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皇宮之中,有一處叫做奚宮的地方,是宮內太監與宮女們的寢居之所。
奚宮占地面積廣闊,分東西兩所,東所居住宦人,西所居住宮女。
皇宮是個等級森嚴的地方,這條定律不光適用于皇室家族,就連服侍皇族貴人的這些宮人宦人們,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那些沒地位的,通常是幾個人甚至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屋子里,睡一張大通鋪。
而那些有頭有臉的,在奚宮中會有自己的院子,雖然比不得主子們居住的樓臺宮殿,好歹也是獨門兒獨院兒,起居方便。
林大海做為正四品的都監,就住在奚宮南頭的一個小院落里,正房三間,東西各有偏廂,東廂住著伺候他的兩個小太監,西廂則做為儲物之用。
夜半時分,正房臥室里亮著一盞燈,不太亮,照得屋子里黃朦朦的。林大海汗涔涔地靠在床頭上,喘著粗氣。
他的身邊,苗若蓉不著寸縷,咬著牙忍了忍身上的疼痛,抓過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坐了起來:“大海,今兒上午的事…是繆鳳舞找上你的嗎?”
林大海牛喘般呼著氣,半天才開口說道:“你管的太多了吧?”
苗若蓉神情一暗,旋即嫵媚的一笑,從床頭架子上扯過一條干巾來,給林大海慢慢擦著身上的汗:“你想多了,我可沒有要拘束你的心思。繆鳳舞生得標致,連我看著都眼熱,你對她動心,也屬正常……”
“哦?”林大海偏頭看苗若蓉,“聽你這幾句話,胸懷倒是挺豁達。”
“若蓉受了你的恩,就該事事替你著想。你細數咱這宮里那些有頭臉的,跟你一個級別的,有多少都在外頭養著三妻四妾呢,所以我早就說,你身邊也該多幾個伺候才對。”苗若蓉溫順地像一只小羊羔,細聲細語地討好著林大海。
“你真是這樣想的?”林大海好笑地看著苗若蓉。
“我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人家這不正要跟你商量這事嘛。”苗若蓉委屈地撅了一下嘴,用手中的巾子在林大海的肩頭輕輕抽打了一下。
“商量?你有什么主意嗎?”林大海摸不清苗若蓉的心思,試探地問一句。
“你對繆鳳舞有意,這一樁我算是看出來了。那是一個清冷的人,你要降服她,許她些好處,倒是應該的。可是…她是個出挑的姑娘,舞又跳得好,聽說皇上在媵州時舉行慶功宴,她就當著皇上與眾位將軍的面跳過一支劍鼓舞,皇上夸她是舞盡大魏天朝的壯麗秀美之姿…”
“有這事?”林大海摸著下巴,開始對苗若蓉的話提起興趣來。
“當然,要不淑妃娘娘會特意捎話兒給我嗎?若是個普通的小舞姬,淑妃娘娘還會費這心思?她可是皇上親征帶回來的人,十天后就是中秋了,你親手將她送到了皇上的面前,到時候皇上念起舊來……你可真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了。”苗若蓉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打量著林大海的臉色。
林大海吸了一口氣,咂巴著嘴想著苗若蓉的話,隨即問她:“那依你的意思……”
“你許了她好處,當然要得到回報才對,不能由著她撲楞翅膀飛走了,趁著中秋還沒到,你得把這小丫頭收了才成。”苗若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惡狠狠的表情來。
“現在……不是時候吧,若是中秋賞月宴上,她真入了皇上的眼,那我豈不是要遭殃?”林大海知道苗若蓉說這些,肯定是在心里有了算計,便誘著她往下說。
“不能讓她出現在皇上面前!”苗若蓉一捏拳頭,揚聲說道,“小姑娘生得水水嫩嫩,你舍得讓她飛走嗎?把她留在舞教坊里,她就是一個軟面團,任你揉捏,放她出了這個地方,她就會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回頭就會咬你一口…你送她的一個大人情,好人你來當。如若你信得過我,這事我來做。”
林大海賊兮兮地笑了,伸手拍著苗若蓉的臉:“這事若是成了,你在淑妃娘娘那里也有交待了,對不對?”
苗若蓉嬌嗔地戳了戳林大海的肚皮:“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這點兒小心思,哪里逃得過你的眼睛?說到底也是因為對你有好處,害你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林大海抓住她的手拍了幾下,順勢將他肥厚的大掌探進苗若蓉那半開的襟懷里,瞇著眼睛揉搓了起來。
苗若蓉眼睛里有一閃而逝的憎惡,隨即跨坐到了林大海的腿上,任他在她的胸前舔咬著,她配合著發出幾聲曖mei的呻吟……
奚宮東所南院里這齷齪的一幕,在西所的繆鳳舞絲毫不知,連個表示感應的噴嚏都不曾打一個。她正在西所最西側的一片空場上勤奮地練著“月宮飛花”。
白日在教坊里,她不敢顯山露水,只求不出錯就成,保持在與大家一樣的水平上。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在中秋那晚不到一刻鐘的出場時間里獲得行曄的關注,牽引著他的心動。
要做到這一點,她著實需要費一些功夫,這就不是白日教坊里練那些東西能做到的。
因為害怕林大海這幾天找上她,在教坊里排練完畢,她就會迅速地躲回自己的屋子里,閉門不出。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會趁夜深人眠的時刻,悄悄地溜出房來,來到這偏僻無人至的空地上,勤練舞功。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八月初八那天晚上,繆鳳舞照樣是白日里練完了功,躲回屋子里睡覺。待外頭三更鼓響,她穿好衣服,悄悄地推門而出。
初秋的夜微涼,天上有半弦月,照得這奚宮西所的排房影影綽綽。繆鳳舞熟練地迂回繞道,避開了可能遇見人的地方,半炷香的功夫,就走到了她夜里練功的地方。
她仰起頭,望著滿天明亮閃爍的星斗,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氣,閉上眼睛,心中便響起了那“月宮飛花”的樂曲。
然后她踏足、舞袖、展腰,將自己已經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這一套動作,再細細地琢磨起來。
她認真地考慮過,雖然她可以做出許多令人瞠目的如雜技般的動作來,從而達到引人關注的效果。可是那晚宴席上會有太后、皇后和諸位妃嬪,如果她用上這種出奇的手段,即便達到目的了,估計也會引起太后和皇后的不滿。
因此,她只能在現有的套路基礎上,靠著她完美的表現,來展示她與眾不同的技藝。
這才是真正體現功力的時刻,她已經自己偷偷地琢磨了好幾個晚上,一舉手一抬足,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她都反反復復地嘗試幾百遍。
她正練得忘我,突然感覺灰沉沉的夜色里,似乎有一個人站在某一個角落里看著她。她心中一驚,停下動作張眼四望,靜悄悄的,連微風吹過她發梢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今晚這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人在窺視她似的,等她借著月光瞧去,又不見有人。
她望了望天上的半月,沉一口氣:不要自己嚇自己,這個地方她又不是第一回來,空空曠曠的,哪里會有人來?
鎮定了一會兒,正欲再投入練習,耳邊響起了“嚓嚓”的腳步聲。繆鳳舞嚇得渾身一僵,極盡目力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盞燈籠照路,有兩個人一前一后朝著她走過來。近了,她看清是兩個小太監。
“鳳舞姑娘。”前頭的小太監隔著一段距離,便出聲喊她,“大半夜跑這么遠來練功,姑娘當真是勤奮。林都監找姑娘有事,請姑娘隨我們去一趟吧。”
林大海?
繆鳳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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