萬眾矚日的花花世界趟那灘!水,相比之下,日新月異的川南更吸引小弟,何況小弟還把大半身家都投進去了,要是出現虧損,哭都沒眼淚流啊!”
王世和微微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說師弟,你這家伙真的就不想更進一步?人家求爺爺拜奶奶拼命找路子往上爬,你倒好,寧愿往下走,有時候我真掐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還能怎么想?這輩子能混到這份兒上,小弟早就知足了……不信?今天小弟就和師兄說些掏心窩的話。”
安毅坐近王世和,低聲解釋:“師兄你也看到了,小弟命好連打硬仗,又深得校長栽培,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可以說已和軍中元老不相上下,到了這個地步還不滿足,要怎樣才能滿足啊?總不會認為小弟狂妄到要當國家主席吧?
還有啊,要不是列強環視外辱頻繁,小弟真不愿意當這個將軍,這么多年來有哪一年不是打打殺殺過來的?小弟早就煩了!這天下難道還有什么比發明創造,或者建立個商業帝國更能吸引人啊?退十萬步講,就算仍然從軍從政,以小弟的能力鍛煉個十年八年,混個封疆大吏當當,也算是祖墳冒煙了,摟著賢妻嬌兒擁有用不完的錢,過上神仙都沒有的安穡日子,難道不比整天上戰場打打殺殺、在官場里勾心斗角嘔心瀝血強啊?
以小弟的資歷,從現在起不用當官估計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何況小弟還有那么多錢?有錢腰就粗,省長部長甚至汪兆銘這個行政院長見了小弟都得賠笑臉,不比當個狗屁官強萬倍啊?”
王世和不禁莞爾,頻頻搖頭由衷嘆道:“這人比人可得氣死人啊!正是你的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讓校長多次感嘆不已無可奈何,心中安慰之余又恨鐵不成鋼!可你越是不愿升官,校長就越要往你肩上壓擔子,其他黃埔同袍卻正相反,處處想在校長面前表現自己,當上師長希望當軍長,當上軍長又希望執掌一方,欲壑難填……喳!我就知道你這家伙鉆進哉眼里去了,你這樣的怪胎真是天下少有。
安毅擠眉弄眼:“師兄,怪胎有小弟這么聰明?
“去去去!告訴你啊,數月來在后方剿匪的各部進展緩慢,甚至損兵折將,很多作戰部隊的師兄弟和主官們已經有建議你擔任剿匪前線總指揮的呼聲了,軍委一干前輩也都同意各部的看法,認為派你去擔任前敵總指揮或者某路軍總指揮是最恰當的,你要先有幸思想準備,時刻等候校長召喚吧。”王世和低聲向安毅透露。
安毅心中叫苦不迭,臉上也是苦不堪言:“師兄,總得讓小弟歇歇吧?再說了,你也知道小弟訂婚幾年至今仍天天獨守空房,再不成親,恐怕下面這玩意兒就成了只會放水的擺設了!”
王世和哈哈大笑,笑得一時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