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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男聲:“這是怎么了?怎的這般安靜?”接著簾子一掀。走進幾個男子。青鮫雖認得為首那人是侯爺,后面還跟著熟識的侯府大少爺和一名少年,還是謹慎地后退兩步,低下了頭。
安氏、李氏雙雙站起身問好,宜君惜君都行了禮,霍漪聽她們稱呼,知道是舅舅,也立刻下拜見禮。侯爺笑著一一回應,各人才重新落座。
安氏有幾分埋怨地說起了霍漪方才的話,又道:“侯爺也當勸一勸姑太太,一家人何必見外?難不成咱們家是住不得的?外甥女兒巴不得早日搬走?”她心里很有些怒氣,為了達成心中那個愿望,她在霍家人身上花了多少功夫?誰知樣樣不順!平安自南邊捎來的信里,提到那個李敬總攔著他做事,簡直就是胳膊往外拐!她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撈著,如今霍家的小丫頭居然還想溜走?真真是做夢!把自己當成是什么了?小丫頭不識禮數,就讓識禮數的人來壓她!
侯爺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望向妹妹:“可是有什么難為之處?咱們是骨肉至親,先前通信時,也說好了要回家里住的,怎的又變了卦?”
李氏不安地動了動。望了女兒一眼:“是漪兒年紀小不懂事,哥哥別生氣……漪兒!還不快給舅舅舅母賠不是?!”
霍漪抿抿唇,眼圈一紅,跪倒在地:“舅舅,舅母,請恕外甥女兒無禮。并非外甥女兒不知好歹,實在是被人逼得怕了。在南京城時,因父親去世,皇上又下旨為霍家擇嗣,族人宗親……心有不甘,常常上門來,想要討些好處去。那時家中上下正為喪事忙亂,母親又病重,請得大表哥來主持大局,族人們卻說大表哥是外人,管不得霍家事,無奈之下,外甥女兒只好出面,他們……”她頓了頓,有些艱難地咽下了幾句控訴,微微側了頭,但屋中所有人都想到“他們”定是非常過分,心中不由得生氣,卻又憐惜這柔弱的少女,如此知禮,不肯明言指責長輩的言行。
霍漪頓了頓,才繼續道:“自聽說母親與我打算舉家返京。他們便四處造謠,說我們母女要將霍家的家產都搬到李家來,將來嗣子長大了,也不過得個空架子。污言穢語,數不勝數。我們自南京起程后,還聽說他們正在籌路費,也要上京來,聲稱要把我們母女吞掉霍家家產之事告知嗣子。母親怕他們真這樣做了,路上即便身子不適,也要加緊趕路,好早日到京城。漪兒深知外祖母、舅舅和舅母都是真心憐惜母親與我,又怎能讓他們將臟水潑到慶國侯府的門上?倒不如早些劃清了界限,好讓他們無借口可說。還請外祖母、舅舅、舅母明察。”說罷深深拜下去。
侯爺忙站起身:“快起來,漪兒有委屈,我們自然會為你做主,你早該告訴我們才是!”
霍漪在丫頭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低頭道:“霍家內務,卻鬧到舅舅家里,外甥女兒有何臉面說出來?”
侯爺嘆了口氣。安氏還沒什么反應,老太太已經氣壞了,忙問女兒:“漪兒說的可是真話?那些小人真個這樣大膽?!”李氏垂淚:“都是女兒沒用……”老太太更惱怒了。叫過長孫李敬:“你是干什么吃的?就讓人這樣欺負你姑母和表妹?!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敬忙跪下道:“孫兒叫了人去攔,可那霍氏族長親自帶了人前來,聲明是霍家內務,孫兒……實在插不了手。”
霍漪忙道:“外祖母熄怒,此事還多虧了大表哥,若不是他拼命攔著,只怕那些人就要闖進母親的房里來了。母親生病,漪兒年紀還小,又有幾名管事與那些人勾結上了,若不是大表哥幫忙,家里還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子呢!”
老太太板著臉不說話,侯爺便趁機道:“這倒罷了,原是他應該做的。只是還有許多不足之處。”然后又拉下臉斥問長子:“若是礙于霍氏族長的名分,沒攔住他們鬧事,那后來你姑母和表妹上京,又是怎么讓他們纏上的?!看你姑母的面色!一路上你沒好生照顧好長輩么?!”
李敬垂首道:“都是兒子疏忽了,因出發前,霍氏族人沒再上門,兒子原以為他們不會再來鬧事,哪里想到他們是打著那樣的主意?到了韓莊上岸采買,才聽說了這件事。姑母生怕他們先一步進京,會惹來嗣子誤會,平白生事,因此下令盡快趕路。兒子也贊同姑母的想法,卻忘了姑母病體未愈。”他鄭重向李氏施了大禮:“都是侄兒的錯。”
李氏忙虛扶他一把:“是我自作主張,怎的成了你的錯?”回頭對母親和兄長道:“這大半年,多虧了這孩子,若不是他,我們孤兒寡母的……”話未說完。聲音便哽咽了。
老太太一看便心疼得緊,忙摟過她安撫:“好了好了,如今到了家,再沒人敢欺負你們母女了。放心吧!”瞥了一眼李敬,臉色好了許多:“這件事倒還罷了,你年紀輕,想得不周到也是有的,往后可再不能這樣了!”
李敬口中稱是,恭敬地退下。荊氏擔憂地望著丈夫,又悄悄看一眼老太太,咬了咬唇。
安氏清了清嗓子,笑道:“可聽到侯爺的話了?外甥女兒不必多慮,只管在咱們家住下,若霍氏族人敢來,定叫他們知道厲害!至于嗣子,就更不用操心了,那不過是個稚子,又知道什么?”
霍漪眉間迅速皺了一皺,老太太卻道:“說得好!咱們家名聲一向極好,不怕別人潑臟水!”又對女兒道:“明兒就把那孩子也接過來一起住吧,省得有人從中挑撥!”
李氏虛弱一笑:“他也是有父母的,我們已經在京里了,又何必叫他們骨肉分離?”
老太太不贊成地看著女兒。正要說話,青鮫卻忽然道:“太太,可是又頭暈了?”又向老太太稟告:“太太一路上都沒休息好,昨晚上又哭了半夜。小的斗膽求老太太恕罪,只是太太實在是累極了,就怕又要犯病。”霍漪聞言也擔心地走過來拉母親的手。李氏淡淡笑道:“不礙事的,我還想跟母親多說一會兒話……”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老太太被唬著了,忙叫丫頭:“快快,扶姑太太去歇息。屋子可都收拾好了?”
“已經收拾好了。”安氏也不敢多說別的,忙回答,“就在旁邊的晚香館。床鋪茶水都是現成的,只是不知姑太太帶了多少人來,因此只安排了五六個人在那里。”
“快把人扶過去!”老太太恨不得親自出馬,琉璃很有眼色地上前兩步,與青鮫一左一右地扶著李氏,往門外去。霍漪向老太太、侯爺和安氏告罪,也匆匆跟著去了。
老太太坐下來,便一直在抹淚:“章兒呀,我竟不知你妹子受了這許多苦,往后可要好好護著她才是。”
“母親說的是。”侯爺肅容應了,又命妻子,“快些安排人手過去,再叫人送信到霍家老宅,讓他家的管事帶上行李和用熟的下人過來。外甥女兒雖有顧慮,但咱們家也不會為了點面子,就棄親骨肉不顧的!”
安氏忙應了,背過身,卻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三少爺李攸一直默默地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幕的發生,不知怎的,竟覺得有幾分諷刺。其中那位霍表妹,倒是個有趣的人,待她知道了父母的安排,不知會如何應對?
各人四散,李攸隨母親回了正房,聽著她安排了些家務,便隨便用了個借口,告辭出來,回到浣花軒,進屋便笑道:“方才見了姑母和霍表妹,你可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發生了什么趣事?三少爺竟笑成這樣?”坐在屋里做針線的居然是曼如,聞言笑吟吟地站起身。
李攸腳下一頓,迅速掃視周圍一圈,眼中閃過一道不明的光:“……怎么是你?露兒呢?”
“方才二小姐屋里的翠玉過來找她,便出去了。”曼如柔順地笑著,給他倒來一碗茶,“早聽說姑太太和表小姐今兒到了。只是這屋里沒人,我不敢出去瞧熱鬧,三少爺給我說說如何?”然后便款款往旁邊的腳踏上坐了,柔柔抬頭望過來,一臉憧憬的模樣。
李攸手上一頓,把茶碗放下,嘴角勾了勾:“有什么好說的?姑母極和氣,只是身子不好,方才就是怕她累著了,便早早去歇息。表妹也是極孝順的。她們要在咱們家住一陣子,你得了空,也該去請安問好,只是別打攪了姑母休息。”
“是。”曼如順從地應了,又揚起小臉想要說些什么,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門簾一掀,露兒走了進來,板著臉正要說話,忽然看到李攸,忙閉上嘴,向他行禮:“三少爺今兒怎么回來得這樣早?方才點染在二門上傳話叫你,我當你還在老太太那里,叫他晚些再來呢。”
李攸笑道:“我還當什么要緊事,別理他,不過淘氣罷了。姑母身子不好,要早些歇息,眾人便散了。我方才還對曼如說,你們得了閑,打聽得姑母方便,也該過去請安呢。”說罷掀開桌上的點心匣子,翻了翻,便皺眉道:“這些有什么好吃的?偏你們就愛放我屋里!曼如,你給我做個燉蛋來吧,許久不吃,怪想念的。”
曼如笑著應了,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白了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三少爺是要加香菇還是肉末?要吃咸的還是甜的?”
“我愛吃什么你還不知道么?”李攸揮揮手,“隨便你怎么弄,要清爽些!”等曼如出去了,他才收了笑,招手示意露兒過來:“點染有沒有說是什么事?”
露兒壓低了聲音道:“說是平安有話要帶給你,又不方便讓別人傳。”李攸沉吟片刻,點點頭:“我回頭就去找他。方才是怎么回事?怎的讓曼如一個人待在屋里?”
露兒低頭不語,李攸嘆了口氣,不想多說什么:“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別老是被人騙倒——方才我在母親那里,聽她安排,似乎打算從各院里抽一兩個人手去晚香館侍候姑母和表妹。我想著……大約是正院出的人最多,我怕母親手里缺人手,想到咱們院里閑人最多,便想問你,你覺得送哪個人好?”
露兒吃驚地抬起頭看他:“你是說……”深吸一口氣:“只不知道三少爺是怎么想的,若是為了侍候姑太太和表小姐,那咱們院里,哪一個都能去,但你若是想減些閑人,那就應該是……”
“在商量什么?”露兒還未說完,曼如便忽然掀簾子進來了,李攸瞥了她一眼:“燉蛋做好了?”
“哪兒呀?”曼如笑瞇瞇地道,“綠豆說早上已吃過雞蛋,如今又吃蛋,只怕不好,要不明兒再做?”
李攸笑了笑:“說得也是,我竟忘了,當初春兒就說過這個理,一天不能吃太多雞蛋,是不是?”
曼如臉色忽然變了變,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是呀……我方才好象聽見三少爺打算派人去侍候姑太太和表小姐,難道說你打算讓露兒去么?不是我說,三少爺,露兒在咱們院里可是一等大丫頭,平白無故被派了外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做了什么錯事呢。好歹是太太抬舉她的,你總不好掃了太太的面子。”
露兒抿著嘴不說話,眼圈有些發紅,三少爺笑笑:“我幾時說過要把她派過去?我不過是問她,如果要派,該派誰罷了。”
曼如忙道:“咱們院里,論資歷和本事,倒是紫藤和十兒兩個拔尖,她們又都細心得緊,說話也伶俐,想必姑太太和表小姐會喜歡?”
露兒淡淡地道:“紫藤是太太屋里來的,遲早還要回去,派走了她,叫太太怎么想?十兒年紀還小呢,又是小丫頭,派她去,沒得叫人笑話咱們浣花軒沒人。派誰不行,偏派個三等的去。”
曼如咬咬牙:“那就派……”“好了!”李攸興致缺缺地站起身,“我不過隨口問一句,倒招來你這許多話,這院里究竟是誰作主?”說罷就往門外走:“我去外書房練字,你們自己玩吧!掃興!”
他一掀簾子便去了,留下露兒與曼如在原地,四目相對,默默無言。不一會兒,露兒轉身到窗邊拿起針線籃子繡花。曼如咬咬唇,一跺腳轉身出去,握起了拳頭。
(本來這章名字應該叫“當心機蘿莉遇上腹黑正太”才是,后來想到曼如已不算蘿莉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