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一四五章 請師入宮

第一四五章請師入宮

第一四五章請師入宮

繆鳳舞聽行曄問起暗助賁允炎在魏國行事的人來。她的心突然就猛跳了起來,血往頭上沖,腦子如閃電般飛快地轉著念頭。

她若說完全不知道,怕行曄不會相信。哪會有人那么笨,被人劫走了半個月,竟然對行劫之人絲毫不了解情況?

可是她若照實了說,行曄回京后,必會布置人手,大規模地搜捕鴻天會的人。到時候要她指認地點和人物,她可怎么辦?如果朝廷的人尋到了鴻天會的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此番真的清剿成功,繆鳳剛可怎么辦?做為多年策反朝內宮內一些人的首要罪犯,做為去年宮變事件的主要策劃人,繆鳳剛是罪不可赦的。

她倒不是怕連累到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行曄發現了繆鳳剛與她的關系,要對她進行處治,她也只能當做是命運捉弄,不會有半句怨言。

只是眼下還不到那一步,她總覺得自己的兄長是受鴻天會的愚弄。思想不清明而已。她相信繆鳳剛那么重親情的一個人,不會完全漠視親妹妹的生命,對于她的勸導,也不可能完全不為所動。

她想給自己和繆鳳剛一次機會,不想在此時就將路走絕。

一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之后,繆鳳舞開口答道:“皇上所料不錯,街上行刺皇上和劫走臣妾的人,的確不是陳國的侍衛。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他們的消息也很靈通。臣妾身陷囹圄,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他們轉移了幾次。”

“但是這一伙人的身份,臣妾多方探尋,卻一直摸不清楚。他們不管白天晚上,只要出現在臣妾的面前,都是黑衣蒙面,令臣妾也辨不清他們的真面目。幾次轉移,臣妾都被遮了耳目。說起來真是慚愧,到最后臣妾被威定王救下,脫離了那些人的掌握之時,依舊不知道那些人的真實身份。”

繆鳳舞極少在行曄面前撒謊,扯出這么一番話來,她也不敢看行曄的臉,心“撲通”狂跳著。

行曄倒是對她深信不疑。他本也沒有指望繆鳳舞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在他的認識里,一個嬌弱的女子被一群匪類劫持住,不嚇瘋掉就不錯了。

他只是思忖了片刻,自己嘀咕了一句:“如此有組織性。莫不是鴻天會的人與賁氏暗通款曲?若是鴻天會還好些,若不是……怕是有得查了……”

繆鳳舞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行曄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已經掌握了鴻天會的線索?若是在她勸服繆鳳剛歸降之前,朝廷剿滅了鴻天會,那么他們兄妹二人的命運,必然是要上刑場了。

行曄自說自話幾句,低頭見她表情呆滯,以為她想起了被關押的那些不愉快的事,便撫著她的背柔聲哄道:“不用怕了,這一次是朕大意了,以后一定不會再讓你置身這種危險之中。等朕回京后,一定要查清那些里通外敵的叛匪,到時候抓住那些人,你想怎么報仇,朕聽憑你處斷。”

“謝皇上……”繆鳳舞心中有愧,聲音也在微微地發抖,“前頭不是在打仗嗎?皇上不必擔心臣妾,只管忙你的公事去吧。相信皇上御駕親臨,將士們會倍加勇猛,贏得這場仗自然不在話下。”

她刻意轉移話題,行曄也沒有往心里去,順著她的話。微微地蹙眉道:“事情總有不順,沒想到八弟竟然來了崇州。他那一支人馬,本來個個心高氣傲,不情愿受皇舅的調遣。如今他身臨前線,那些人更是個個唯他的馬首是瞻,五萬人的一支軍隊,心散神離,打起仗來竟比不上兩萬人的戰斗力。”

繆鳳舞聽他這話,心念一閃,突然有些明白了,前幾日在堂邑縣的時候,行曜為何那么果斷地要護送她往南來。

她一直以為這位多年行伍生涯的八王爺,是一個有俠膽義膽的男人,不忍心見她這位皇嫂跟著一些不知所謂的走呢。卻原來崇州有他的親信部隊,有他的愛將們和士兵們。

“那個……”繆鳳舞謹慎地開口,“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干脆將他的人馬交還給他指揮,只要能鼓動士氣,打得勝仗,誰是統帥,于皇上又有何不同?”

“不同的……”行曄聲音低沉,“這一役至關重要,極有可能一發不可收,將來天下大局如何,朕能否實現先祖中原歸一統的宏愿,這一仗是決定性的……朕這么多年,培養了多少的勇將悍兵,有他們給朕沖鋒陷陣,該打得贏的仗。也必然不會輸掉。朕不想在徹底收復三國的那一日,還被天下人恥笑說:看!他的天下,還不是他的八皇弟打下來的?”

繆鳳舞沉默了。這是他的心結,他自己解不開,她也沒辦法。

于是繆鳳舞就住在崇州的府衙后院,安靜地休養。而與她相距十幾里的崇州城外,戰事如火如荼。因為憤怒的人不止行曄一個,賁允炎為救他的百姓,不惜折損身為陳國皇帝的龍顏金面,親自千里迢迢地去到昂州。結果不但沒能救回來人,還引來了殺兵,他豈能不惱?

從魏國銅礦中捕到的五百八十六名陳人,已經在二月初四那一天押解到了崇州。行曄將他們關在崇州的府牢之中,并未因兩國的戰事而遷怒于這些人。

行曄心中自有打算,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的最終目標,不是眼前這一兩場戰爭的勝利。他心懷天下,自然不愿意在戰爭尹始,便讓天下人傳罵北魏的皇帝殘暴不仁。

這些陳國百姓,論起來不過是他的誘餌,誘使賁允炎前往魏京的一種手段罷了。目的達到了,這些人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留下這些人的性命,自有人將他的仁名傳播天下。取了這些人的性命。并不能助他打勝戰爭,也不能助他贏得天下。

因此行曄本打算暫押這些人于崇州府,視戰事的發展,再做安排。

誰料賁允炎得知自己的百姓就在十里之外的崇州城內,便在軍前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戰爭動員,痛斥行曄背信不仁,誘他去魏京之后,又不肯放人。如今更是扣著陳國百姓為人質,兵犯陳境,簡直戲耍陳國如小兒。

陳軍頓時群情激憤,士氣高昂。誓要救回自己的同胞,一報魏國戲弄陳帝之仇。

結果那一天對陣,陳軍驍勇猛悍,一時竟逼得魏軍連連后退,直撤到崇州城下。

第二日,魏軍再來叫陣的時候,行曄果斷地將押在府牢中的五百八十六名陳國百姓解至陣前,在雙方開戰之前,將這些陳人放還回去。

陳軍沒有想到行曄會放人,一時之間倒有些無措。結果那一仗,魏軍又將陳軍逼回涿水河南岸。

而據戰報,吳梁二國見魏國真的開始攻打陳國,壓在東西邊境上的軍隊毫不猶豫地殺向魏國境內。戰爭鋪開,三個戰場同時作戰,戰報每天都會傳來,行曄頓時忙碌了起來。

繆鳳舞這幾天也難得見上行曄。前方的戰事又不與她相干,她只窩在府衙內這小小的院落里,雖不能靜心,卻也休養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包括崇州知府。可是在這里,還有兩個人是跟繆鳳舞一樣清閑的威定王行曜與他的謀士曲筑音。

行曄到底沒授行曜以兵權,在這場戰爭之中,行曜便無權指揮他的親信將士。每日里戰爭打起來的時候,他會帶上曲筑音,挑一個有利的地勢,觀察戰情。戰爭結束后,他會去慰問他親如兄弟的將士們。

這樣一來,他一手帶出來的那些將士更加地心向著他,總向他抱怨新帥是如何地不懂用兵,又是如何地拿他們當擋箭牌。

這樣的事屢屢發生后,行曜也覺得自己不方便再出現在那些人面前了。畢竟是兩國交戰,他也不希望己方士氣不穩。

于是他就徹底地閑了下來,沒事看看書,跟著曲筑音練一練彈琴。

有一日二人正在府衙后花園的亭子里交流琴技,行曜看到對面的曲筑音手一抖,曲子就走了一個音兒。他抬頭一看,果然發現繆鳳舞正從垂花門那邊走進來。朝著這圓亭的方向來了。

行曜若有所思地停了手,打量著曲筑音。

其實從那日在堂邑縣內遇上繆鳳舞,行曜就已經察覺出曲筑音的異樣了。這位虛懷若谷、靜若皎月的絕世琴師,在面對繆鳳舞時,表現出來的冷清與疏離,實在是過于刻意了。

就像此時,他垂首撫琴,恍若沒看見繆鳳舞的樣子,但是他的琴聲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穩。他自己覺出曲子的意境被破壞殆盡,干脆罷了手,只裝作喝茶,翻著眼前的曲譜。

一直到繆鳳舞走進亭來,行曜已經起了身,他才狀似剛剛看見她,起身施禮。

“兩位好雅興,我大老遠就聽到這里琴聲悠揚了。我冒昧打擾,希望沒有打斷兩位的好情致。”繆鳳舞對行曜稍一施禮,客氣地笑道。

“德妃客氣,本王就是一個粗人,哪來的雅興?不過偶爾聽聽曲先生撫琴,的確是陶冶情操的一件事。德妃既然是曲先生的高徒,想必琴技也相當了得。在你們二人面前,本王就更顯粗鄙了,哈哈……”行曜爽朗地笑著。

繆鳳舞被他的笑聲感染,也放松了許多,回笑道:“王爺何必自謙,誰不知道威定王文武雙全?端聽剛剛王爺與曲先生合奏的一曲十面埋伏,便知道王爺的琴技不差。不如你們繼續彈,讓我聽一聽,也算是怡情養性了。”

行曜見曲筑音的一張臉上毫無表情,卻是繃得緊緊的。他便一揮手道:“德妃既來了,我哪里還敢獻丑?倒不如你們師徒二人合作一曲,讓本王一飽耳福,如何?”

繆鳳舞倒也不忸怩,既是循著琴聲來的,少不得自己也獻上一曲,才算是湊趣的道理。

于是她大方地坐到了琴凳上,看著曲筑音道:“師父還記得那首醉太平嗎?想當初師父曾經悉心指教,我卻始終難得那曲子的精髓,還被師父摔過譜子呢。”

曲筑音趕緊躬身道:“娘娘休要提起當初,那時候是草民輕狂了,實在是罪過。”

“哎!”行曜坐在臨窗的靠座上,沖著曲筑音搖頭,“德妃提起此事,無非是感念你當日悉心教導之恩,想要與你再重新切磋切磋那首曲子,怎得你如此不識趣?哪來的罪過?快坐下彈曲子吧,本王洗耳恭聽兩位高手的絕世佳音。”

“遵命。”曲筑音借著王命的臺階,坐了下去。

繆鳳舞沖他一笑,起手撫琴,撥動了琴弦。曲筑音吸一口氣,沉靜了一下,趕緊隨和上。

兩個人因身份地位發生懸殊變化而形成的尷尬,在琴聲響動之后,頓時消彌于無形。雖然師徒二人已經分開了幾年時間,久不交流。但是他們在虹風舞館相處的幾年時間里,日日教學相恰,那時候養成的默契,已經植入二人的精神深處,是不因時間的流逝而消散的。

因此一旦進入音律的世界中,兩人的配合渾然天成,琴聲如長了翅膀的鳥兒,靈氣十足,高低回旋,動人心神。

行曜只領略過曲筑音的琴技,曾經驚為天人。不想這師徒二人聯手合奏,那琴聲就仿佛天外仙音,真正是讓人感慨: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撫琴者渾然忘我,聽琴者如癡如醉,都不曾發覺,行曄已經在一首曲子彈至中間的時候,來到了這圓亭的門口。

一曲奏畢,行曜剛剛將雙掌伸出,就聽到門口有人擊掌稱贊:“好曲子!怪不得德妃琴藝超凡,原來是因為師父高明。”

三人趕緊起身見駕。繆鳳舞禮畢,來到行曄的跟前兒,對他說道:“皇上雖然已經知道曲先生是臣妾的師父,臣妾今日還是想親自引見一番,這位是臣妾的師父,不光是琴藝一技,曲先生曾經不吝才學,親自指教臣妾讀書識理,而且臣妾的棋藝也是得自曲先生的真傳。”

“哦?”行曄見曲筑音雖然行跪禮見駕,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心中也不由地贊賞,“如此說來,如今朕的身邊有這樣一位聰慧識禮的德妃,豈不是要感謝曲先生當日的教導?”

“正是。”繆鳳舞對于曲筑音的贊揚,是毫無保留的。

行曄聽她應得如此痛快,笑道:“既如此,不如將曲先生請進宮內,一則全你們師徒之誼,二來朕的宮廷樂坊,若是經曲先生指導一番,必會有不俗的進步。”

此語一出,曲筑音登時愣在那里。

入宮,對他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不入宮,那便是抗旨不遵。

他看向行曜,希望威定王能替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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